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州地處河北腹地,地勢低平,起伏不大,地勢自西南向東北傾斜,其西部是太行山山前沖積扇緣的一部分,中部是由黃河、漳河、唐河等河流沖積形成的廣闊平原,東部爲渤海潮汐堆積形成的濱海海積湖積平原,是中原少有的平坦之地。
這也讓滄州各地的百姓形成了飼養馬匹的習慣,不少滄州各地的百姓都在家中飼養少數的馬匹,然後再賣給中原北部的一些藩鎮獲利。
這一日,民政部實業司海鹽工坊、琉璃工坊的主事陳東理乘坐馬車來到了滄州城,在幾名騎馬護衛的陪同下,來到了城中的一處檔次不錯的客棧。
“家主,咱們到了。”
陳東理在兩名跟車侍從的攙扶下,走下了馬車,臉上寫滿了疲憊。
“唉!”
陳東理長歎一聲,然後對着策馬跟過來的管家說道:“我都這麽一把年紀了,還要奔波至此,真是世事無常啊。”
管家笑着說道:“呵呵,這說明司丞和吳部長都對家主非常看重啊,所以才将北上滄州收購戰馬的任務交給家主。說不定此番收購戰馬順利完成之後,家主還要再升一級呢!”
陳東理擺了擺手,笑着說道:“我都一把年紀了,還升什麽官啊,平平安安、順順利利的到了年紀休養回家就是福氣啊!”
“再者說了,此番實業司的幾個工坊管事全部出動了,每個管事都趕赴一個馬匹交易頻繁的州縣,我此番也算得上是趕鴨子上架了,明明是販鹽的,卻要來販馬。”
說話間,陳東理和一衆随從走進了客棧,自有店小二和雜役将馬車、馬匹遷到客棧的後院看管好。
“小二,準備幾間上好的客房,要幹淨的!”
“喏!”
一名店小二笑臉相迎的跑了過來,将陳東理等人迎上了二樓。
片刻之後,陳東理和管家在一間很不錯的房間内休息,門外自有陳家的随從看守着。
“客商都聯系好了嗎?”
管家說道:“家主放心,這滄州城的情況,北鎮撫司都已經給咱們提供過了,一共有七家經營馬匹生意的商賈,不過他們經營的大部分都是馱馬,戰馬也有,但都是暗地裏進行的交易,不會擺到明面上來的。”
“老仆幾天前與這七家商賈聯絡過,他們都願意跟咱們做生意,價錢好商量,甚至可以降價三成,每匹戰馬隻要八百錢!”
“嗯?”
陳東理微微皺眉,說道:“八百錢一匹戰馬?他們不會是用普通的民馬來冒充戰馬糊弄我吧?”
“不敢,不會的。”
管家說道:“這七家顯然是彼此都通過氣,他們給老仆的回複都提到了一個條件。”
“什麽條件?”
“海鹽!”
管家說道:“這七家商賈想要在滄州一帶承接咱們海鹽工坊的分銷,進貨價和出貨價都按照咱們工坊的要求就好。隻要家主答應他們,這七家商賈就答應幫助咱們收購戰馬,上好的戰馬隻要八百錢!”
陳東理沉吟了許久,而後說道:“這個條件倒是可以答應,反正咱們的海鹽賣給誰都是賣。隻是這七家商賈的實力可靠嗎?難道橫海節度使不知道這七家在暗中販賣戰馬,不管嗎?”
管家笑着說道:“這橫海節度使劉延祚乃是當今樞密使劉延朗的兄弟,在滄州等地橫征暴斂,民怨甚大!此人平日裏隻顧着斂财,對于橫海鎮的軍政事務根本不理不睬。在這裏,隻要給劉延祚錢财,不管幹出什麽事情,都不會有人理睬的!”
陳東理說道:“也就是說,這七家商賈都給劉延祚送過錢?”
“正是!”
聽到這裏,陳東理才稍稍放心下來,對于同樣是商賈世家出身的陳東理來說,隻要是能用錢财解決的問題,都不算問題。既然這七家商賈可以用錢财開路,這也是陳東理喜聞樂見的。
“你可知道那七家商賈是從哪裏采購的戰馬,來源可靠嗎?”
管家湊上去兩步,壓低了聲音說道:“聽說這七家商賈是直接從橫海鎮的軍營中收購的戰馬!”
“什麽!”
陳東理一臉的不可思議,說道:“這怎麽可能?劉延祚竟然在出售自己手中的戰馬?”
管家說道:“也不盡然,多半是橫海鎮的那些兵将私底下将戰馬倒賣了出去,然後再上報成戰損或者是病亡。反正如今這個世道也沒人認真去查證。”
陳東理搖了搖頭,說道:“我還是有些不信。”
“家主見慣了咱們天策府的精兵強将,自然對于橫海鎮這樣的藩鎮不熟悉。橫海鎮的這些兵将都被劉延祚帶壞了,欺壓百姓還可以,真要在戰場上對陣精兵,那是一百個輸!而且在劉延祚的帶領下,橫海鎮的兵将從上到下全都貪财好色,不少将領爲了斂财不但吃空饷,甚至還将手中的士兵拉出去出租,租給各地的世家充門面!這樣的兵将出賣手中的戰馬也就不足爲奇了。”
陳東理聽聞啧啧稱奇,然後感慨道:“此番出來,我還真是長見識了,天底下竟然還有這樣的兵馬!”
