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修第一時間下達指令。
慶十三點點頭,吹出煙霧。
可他動作仍是晚了一步,阿諾笑嘻嘻地擡手,馬戲團地面猛地浮現出許多方方正正重疊的“大嘴”。
一瞬間,浮現的紋理凸起,一個個長着利齒的方塊神器,覆蓋了近方圓幾公裏的遊樂場廢墟,阿諾的“神器”将目之所及的所有生物與非生物都納入了攻擊範圍之内。
慘叫聲不斷,除有着“将一秒變成十秒”能力的碧昂絲能勉強逃過一劫之外,其餘蠍子組成員眨眼間被阿諾放出的神器撕碎,攔腰咬斷,或腦袋手腳被活生生撕開,場景如同人間煉獄一般。
慶十三踩着雲霧升上半空,他驚駭地望着下方可怕的煉獄之景,吹着吹着差點把舌頭給咬了。
“這小子怎的那麽生猛?”
話邊說着,慶十三嘴上咿呀鬼叫,手腳卻比往常還利索,煙杆遙遙朝碧昂絲一指,雲霧如閃電般虛實交錯,落在碧昂絲腳下打開了一扇門扉。
“啊吱!”
鄭修目送碧昂絲捂着齊批小短裙發出尖叫掉下去後,低頭望着如小浣熊般扒拉在自己身上的雪莉。
“雪莉不要!”
雪莉察覺到鄭修的意圖,用力搖頭,背後生出“風花”,竟掙出鄭修的麒麟臂在鄭修身邊飛舞着。
“雪莉要保護叔叔的!雪莉也能保護好自己!”
雪莉在無意識當中發動了“将理想化作現實”的能力,鄭修意外地望了雪莉一眼,略作思索,這時他與慶十三對視一眼,慶十三醒目地朝鄭修比劃了一個“OK”的手勢。
“呼!”
慶十三再次吹出煙霧,煙霧籠罩天空,遮住月芒。
“老裴我來也!”
一扇扇門扉無聲打開,裴高雅扛着一動不動宛如木乃伊般的顧秋棠閃亮登場。
“夫君!”
月玲珑也來了。
她一看鄭修在空中安然無恙,悄然松了一口氣。
至此,入侵小分隊人齊了。
“嘻嘻嘻嘻!”
少年背後長出了漆黑的羽翼,羽翼起初是一對,很快二分四,四分八,八分十二。隻見阿諾如傳說中的神話生物十二翼堕天使般,神情歡愉地飛在高空。
他看着不斷從門扉中走出的人,不但沒有緊張,那蒼白的臉上反倒充斥着一股不加掩飾的饑渴與貪婪,伸出手指數着人頭:
“第七!”
“第八!”
“第九!”
他開心地鼓掌大笑:“阿諾今天能吃飽了!”
阿諾背後的陰影悄然放大。
無邊惡意幾乎凝成實質,如浪潮般,一波接一波地沖擊着衆人。
除鄭修外,所有人在阿諾開心地數着人頭,說出那句話的瞬間,無端生出一股惡寒,有種浸泡在極地冰川中,被冰冷粘稠的海水浸溺,讓人壓抑得無法呼吸的錯覺。
“他是不是……”慶十三眼睛眯起,眸中精芒一閃,隐去駭然,小聲道:“把我們當成幾盤開胃大餐了?”
鄭修微微一笑:“各種意義上,是的。”
所有人聞言一愣。
緊接着鄭修的聲音朗朗,充斥在天地間,如滾滾神音。
“打醒十二分精神,你們面對的可能不是一個人。”
“阿諾解鎖了不止一種神器。”
“他的類人種能力應該是‘将一個變成多個’。”
“但這都不是最麻煩的地方。”
“最麻煩的是……”
鄭修目光緊緊盯着阿諾:“他似乎将‘能力’與‘神器’……融合了。”
“不是哦!”
阿諾聽見了鄭修的話,竟咧嘴一笑,豎起兩根手指:“阿諾吃了很多很多人,一百人?一千人?阿諾不記得了,總之,阿諾長大了!阿諾和那些難吃的家夥不一樣。阿諾覺醒的能力,可是‘二級能力’,‘無限複制’哦!”
咻!
阿諾話音未落,他張開十二對“風花”所在的空中,那身影竟漸漸的變淡。他的聲音毫無征兆地出現在慶十三的身後。
“從你開始先吃好了。”
當阿諾用一種平淡得仿佛是在決定“今晚吃什麽”的口吻,說出這句話時,他的身影毫無征兆地出現在慶十三身後。十二對羽翼同時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他的右手血肉扭曲,骨骼暴漲,一柄柄猙獰的血肉彎刀,僅僅一瞬間便從雙手長出。
上百把彎刀擰成了一圈如怪物口器般的絞盤,阿諾舔舔下唇,嗤!兩個由上百“快刀”組成的絞盤,猛地從慶十三的身體殺了過去。
好快!
