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大,這趟差事還要你親自跑一趟啊?我這邊都安排好了,保證萬無一失。”
白濟汛仔細看着名單上每一個名字,而後說道:“此事非同小可,我放心不下,必須親自來一趟。”
沈濂笑着說道:“洛陽城内的能工巧匠、商賈百工不下三、兩萬人,這段時間北鎮撫司已經想盡辦法,也才收集到了七千多人的信息,其中大部分是百工巧匠,畢竟這些人在朝廷那邊有登記名冊在,很好核驗的。隻是……”
白濟汛頭也不擡的問道:“隻是你擔心這些人不願意跟咱們走?”
沈濂實話實話道:“是啊,我就是擔心這個。憑着咱們北鎮撫司的手段,要想将這幾千人分批帶出城去,雖然會耗費不少時間和力氣,但還是有辦法的。可是要說服這些人跟咱們走,難度不是一般的大啊。”
白濟汛微微皺眉,說道:“主上的判斷是沒有錯的,石敬瑭有契丹人在後面撐腰,李從珂絕不是石敬瑭的對手,洛陽城很快就會大亂,咱們必須想盡辦法,将這些人才救回去!咱們沒有太多的時間,隻能是救得了多少就是多少了。”
說完,白濟汛指着名單說道:“這上面的人立即安排人手去接觸,或是用重金聘用,或是曉以利害,或是威逼利誘,甚至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可以将一些重要目标直接綁走回去!”
沈濂聞言啞然失笑,這還真是盡一切可能了,于是說道:“好吧,我盡全力!”
說話間,馬車從東門進入洛陽城,并在一處商鋪門口停了下來。
白濟汛将名單遞給了沈濂,說道:“好了,時間緊迫,告訴衆兄弟,搞定哪怕一個人,也要立即送出城去,千萬不要左等右等,以免夜長夢多!”
“喏!”
沈濂在這裏下了馬車,白濟汛乘車向城内趕去,而沈濂則進入旁邊的商鋪,直接來到了後院。
這裏有十幾個漢子,都是北鎮撫司探查司和殺手司的隊正,探查司司丞崔千伍和殺手司司丞董銳也在其中。二人見到沈濂來了,都很詫異。
崔千伍說道:“沈頭,拯救洛陽人才的事情不是已經部署過了嗎,你怎麽還親自趕過來了?”
“事關重大,就連白老大都到洛陽城督陣了,我怎能不來?”
衆人聞言更是吃驚。
“好了,說正事。”
沈濂看了看衆人,問道:“各隊都部署到位了嗎?”
崔千伍和董銳點頭說到位了。
沈濂說道:“那好,現在我宣布行動的時間提前了,今天下午就開始行動,各隊同時展開,搞定一個就運走一個,千萬要抓緊時間,同時告訴兄弟們也要小心謹慎!”
“喏!”
崔千伍和董銳各帶部下從商鋪離開,然後朝着城中各處散開。
城内秦家鐵匠鋪。
這裏是洛陽城内有名的鐵匠鋪,出産的各類鐵器質量非常好,甚至宮中都曾派人來購買過。
此時一個富商正坐在鐵匠鋪中,與鐵匠老秦商議着什麽。
“什麽!三千貫,買下我這鐵匠鋪?”
“沒錯。”
富商笑着說道:“秦家鐵匠鋪雖然聞名京師,但是滿打滿算也就值個八、九百貫而已。我再給你加上一些名氣錢,一口價三千貫,怎麽樣?”
鐵匠老秦臉色潮紅,像是喝醉了一般,自己辛辛苦苦一整年忙碌下來,年景好的時候也不過能賺個一、二百貫而已,大部分年景也隻是剩下個三、五十貫,甚至年景不好的時候,混個收支平衡都困難。這三千貫,可是自己幾十年都攢不下來的巨額财富。有了這筆錢财,鐵匠老秦便可以過上富家翁的生活,不必再爲生計而忙碌,直接在洛陽城内安享太平就好。
隻不過鐵匠老秦在這裏幹了多年,突然之間要将自己的鐵匠鋪賣掉,心中多少還是有些不舍,站在原地猶豫了半天,最終還是下定決心,說道:“好!我賣給你!”
鐵匠老秦便要在契約上簽字畫押,那富商卻将其攔下:“且慢!”
“怎麽,你要反悔?”
“怎麽會!”
富商笑着說道:“隻不過我要加一個條件。”
鐵匠老秦警惕的問道:“什麽條件?”
“我在登州也準備開一間鐵匠鋪,還缺少你這樣的人才。這樣,我給你三千貫買下這間鐵匠鋪,你帶着所有的學徒前往登州城,在我的鐵匠鋪裏爲我工作。”
鐵匠老秦疑惑的說道:“三千貫都給我,然後再讓我去你的鐵匠鋪裏幹活?”
“沒錯,我會給你很不錯的酬勞,月付,如何?”
“天底下哪裏有這麽好的事情!你到底是什麽人?”
富商笑着說道:“生意人而已,我隻是想買下你這牌匾,并且雇傭你這個人才,僅此而已。三千貫,答應我的條件,我現在就付給你一千貫的定金,并且派幾個人領着你們去登州城,到了地方之後,剩下的兩千貫當場付清。如何?”
