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爾,你沒事張那麽大嘴巴做什麽?沒見過老鼠嗎你!”
碧昂絲看見卡爾端着望遠鏡張大嘴巴半天不吱聲,這邊看着火車幫衆人動作麻利、如逃難般陸陸續續上了火車,心中莫名地煩躁起來,劈掌搶過卡爾的望遠鏡。
“不就是老鼠嗎?老鼠有什麽……什麽……什麽……可怕……”
碧昂絲的聲音越來越小。
望遠鏡視野中。
一個光着上半身的男人,下巴胡子紮了一束富有喜感的麻花辮,肩膀上扛着一位長發飄飄的人,正狼狽倉皇地逃竄着。
轟隆!
轟隆!
在他們身後,高達百米的沙丘如吹脹的氣球般突然隆起,巨大粗壯的褐色肉條,如一根根鋼筋般,破沙而出。
每一根肉條露出地表的部分,直徑将近有十米,上百根扭動的肉條在沙漠上如扭動的妖魔般,長達數百米。狂奔的土匪在肉條投下的陰影下,渺小得猶如兩隻熱鍋上的螞蟻!
是沙蟲!
可是……特麽怎麽會有那麽大隻沙蟲!
直徑十米以上、長數百米的特大級沙蟲!
與這上百頭從地底沖出的沙蟲相比,他們蠍子幫平時碰見的沙蟲,就像是沙蟲中的弟弟……不,應該說,這上百米長的特大級沙蟲,是沙蟲中的祖輩,是爸爸,是爺爺,是沙蟲的祖宗!
卡爾與碧昂絲不約而同噤聲,這一幕讓他們屏住呼吸。
扛着“飄飄”的“胡子辮土匪”,高高躍起,在半空中旋轉,一腳踹向其中一隻沙蟲那看似柔軟的腹部。
耀眼的火光似一顆小小的太陽,土匪踢中的地方竟猛烈的燃燒起來。沙蟲被踢中的位置頓時如烤熟的肉一般,紅彤彤的,美味誘人。
沙蟲發出刺耳的慘叫,扭動着龐大的身軀,倒向沙丘中。
“吱吱吱吱——”
一片可怕的黑影頃刻間将倒下的沙蟲淹沒,密密麻麻的陰影在一眨眼間,便爬上了沙蟲那龐大的身軀,從沙蟲體表的縫隙鑽了進去,沒有縫隙就咬開縫隙鑽進去,更多的陰影從沙蟲那駭人的口器中鑽了進去。
嗤嗤嗤嗤——
數秒過後,“陰影”繼續前進。
上百米長、直徑十米以上的特大級沙蟲,被陰影“消化”了!
一幹二淨!
超級大的沙蟲……被吃掉了!
那片遮天蔽日的陰影……是鼠群!
是老鼠!
很多、很多、很多、很多的老鼠!
碧昂絲瞬間露出了和卡爾同樣的表情。
呆滞片刻後,碧昂絲最先反應過來,用盡全身力氣,朝其他人大吼:“快!不想死的,趕緊上火車!”
碧昂絲求生欲極強,第一時間沖上火車。
卷心菜默默地跟着碧昂絲身後,捂着口罩,一聲不吭的上了火車。他擔心自己一不小心因過分驚恐而發出聲音,炸了一車人。
“啊?碧姐,咱們的物資咋整?”
眼神不好的蠍子幫兄弟此刻還沒明白事情的嚴重性。
“别管物資了!帶上雜志和照片,咱們快走!再不走來不及了!”
卡爾瘋狂地朝兄弟們招手,怒吼道。
衆人一聽,愣了片刻,這時從卡爾的口吻中,他們才隐約察覺到事情的嚴重性,争先恐後地往火車上擠。
“哇……”慶十三見過類似的場面,布滿沙漠的老鼠,尚在慶十三的心理承受範圍之内。他眯着眼睛,望着那高高飛起一腳踹飛沙蟲的悍匪,抓着濃密的胡子納悶道:“那土匪看着有點眼熟啊。話說這年代,還有如此癡情的土匪麽,連被老鼠追殺都非得扛上自己的姘頭。”
慶十三沒什麽好緊張的,在入侵前,鄭修給他們每個人身體的不同部位蓋了章,他們有着“逃生”通道,大不了就是開啓逃生通道逃回自己地盤罷了。
沒什麽丢臉的,人死鳥朝……不對,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鄭修聽見慶十三的自言自語,嘴角一抽:“那是老裴。”
“啊?”慶十三抓胡子的動作猛地一僵:“老裴?咱們家的那個老裴?”
鄭修點點頭。
“草!”慶十三傻眼了:“那他扛着的,是誰?”
“估計是……顧秋棠吧。”
“啊??”慶十三一臉懵逼,濃密的大胡子卷成了一個個“???”的形狀:“顧秋棠?那家夥啥時候喜歡玩這種調調……草!”說着說着慶十三反應過來:“那貨該不會還在練他的‘不動刀’吧?”
