石敬瑭和耶律德光率領主力大軍抵達城外,二十多萬大軍将河陽城團團圍住。此時城中的苌從簡不作任何抵抗,直接率部投降。
耶律德光并沒有進入河陽城,而是在城南設立大營,石敬瑭隻是派劉知遠率部入城,并且将苌從簡所部安置在城西俘虜營内,然後石敬瑭便帶着桑維翰來到契丹大營參見耶律德光。
耶律德光下令将苌從簡帶來,然後便和顔悅色的說道:“李從珂讓你駐守在河陽城,以阻擋我軍南下,而你卻直接投降了,難道你不知道忠君愛國嗎?”
隻見苌從簡面不改色的說道:“陛下乃是人傑,契丹大軍與大晉兵馬都是天下強軍,俗話說良禽擇木而栖,在下隻是識時務而已。況且戰端一開,河陽城的百姓便遭了殃,爲了李從珂這樣的無道昏君,爲了我苌從簡的虛名,而讓數萬百姓陷于戰火之中,便是十足的不義之舉!”
聽完苌從簡的一番言論,石敬瑭猛地站了起來,對着苌從簡很是贊歎了一番,二人大有心心相惜的架勢。
耶律德光看着二人的做派,心中也是充滿了鄙夷,不過臉上卻保持着笑容,然後說道:“既然如此,那苌節度使便整頓一下麾下的将士,大軍休整一天之後,便繼續南下好了。”
苌從簡叉手領命。
一天之後,耶律德光與石敬瑭率領大軍繼續南下,隻是由石敬瑭留下了兩天兵馬駐守河陽城。
就在大軍南下的路上,耶律德光和石敬瑭收到了前方的消息,彰聖軍的兵将作亂,直接拘執了節度使劉在明,一衆将佐簇擁着劉在明也趕來投降。
耶律德光聞訊輕輕笑了笑,對于後唐的兵将也是充滿了蔑視,暗道:“如果沒有天策府在側,面對這樣的兵馬,朕還真想自己奪了洛陽城!”
接着,耶律德光便看向始終亦步亦趨的石敬瑭,問道:“對于這個劉在明,陛下以爲應該如何處置?”
石敬瑭略微思索了一番,便在馬上說道:“陛下,我以爲應該把劉在明釋放了,讓他複職返回鎮所。如此一來也可以讓天下藩鎮看一看,隻要前來歸順,便可以繼續享受榮華富貴,繼續跟着李從珂效命,那就隻有死路一條!”
耶律德光聞言點了點頭,這個石敬瑭雖然人品不怎麽樣,但是手腕還是不錯的:“好,就這麽辦吧!”
被自己部下裹挾着投降的劉在明心中很是郁悶,迎着契丹大軍趕路的時候,忽然接到了石敬瑭的诏令,得知石敬瑭接受了自己的投降,并且讓自己官複原職,一衆手下也都得到了封賞,心中頓時大定,臉上也挂上了笑容,至于之前還在糾結的忠義,此時也全然不在乎了。
與此同時,李從珂在宮中接連下诏,命令馬軍都指揮使宋審虔、步軍都指揮使符彥饒、河陽節度使張彥琪、宣徽南院使劉延朗帶領千餘精銳騎兵出擊,趕到白司馬阪準備戰鬥,按照李從珂的設想,白司馬阪這個地方易守難攻,千餘人便可以占據險要,足以遲滞石敬瑭、耶律德光的大軍一段時間。
現在李從珂最缺的就是時間,要不惜一切代價爲自己調集援兵争取時間。
劉延朗、宋審虔、符彥饒、張彥琪等人率領一千五百精銳鐵騎出了洛陽城,衆人心中都是沉甸甸的,對于阻擊戰沒有半分信心,滿腦子想的都是如何撤走。
大軍行進了一天多的時間,忽然劉延朗等人收到禀報,大軍之中有五十多名騎兵做了逃兵,向北逃去,估計是趕着去投降石敬瑭了。
劉延朗聞言怒不可遏,同時心中也在權衡着:“如果我去投降的話,有機會嗎?”
就這樣,劉延朗等人渾渾噩噩的又趕了一天的路,終于抵達了白司馬阪,開始安營紮寨。
可是僅僅過了一個晚上的時間,劉延朗等人便收到了李從珂的诏令,诏令命令衆人立刻率部返回洛陽城,這道诏令讓衆人疑惑不已,現在李從珂的做派已經不能用常理來度量了,朝令夕改到了讓人無法執行的地步了。
“怎麽辦?”
衆将紛紛聚在一起,詢問着劉延朗,隻見劉延朗沉聲說道:“要是真的與石敬瑭和契丹人開戰,在哪裏打不行?有洛陽城那樣的高大城池不去駐守,非要在這個荒郊野嶺!聖人之前的诏令本就是錯的,現在終于能夠改正過來,也算是咱們的幸事,你們說呢?”