鐵匠老秦想了想,現在就有一千貫到手,已經遠超鐵匠鋪的價值了,自己也虧損不了什麽,于是便答應了下來。
雙方簽訂了契約之後,鐵匠老秦拿到了一千貫,當即喜氣洋洋的招呼十幾個學徒收拾行裝,并且與富商約定好了出發的時間等事宜。
辭别了鐵匠老秦,富商帶着兩個随從出了鐵匠鋪,走到一處沒人的地方,然後對其中一個随從說道:“将秦家鐵匠鋪記下來,明天一早派人來領人。”
“喏!”
富商松了一口氣,說道:“又搞定一家,下一家是哪裏?”
随從看了看手中的名單,說道:“北巽坊,陳家。此人是朝廷将作司的百工,擅長制作铠甲。”
富商打扮的漢子看了看道:“天色還早,咱們現在就過去,今日必須将此人搞定!”
在洛陽城的另一端,殺手司司丞董銳親自帶着幾個部下來到一處民宅,此時已經是黃昏時分,幾人敲了敲院門,一個四、五十歲的中年男子打開了院門,問道:“你們是什麽人?有什麽事?”
董銳依舊是萬年不變的冷臉,直接推開大門走了進去,幾個部下也是魚貫而入,衆人直奔正房而去。
中年男子見狀大驚失色,急忙跟了上去,大聲斥責道:“你們是什麽人?要幹什麽!”
董銳等人推門進了屋子,隻見屋内隻有一個婦人,年紀也在四、五十歲,應該就是那中年男子的妻子。
“我們是要賬的!”
中年男子追進了屋子裏,聽到這句話頓時就垮了下來,苦澀的說道:“是不是我那不孝子又賭輸了?”
董銳冷笑着說道:“不隻是輸了,而是大輸特輸!”
那婦人驚恐的看着中年男子,二人的手緊緊的握在一起,然後中年男子問道:“他輸了多少?”
“三百貫!”
“什麽!”
中年男子差一點昏過去,用帶着哭腔的聲音說道:“我一年的俸祿才二十貫,讓我到哪去弄三百貫還債啊!”
“要不然,我們看看你家中還有什麽可以變賣吧。這房子,又或者是人?”
說着,董銳便冷笑着走向那婦人,吓得夫妻二人抱在一起不斷向後退卻。
眼見火候差不多了,董銳便說道:“也罷,我看你們也都是苦命人,就給你們指一條明路,就看你們自己怎麽選擇了。”
中年年子急忙拉着妻子跪了下來,說道:“好漢請講,我們真的是走投入路了,攤上這麽個敗家子,我們還能怎麽辦!”
“你們連夜收拾行囊,明日一早去東門外的十裏亭,那裏有人等着你們。你們找一個姓王的掌櫃,跟着他去登州讨生活吧。我在登州那邊有個鋪子,專門打造各種鐵器,我看你在将作司也是個有本事的人,就給我幹活還債吧。”
中年男子急忙說道:“可我在将作司是登了名冊的,就算跑到天南海北也不行,會被朝廷抓回來論罪的!”
“朝廷?現在這個世道這麽亂,北面都是叛軍,說不定哪天就打到洛陽城了,朝廷可沒工夫管你!”
“那我的兒子在哪?還請好漢将他放了。”
“隻要你們到了登州,我自然會放了他。”
中年男子咬着牙,當即說道:“好!我們明日一早就出城去十裏亭!”
待到出了這家民宅,一個部下笑着問道:“董頭,你真的綁了那人的兒子?”
“哼!一個吃喝嫖賭的敗家子,要不是用得上此人,我早就将那敗家子收拾了!昨天我就差人将他送到登州城看管起來了,順便給那敗家子一些教訓,也算是替這夫妻二人管教管教。”
十幾天之後,洛陽城内的局勢開始混亂起來,各種消息滿天飛,有說石敬瑭已經大敗朝廷大軍,不日就要入主洛陽城的,有說石敬瑭已經被朝廷擊敗,過不了幾天就會傳首天下的,有說原登州鎮節度使李從燕正率部殺奔洛陽城而來,準備奪取天下的,各種說法交織在一起,攪動着洛陽城的人心!
這一天,白濟汛正在北鎮撫司的洛陽總據點内情報,忽然沈濂推門進來,說道:“白老大,李從珂開始動手了!”
“對誰?石敬瑭還是主上!”
“石敬瑭!不過根據馮道送出來的消息,李從珂給咱們周邊的藩鎮發去了诏令,具體的内容不詳。”
白濟汛點了點頭,說道:“這并不難猜,肯定是讓周邊藩鎮遏制咱們,或者伺機進攻咱們。”
随後白濟汛将手邊的情報收拾起來,問道:“這段時間帶走了多少人?”
“各隊已經陸續帶走了八百九十七人,其中七百多人都是各類百工,還有三十多人是商賈,剩下的都是一些文人、書生。”
白濟汛微微皺眉,說道:“數量差的很多啊!”
沈濂苦笑着說道:“沒辦法啊白老大,兄弟們已經盡力了,各種辦法都用上了,名單上的人太多了,根本不可能在短時間内都帶走。現在帶走的八百九十七人,還是各隊按照名單上人員的重要程度優先弄走的。”
白濟汛歎息一聲,說道:“也罷,咱們已經盡力了!”
說完,白濟汛将手中整理好的情報全部遞給沈濂,然後說道:“通知各隊三天後停止行動,這三天内能帶走多少人就帶走多少人。三天之後北鎮撫司留下小部分人員在洛陽城内,剩下的大部分人員全部撤回登州!”
“什麽!”
沈濂不敢相信的看着白濟汛,隻見白濟汛說道:“現在石敬瑭和李從珂,以及咱們主上都要開始發力了,用不了幾天就會天下大亂,洛陽城已經不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