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維翰在晉陽城内的臨時府邸很是僻靜,但卻又不失華貴,樓台亭閣、花園靜觀一應俱全,乃是晉陽城内數得着的豪華宅院。
這一日,桑維翰坐在府中的偏房内,透過窗戶正看着窗外的景色。此時天色灰蒙蒙的,外面正下着小雪,白色的雪花飄飄落下,逐漸将地面鋪成了白色,再加上府邸中的奇石、建築,别有一番風味。不過随着小雪落下,外面的氣溫也開始急速下降,讓桑維翰的心中有了一絲憂慮。
在房間内,還有幾人,也都是石敬瑭的部下,分别是判官趙瑩、觀察判官薛融、推官白水人、窦貞固,此時幾人正在小聲議論着什麽,桑維翰正自顧自的觀看着雪景沒有發話,所以幾人都不敢大聲說話,隻是不時的小聲談論着。
片刻之後,桑維翰好像是欣賞完了雪景,這才回過神來坐回到椅子上,看了看幾人之後,說道:“陛下已經拟定了封賞名冊,諸位都在名冊之上,今日将諸位找來,一是向諸位宣布一下陛下的任命,二是有事與諸位說一下。”
衆人聞言都非常高興,終于等到桑維翰開口了。衆人跟随石敬瑭起兵造反,甚至不惜勾結契丹人而留下千古罵名,不就是爲了這一天嗎?爲的就是高官厚祿、錦衣玉食,此時桑維翰拿來了石敬瑭的封賞,頓時激起了衆人心中的欲望。
判官趙瑩興奮的說道:“我等能有今日,一定是桑主事在陛下面前力薦的結果,在此我等可要好好謝過桑主事才對!”
“此言在理!桑主事乃是我等的主心骨,将來不管我等官階如何,都要以桑主事爲主,團結一心,絕無二話!”
一時間,衆人紛紛附和起來。
桑維翰聽着衆人的恭維,心中也很是受用,坦然聽了一會兒之後,這才笑着擺了擺手,說道:“都是陛下的賞賜,與我沒有什麽關系,諸位日後與我一同輔佐陛下才是正理。”
“喏!”
說完,桑維翰便拿出了一份名冊,說道:“陛下原本想要在晉陽城内辦一個封賞大典,但是諸位也都知道的,眼下時局還是不穩,李從珂還沒有伏誅,正在集結各地藩鎮的兵馬,而洛陽城也沒有拿下,天下大勢并沒有穩定下來,所以陛下便取消了大典,命我代爲宣讀任命。諸位心中可不要有什麽想法,也不要有所怨恨,這完全就是事急從權。”
“不敢、不敢,桑主事言重了。”
“我等爲陛下奔波,不敢有所怨言。”
“陛下一心向前,我等豈能屈居于後?自當爲陛下努力分憂!”
桑維翰很是滿意,笑着說道:“好了,我就代爲宣讀一下好了。”
“陛下敕令:任命節度判官趙瑩爲翰林學士承旨、戶部侍郎、知河東軍府事,任命桑維翰爲翰林學士、禮部侍郎、權知樞密使事,任命觀察判官薛融爲侍禦史知雜事,節度推官白水人、窦貞固爲翰林學士。”
衆人聽完之後一同起身行禮,高呼石敬瑭萬歲,衆人的臉上都挂上了喜悅,顯然對此封賞非常的滿意。
這時,趙瑩問道:“桑樞密,劉知遠他們那些武人是如何安排的?”
桑維翰說道:“軍城都巡檢使劉知遠爲侍衛馬軍都指揮使,客籍将景延廣爲步軍都指揮使。”
“其餘各将具有封賞。”
趙瑩笑着說道:“那劉知遠一直自負爲陛下心腹,又自視甚高,對咱們向來沒有什麽好臉色,如今卻與後來者景延廣的封賞一般無二,我真想看看劉知遠此時是什麽表情!”
衆人聞言都是大笑起來。
桑維翰也是笑了笑,自己心中對劉知遠也非常不滿,不過在石敬瑭面前也不好表現得太明顯,畢竟石敬瑭還要依仗劉知遠四處征戰。不過今日聽了衆人的言語,桑維翰心中也是出了一口氣,臉上的表情也增添了不少的喜色。
衆人笑過之後,桑維翰繼續說道:“陛下已經下诏,立晉國長公主爲皇後,立後乃是國之大事,咱們封賞沒有大典,但是立後必須有典禮才行,此時就落在我的身上,還要諸位幫襯一番了。”
衆人急忙起身表态,紛紛恭維了一番,已經以桑維翰爲首。
接着,桑維翰便給衆人分派了任務,或是籌集錢糧,或是招募人手,或是劃分場地,或是操持典禮,等等,将石敬瑭冊立皇後的慶典安排得井井有條,衆人聞言也聽得心服口服,暗道:“難怪陛下對桑維翰言聽計從,此人能力的确出衆!”