衆人恍然大悟,這個台階來的真是太及時了,于是紛紛附和起來,衆人連夜開始整頓兵馬,次日淩晨時分,天色還沒大亮,劉延朗等人便率領一千多名騎兵士兵匆匆出發,朝着洛陽城趕去。
當劉延朗等人率部返回洛陽城後,還沒顧得上休息一番,便被李從珂直接召到了宮中。
此時的李從珂早已經沒有了之前的英武之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暮氣沉沉的死氣,整個人變得很是蒼老,仿佛一夜之間老了十幾歲一般。雙眼也沒有了之前的精光,而是變得渾濁不已,如果不是李從珂坐在龍椅上還有所動作,甚至旁人都會以爲李從珂是病入膏肓的老人,甚至是一具屍體了!
“臣等拜見聖人!”
就在劉延朗等人趕回洛陽的同時,李從珂便已經得到消息,知道了苌從簡和劉在明投降的消息,頓時氣得幾乎昏厥過去。
待到劉延朗等人進入大殿之時,李從珂眉頭緊鎖的看了看衆人,用沙啞的聲音說道:“都回來了?既然都回來了,那就一起議一議吧,我軍如何拿回河陽城!”
衆人聞言大吃一驚,劉延朗等人的臉色非常精彩,震驚、嘲諷、無奈、不知所措等等,各種情緒都擠在臉上,讓衆人有一種非常糾結的感受。
眼見衆人都不說話,李從珂問道:“怎麽,爲什麽都不說話?”
衆人紛紛看向了劉延朗,劉延朗無奈之下,隻好站出來叉手說道:“啓奏聖人,我軍主動放棄河陽城,就是爲了集中兵力防守洛陽城。如今洛陽城的兵力本就不多,防守城池已經是捉襟見肘了,哪裏還有多餘的兵馬奪回河陽城啊?還請聖人三思!”
李從珂卻根本聽不進去,隻是要衆人拿出一個出兵的方略,必須要奪回河陽城,爲洛陽建立一道防線。
劉延朗等人聞言滿臉苦澀,隻好暫時答應下來,言道先回去商議一番,再向李從珂禀報。
就這樣,劉延朗等人糊弄了一番,大殿之内隻留下了李從珂一人。
此時李從珂還在苦思應對時局的辦法,忽然值守在殿外的值班大臣倉皇跑了進來,驚慌的說道:“啓奏聖人,剛剛收到前方的戰報,石敬瑭夥同契丹人已經從河陽城出發,正朝着洛陽城殺來!”
李從珂猛然站了起來,接着雙眼便緩緩閉上,然後頹然的坐了下來,一副聽天由命的樣子。
緊接着,李從珂聚起了一絲氣息,然後喃喃的自言自語道:“朕不能就這樣坐以待斃!洛陽守不住,還有鳳翔鎮,朕還能撤回到鳳翔鎮去!”
想到這裏,李從珂的心氣忽然就提升了不少,暗道:“朕既然能從鳳翔鎮殺出來,就能從鳳翔鎮東山再起!”
想到這裏,李從珂便命人再去召集劉延朗等人,要商議撤往鳳翔鎮的事情。
可是李從珂萬萬沒想到的是,劉延朗等人在率部撤回洛陽城的路上,就已經暗中派人給石敬瑭送去了降表,暗中向石敬瑭投降了。
此時在劉延朗等人的心中,李從珂已經是行将就木的死人了,幾人誰也不想陪着李從珂去死,于是紛紛給自己準備後路。
數日之後,石敬瑭會同耶律德光進入洛陽城以北五十裏處,二十多萬大軍綿延數十裏,旌旗蔽日、狼煙遮天,兵威氣勢震懾得沿途兵将、藩鎮無不駭然,沒有一個将領膽敢出兵阻攔,紛紛派人帶着降表聯絡石敬瑭。
這一日,耶律德光和石敬瑭率部安營紮寨,大軍營寨綿延十幾裏,晉軍和契丹人的斥候不斷向南探索,兵鋒甚至一度沖到了洛陽城附近,一時間洛陽城内外風聲鶴唳,宮中内外人心惶惶。
契丹中軍大帳内,耶律德光看着前來請示的石敬瑭,說道:“李從珂手中的兵馬已經不多了,而且基本上都是烏合之衆,洛陽城是肯定守不住的,而其餘鄰近的藩鎮都不敢出兵支援。如此一來,朕不擔心李從珂死守洛陽城,而是擔心李從珂會率部西逃。一旦讓李從珂逃掉,那此戰就沒有完結的一天了,天下也将持續動蕩。”
石敬瑭也是擔心這一點,于是叉手說道:“還請陛下示下!”
耶律德光說道:“以朕看,不如朕派出一支精兵,搶先占據洛陽城西面的渑池,切斷從洛陽城西進的道路,如何?”
石敬瑭聞言自然是沒有意見,當即答應下來,并且表示契丹大軍如果缺少糧饷,可以自行從沿途征調,由各地州縣提供錢糧。
石敬瑭的言外之意,便是默認以許可契丹人肆意劫掠地方,來換取契丹人出兵相助。
耶律德光滿意的點頭,笑着說道:“如此,則洛陽可定,李從珂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