月玲珑,裴高雅這才後知後覺地朝阿諾移動的方向望去,當他們看清阿諾手中的“絞盤”時,臉色猛地一變。被這刀盤絞住了,已經不是被砍傷那麽簡單了,血肉之軀,會被瞬間絞成肉沫!
“老慶!你可别變成肉包子餡了!”
裴高雅用陰陽怪氣的聲音大叫着,聲音聽起來像是在嘲諷,可他與慶十三相處多年,早已情同手足。幾乎是在慶十三遭到絞殺的瞬間,裴高雅身旁猛地燃起了油綠色的火焰,他一腳蹬向虛空,身後響起可怕的音爆聲。
“冥火!賀廚子親傳——後頸肉!”
裴高雅此刻竟沒有選擇去救慶十三,而是抓緊阿諾在絞殺慶十三時,所出現的一瞬間的僵持,層層加速,一瞬間跨越了近百米距離,宛如一道綠油油的流星,踢向阿諾的脖子!
慶十三的身影如煙霧般消散,阿諾驚訝地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面前,脖子一痛,下一刹本該被他絞碎的“老六”竟詭異地由煙霧凝成實體,出現在他的身後,袖劍彈出,刺穿了他的脖子。
快!太快了!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間,從阿諾出手,到慶十三避開後反擊,這一連串的變故幾乎在轉瞬間完成,甚至不足一眨眼,不足一念。
裴高雅相信以慶十三的本事,定能躲開,可他也沒想到,慶十三的反應如此神速,在躲開的同時已經回身一劍。
一擊得手,慶十三方才有空笑罵:“你他娘的才成包子餡!”
“老慶!閃開!”
裴高雅旋轉着從高空筆直落下!
慶十三猛地将袖箭一擰一旋,擴大傷口後,驟然拔出。袖劍帶槽,拔出的瞬間,阿諾的脖子飙出了一注鮮紅滾燙的血箭。
還有一根無名指!
裴高雅與慶十三同時出手,慶十三身形閃退,裴高雅的攻擊已然落下。咔!裴高雅面對看起來像是小孩子的阿諾,下手比往常更狠,空氣中響起清脆的骨折聲,裴高雅帶着冥火的一腳狠狠地踹在慶十三捅破的脖子處,隻見阿諾面露驚愕,脖子彎成了九十度,被踹到狼藉的廢墟中。
月玲珑屈指一彈,一具具屍體早已在地面靜候。在死者的世界,月玲珑便是當之無愧的女王。隻見遍地的屍骸從廢墟中重新爬起,屍骸張口時,噴出一股淡淡的白霧,在月玲珑的操縱下,屍骸縫合成一隻巨大的手臂,将被裴高雅踢斷脖子,打入廢墟的阿諾重新拍到高空。
“他沒死!”
月玲珑将阿諾拍向高空後,抽空朝其他人提醒道。
若阿諾死了,她便能操縱阿諾的屍體。衆人深知月玲珑早已将“縫屍匠”的門徑異人術,開發到近乎小說中“死靈法師”般的程度,對于月玲珑的判斷,其他人即便感覺到不可思議,但仍是選擇信了。
裴高雅聞言猛地一愣,巨大的慣性讓他在踢斷阿諾脖子後,反彈着向反方向飛去。他有點不信,以爲自己失手了,大喊道:“怎麽可能!那一腳咱絕對将他脖子踢斷了!”
“無妨,不管他是什麽,容在下砍碎它。”
領悟了“物理學”真谛,走出了屬于自己“物理俠客道”的顧秋棠在不動了半天後,果斷出手。他遵循着物理學真谛,動能守恒,不動則已,一動驚天。
“不動刀,驚!”
雪白的長刀在刀鞘中磨出刺眼的火光,顧秋棠出刀刹那,刀光在夜空中劈出了一道筆直的線。
唰!
一瞬間,筆直的刀光如煙花般炸開,刀分無數,同時落在了被月玲珑拍向半空的球狀物體上。
球?
崩!
顧秋棠的刀本就在他這幾年的疲勞駕駛下不堪重負,滿是豁口,顧秋棠出刀,下一秒他的長刀應聲而斷,斷刀旋轉着落向地面。
顧秋棠一愣,呆呆地看着自己手中的斷刀,一動不動。
“愣着幹啥啊!……草,忘了這貨的臭毛病!”