感慨一番之後,陳東理也基本有了底氣,便說道:“如此,明日一早你便去聯絡那七家商賈,我要在這裏宴請他們,見了面好好聊一聊。”
“喏!”
次日一早,管家早早的就出門去聯絡七家商賈了,而陳東理則吩咐店家準備酒宴,就在自己的房間内吃喝,并且出錢将這家客棧全部包了下來,客棧裏面的客人全部請了出去,所有的開銷都由陳東理包攬下來。
到了中午時分,七家商賈的家主紛紛來到客棧,在管家的招呼下,上二樓入席落座。
陳東理與衆人一一認識,衆人相互寒暄一番之後,陳東理便直入主題,說道:“諸位都是滄州本地商賈的翹楚,在下很是欽佩,隻是這戰馬交易頗爲忌諱,尋常得到幾匹已經是不容易了,不知諸位手中有多少戰馬,我也好有個底氣?”
其中一個商賈年紀較大,一看就是這七人之中的首領,此時笑着叉手說道:“陳老乃是天策府的巨賈,我等自不會謊言诓騙。不是我等誇口,如今我七家手中的戰馬不下三百匹,個個都是訓練有素的真正戰馬。如果陳老胃口大的話,我們還能從橫海鎮再弄出一些戰馬來,具體的數量咱們好商量!”
陳東理微微點頭,說道:“三百匹的現~貨,也還可以,雖然與我心中預期的數量有些差距,但是也算是不易了。”
“是、是,陳老大手筆,我等自然知道。”
七人都知道陳東理是大主顧,此時都是捧着陳東理奉承着,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怠慢。
陳東理笑着說道:“諸位的條件,我也都聽說了,不算過分,這戰馬的價格也算是低廉,我都沒有意見,隻是在正式交易之前,我要先看一看諸位手中的戰馬,不知是否方便?”
爲首商賈笑着說道:“這是自然,先行驗貨,這是正理,我等自然是方便的。”
說着,此人便與陳東理商量了一個時間,雙方約定三天後在滄州城南面二十裏的一處村子裏驗貨,到時候七家會帶去十幾匹戰馬,供陳東理檢驗。
雙方說定之後,陳東理便笑着說道:“如此,咱們可就說定了。三天後驗貨,沒問題後,我便派人與諸位對接,諸位需在十日之内,将三百匹戰馬給我運到棣州和滄州之間的莆田村,那裏正好是兩個州城之間的正中央。到時候我會在莆田村恭候諸位的大駕。三百匹戰馬,每匹戰馬八百錢,那就是二百四十貫,我會當場付清的。”
“呵呵,陳老的安排無可挑剔,我等遵命就是了。後續陳老如果還需要戰馬,盡管聯系我們,價錢嘛,依舊是八百錢一匹,童嫂無期!”
“好!”
陳東理笑着端起酒杯,就要與幾人碰杯,卻見那領頭的商賈家主陪笑着說道:“陳老稍等,還有一事咱們是不是也先說清楚爲好。”
“呵呵,是海鹽分銷的事吧?”
“對、對,正是此事。”
其餘幾人也是紛紛附和着,這才是大宗賺錢的買賣,幾人都是非常上心的。
陳東理說道:“此事好辦,隻要這三百匹戰馬的交易順利完成,我不但後續還會繼續從你們這裏采購戰馬,而且還會将滄州一帶的海鹽分銷權指定給你們,每月定量、定價将海鹽運過來,此後至于你們七家怎麽分配,我可就不管了。”
“如此甚好!”
七人聽完心滿意足,紛紛端起酒杯向陳東理敬酒。
數日之後,陳東理派人将三百匹戰馬運回了登州城,交割給軍政部馬政司的人。
此時在登州城外,馬政司的司丞韓匡帶着一衆手下設立了一個驗收處,專門接收實業司各工坊管事協助采購的戰馬。
隻見韓匡滿臉笑容的站在一旁,看着一匹匹運回來的戰馬,像是喝醉了一般,臉頰都泛着紅潤。
韓匡原本是兖州刺史府的一名小吏,因爲勤奮政務,又精通馬政,所以被吳從漢破格提拔爲馬政司的司丞。
不一會兒,風塵仆仆趕回來的陳東理走下馬車,韓匡急忙迎了上去,雖然韓匡的官階高于陳東理,但是陳東理可是民政部的老人,陳東理的兒子陳授還是第一野戰軍第二營的折沖都尉,這個身份可是實打實的足。
“呵呵,陳老一路辛苦了!”
陳東理笑着行禮,恭敬的說道:“有勞韓司丞在此等候了。這三百匹戰馬如數交割,每匹戰馬八百錢,還請韓司丞清點查驗。”
韓匡笑着說道:“陳老不愧是主上的得力幹将,這趟差事辦得漂亮啊,實業司的幾個主事,就數陳老采購的戰馬數量最多,價錢最低!”
陳東理聽完心中很受用,笑着說道:“都是爲主上辦事,沒什麽。”
說着,馬政司的官吏和陳東理的人開始辦理交割,陳東理便問道:“隻是主上一時采購了這麽多的戰馬,難道真的要組建大批的鐵騎?這得需要多少錢糧啊!”
韓匡說道:“沒錯,主上已經下令大規模組建鐵騎了,據說每個軍都要有單獨的騎兵部隊,訓練軍和各軍各部已經在選拔騎兵士卒了。”
陳東理聞言臉色也是一變,說道:“看樣子民政部的府庫要搬空不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