對此衆人也全都領命,無有不從。
就在桑維翰這邊拉幫結派的同時,石敬瑭與劉知遠正在府衙之中議事。
“陛下,各部兵馬經過整頓和擴編,算上降兵以及臨時征召的青壯,目前我軍的兵力已經達到了十五萬左右,其中有四萬騎兵、十一萬步兵,臣已經按照陛下的要求進行了整編,具體如下:”
“臣自領兩萬騎兵,安重榮、安審信各率一萬騎兵,安審琦、相裏金、楊光遠、高行周、符彥卿各率一萬步兵,景延廣率領四萬步兵。陛下麾下直領兩萬精銳重甲步卒。”
石敬瑭點了點頭,說道:“嗯,就這麽辦吧,不過你和景延廣麾下的兵馬一定要是最精銳的,明白嗎?”
“喏!”
劉知遠說道:“隻是目前我軍的兵備還短缺很多,錢糧也非常緊缺,再加上契丹大軍還不時向我軍索要錢糧辎重,所以我軍的壓力非常之大。此事,陛下還是要有所準備啊。”
石敬瑭的臉色有些難看,說道:“各部兵馬的軍饷暫時削減三成發放,要優先保證契丹人的所需。另外楊光遠、相裏金、安審琦、高行周、符彥卿幾人麾下兵馬的兵備等等再說,優先裝備其餘各部兵馬。”
“喏!”
劉知遠有些擔心的說道:“隻是如此一來,臣擔心楊光遠、高行周等人會心生不滿啊。”
“哼!他們心生不滿又能怎樣?如今他們已經背叛了李從珂,如果再背叛朕,天地之間還能有他們的容身之處嗎?”
劉知遠聞言隻好叉手領命。
随後石敬瑭說道:“這份整編方案今日就要部署下去,各部在五日之内要完成整編,五天之後大軍就要繼續進軍了。”
劉知遠微微皺眉,說道:“喏!不過陛下,契丹人那邊怎麽辦?臣聽聞契丹人好像要撤軍了,如今已經入冬了,契丹軍中兵馬歸心似箭,契丹主會不會半路撤軍啊?”
此時石敬瑭也微微皺眉,說道:“朕也有所耳聞,不過契丹主并沒有透露什麽風聲,朕看應該是契丹主有退兵之意,這才放出風來。”
“那陛下準備如何應對?”
在劉知遠看來,即便現在李從珂已經是一條半死不活的落水狗,可畢竟是占據着天下大義,如果契丹人中途退兵,各地藩鎮難保不會趁機倒向李從珂,那眼下的大好局面說不定就會被李從珂逆風翻盤。
更何況天策府也不是什麽善男信女,根據各種情報顯示,天策府内部正在調兵遣将,錢糧、兵備也在大批籌集之中,說不準什麽時候李繼業就會率軍出擊大殺四方,眼下的天下依舊紛亂,沒有了契丹人在後面撐着,石敬瑭還能走多遠?
劉知遠心中實在是沒有底氣。
石敬瑭搖了搖頭,說道:“現在爲今之計,就是盡快推着契丹人繼續南下進軍,隻要與李從珂所部交上手,就算契丹主有退兵之意,短時間内也撤不回去,咱們就有時間從中周旋。”
劉知遠遲疑了一下,然後歎息道:“希望如此吧。”
此時在契丹大營之中,耶律德光也在權衡着利弊,一旁耶律屋質和耶律察割正在小聲争論着什麽。
“好了,不要再說了。”
耶律德光揮了揮手,打斷了耶律屋質和耶律察割的争論,然後說道:“如今已經入冬降雪了,我軍不可能長時間滞留在中原,太過危險了。這五萬大軍雖然兵力不多,但這五萬鐵騎都是我契丹的精銳,一萬皮室軍、四萬精銳鐵騎,乃是我契丹的精華所在,不容有失!”
耶律察割不滿的說道:“陛下有意退兵,可是那石敬瑭除了給咱們一個幽雲十六州的許諾之外,就是提供了一些錢糧,其他的實惠一點都沒有,此番南下我契丹豈不是虧大了!”
耶律屋質說道:“一個幽雲十六州的許諾已經足夠了!如今李從珂已經沒有翻盤的可能,隻要石敬瑭掌控了中原天下,肯定會履行承諾的,石敬瑭沒有膽子毀約的。”
“哼!我可不信。”
耶律察割說道:“石敬瑭乃是小人一個,你沒看到嗎?現在石敬瑭還沒拿到洛陽城呢,就開始在晉陽城内大肆封賞部下,還立了一個皇後,他想做什麽?如此之人,能做什麽大事!”
“這也是收買人心之舉,本就無可厚非。石敬瑭也在整頓兵馬,我看石敬瑭的進取之心還是很足的。”
耶律屋質說完,便向耶律德光行禮說道:“就算陛下想要撤軍回去,也要再等一等,至少要等到擊敗了李從珂所部兵馬之後再北撤。”
耶律德光沉吟了許久,而後說道:“敵辇所言很對,各部兵馬就跟着石敬瑭繼續南下吧。不過也要告訴各部将領,近期不要再分兵劫掠各處了,各部鐵騎勇士隻能在中軍周邊百裏範圍内活動,否則嚴懲不貸!”
耶律屋質和耶律察割行禮領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