裴高雅剛落地,擡頭便看見不動刀顧秋棠又握着斷刀進入了“不動狀态”,剛罵出口,才想起這貨的病,連忙左腳踩右腳掠向顧秋棠墜落處,于半空中抗住了他。
蔔,蔔,蔔……
裴高雅扛着顧秋棠,他的腳下在踢動時,發出了奇怪的聲響,仿佛在他腳下有一層隐形的地闆,支撐着他行走般。
隻見裴高雅在接住顧秋棠後,低頭皺着濃眉瞥向地面,他剛才之所以跑那麽快,原地升天,一是爲了接住顧秋棠,二則是……他隐約察覺到地下藏着什麽“東西”,一旦顧秋棠落地,會遭遇可怕的事情。
“呼——”
慶十三深深吹出一口煙霧,握着煙杆的右手赫然五指斷一,鮮血淋漓。
袖劍有弊端,他一直是知道的。袖劍向來都是藏機括處,在拉動機括的同時從無名指處快速彈出。這玩意慶十三使了多年,早已練得如左右手般熟練。可這一回他在極限條件下,他出刀比往常快了三分,正是這快的三分,讓他無名指來不及收回,也因此切去了他的手指。
不過,斷指隻是小事,慶十三連看都沒多看一眼。他看着空中那個被無數盾牌裹得嚴嚴實實的“球體”,目光從飛走的斷刀處收回,徐徐歎道:“點子紮手呀!”
“嘿!老慶你也有今天,早說了這玩意遲早有一天會把指頭給切去咯!”裴高雅見慶十三安然無恙,松了一口氣,順口譏諷一句,然後大笑道:“這小子的脖子定是斷了,不死也隻剩半條命!”
“未必。”
一隻高達百米的屍骸巨獸頭頂,月玲珑盈盈而立。她說了這句話後,忽然望向遠處。隻見并未參與圍攻阿諾的夫君,竟出現在數公裏外,一掌拍出。
嘶!
連綿的“凍結”連雲層與空氣一同凍結,鄭修在遠處仿佛成了一個小點,蠕動的黑暗成了一團捉摸不定的“活物”!
“吱吱吱——”
接二連三的黑色肉柱鑽出地面,以可怕的速度彙集成一望無際的鼠潮。
是老鼠!
鼠群悄無聲息地來到了遊樂場的地下!
鄭修借用“幹兒子”的凍結,僅僅讓鼠群停止活動了不到三秒的時間,前仆後繼的鼠群很快便用“自殺式”的前進方式突破了鄭修的限制,洶湧而至。
鄭修眉頭微微一簇,他敏銳地察覺到這一次鼠群完全沒将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之前他面對鼠潮時,總能感受到那股來自未知虛空的冰冷視線,此刻卻什麽也感受不到了。
鼠群經過這段時間的繁殖,其數量級已經達到了史無前例的地步,可以說,這個數量級的鼠群,已經不能算作是老鼠了,而是另一種全新的,堪比“滅世天災”的“生命”,它們的行動統一而集中,它們的行爲邏輯因參雜了别的東西,而突破了“生物”的界限本身。
“它們在想辦法和阿諾彙合。”
鄭修很快察覺到這一點。
同時,得知鄭修正在遠處抵擋鼠潮的慶十三幾人,很快便從老爺那裏收回了目光。
鼠潮比阿諾更難搞,老爺估計短時間指望不上了。
“淡定淡定,這小子再離譜,那個叫神器的玩意,也隻能同時用一種。喂,老棠,你下一發還能出來不?喂喂喂?草!老棠又一動不動了!”
裴高雅敏銳地察覺到神器的弱點,邊提醒其他人邊扛着顧秋棠來罵。
其實不用裴高雅提醒,他們與雪莉接觸了一段時間,一點點地看着雪莉成長,也看出來了,雪莉雖然解鎖了諸多神器,但她每次隻能用一種神器。要切換神器必須取消前一種。
雪莉看着那個球,默默變出“鐵炮”,啵~鐵炮出膛,被密密麻麻的“威風”彈開,她忍不住鼓起腮幫子,對自己很生氣。
“不對哦。”
由盾牌組成的球體裏傳出了阿諾的聲音,本該下墜的球體竟懸浮在了半空。層層盾牌如鱗片般向地面剝脫,脖子扭曲的阿諾臉上露出詭異的笑容,他竟在維持着“威風”的同時,再次長出了十二對羽翼。
“阿諾不是一個人噢。”
他捂着脖子上被紮出的血洞,用力一扭,咔,脖子恢複正常的角度。
阿諾掰着指頭開始數:“阿諾有爸爸,”
剝落的鱗片成了一塊塊蠕動的血肉,在地面快速變形,一尊尊巨炮如雨後春筍般長出,在衆人驚愕的目光中,廢墟中活生生長出了一排排的炮管。
“有媽媽。”
阿諾的雙手再次變成了絞盤。
“還有哥哥,”
“浪花”發動,他的背後伸出了鞭子似的觸手,如妖魔般嚣張的擺動着。
月玲珑面露驚愕:“他吃了一家人?”
慶十三略作沉吟:“未必是這個意思,他好像有複制的能力……等等,”慶十三自言自語,忽然想到了什麽,面露古怪:“他不會把自己的人格……複制後分裂出去了吧?衆所周知,人格分裂的家夥實力都有點離譜。”
他顯然在内涵和尚。
畢竟當初在和尚的腦子鬼蜮“七心鎮”裏,慶十三可是吃了不少苦頭,可謂記憶尤深。
“草!來了!”
阿諾笑着一揮手,地面,萬炮齊發,刹那間炮聲,如一聲驚雷,響徹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