“……看樣子估計是了。”
鄭修話音剛落,一陣煙霧自慶十三的口中吹出,慶十三的身影消失在煙霧中。
沙漠上,鬼影重重,慶十三的身影在黃沙中閃爍跳躍,向裴高雅飛奔。
黃沙上。
卡爾口中兩位“不要臉的土匪”赫然便是不要臉的裴高雅和一動不動被扛着走的顧秋棠二人。
鄭修沒猜錯的是,當這個世界漸漸地被瘋狂繁殖的鼠群填滿,猶如“毒圈”般的鼠群正以可怕的速度蠶食這個世界,吞噬人類最後的生存空間,隻要裴高雅和顧秋棠能活下來,他們最終一定會在通往樂園的某處重逢。
“吱吱吱吱——”
裴高雅已經數不清身後的老鼠到底有多少隻,他與顧秋棠逃亡一路,早已不止一次見識過這幫老鼠的可怕。
無論是人類,類人種,或畸變生物,但凡沾上鼠群,都會在眨眼間被瘋狂的老鼠啃得一幹二淨,不僅血肉,連骨頭渣子都不剩。
瘋狂鼠群進食的速度,給了裴高雅一種錯覺。與其說鼠群是在進食,不如說它們是在“抹殺”或“橫推”它們途經的一切。
“草草草草!”
裴高雅扛着顧秋棠一路狂奔,身後的老鼠距離他越來越近,他躍過一座座沙丘,沙丘上出現了一個個駭人的漩渦,無數沙蟲宛如群魔亂舞般在沙漠上蠕動。
更多的老鼠從地底,沿着沙蟲挖出的洞穴瘋狂湧出,裴高雅回頭瞥了一眼,一根根體型巨大的沙蟲逃跑不及,被鼠群追上,一個呼吸間身上便爬滿了密密麻麻竄動的老鼠,再一個呼吸,爬滿老鼠的沙蟲隻剩一副形同黑色肉丘般的輪廓,而這宛如肉丘般的輪廓,如破了的氣球般,瞬間癟了下去。
“嘶——”
這如此可怕的一幕讓裴高雅目眦欲裂,驚得頭皮發麻,渾身發冷,扭頭跑得更快了,呼呼呼,兩條腿都快踩出殘影來。
“完了!他姥姥的老鼠可是沒完沒了地生,子子孫孫數不清啊!老子總有力氣用完的時候啊!這樣下去何時才是個頭啊!”
裴高雅右手扛着死活不肯動的顧秋棠,左手摸着肚臍眼,猶豫着要不要就這麽放棄算了,開啓那個什麽鬼逃生通道灰溜溜地逃回鄭氏神國中。
可轉念一想起灰溜溜逃回去後,該如何面對鄭氏神國裏那些人呢?自己可是主動報名邀戰,老爺才肯帶自己出來的,要是一事無成地回去,豈不是被他們笑話?
裴高雅一想起慶十三與紀紅藕夫妻倆用夫妻相同時嘲笑自己的場景,頓時咬咬牙,人活一世,不就是爲了争一口氣,老子打死都不會比慶十三跑得早了!
再不濟,也得跑進決賽圈不是?
沖沖沖!
裴高雅在沙漠上狂奔,身後飛沙走石。跑出百米,身後的鼠群不但沒有被裴高雅甩遠,“吱吱吱吱”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聲反倒越來越近,越來越近,仿佛鼠群就在他的腳下,近在咫尺,難以逃離。
“不對!”
裴高雅瞳孔猛地一縮。
砰砰砰砰!
接二連三的爆炸聲自腳下響起,劇烈的震動将裴高雅狠狠地摔向半空。他低頭一看,頓時亡魂直冒。隻見浩瀚無邊的黃沙竟在此刻變成了一片連綿的火山,黑色的“岩漿”翻滾着,逐一噴上高空。可那噴到半空的哪裏是什麽岩漿,分明是因過分繁殖,瘋狂擠壓下,從地底噴出的“鼠群”!
噴了噴了噴了!
沙漠上噴出了無數的老鼠!
鼠群的可怕不斷地刷新着裴高雅的三觀,這也是他越來越不要臉,甚至在沙漠上當起了土匪搶劫掠奪者的原因。問世間誰能無過呢?噴出的鼠群血肉擠壓,惡臭與腥腐的味道充斥着天上地下,撲面而來,鼠群此刻仿佛化作了一隻巨大的兇獸,甩動着駭人的觸須朝半空中的裴高雅抽了過來。
“草!完了!”
裴高雅恨不得此刻多長幾條腿,但他卻明白,此刻就算長多幾條腿,也不夠老鼠吃的。此時能夠救他的,隻有跑起來,不,飛起來,飛得越高越好。
裴高雅在半空中掙紮,幾番将手摸到肚臍上,可即将按下“逃生通道”的瞬間,裴高雅卻猶豫了。二十天前顧秋棠開口說了一句“要突破了”,便如石頭般杵着,一動不動,二十天來滴水未進,要不是顧秋棠還有微弱的呼吸,裴高雅指不定都以爲這貨死了。如今顧秋棠不知爲何還是一動不動,此刻若他逃生,豈不是等于将顧秋棠送入鼠口?
片刻的猶豫,黑紅兩色蠕動的肉須狠狠拍向顧秋棠,那蠕動惡臭的老鼠肉間,忽然裂開,如一張擁有意識的猙獰的臉!
裴高雅面色煞白,下意識地踢了幾下,下一秒裴高雅又驚又喜地發現,自己突然間能踩到空氣了。他連忙加快腳步,踩着空氣往高空“跑”去。
“多謝,老裴。”
在裴高雅肩膀上,二十多天不曾動過的顧秋棠,毫無征兆地睜開眼睛,他那幹涸裂開的口唇中,用嘶啞的聲音說出一句。
顧秋棠一直都在,他清楚知道這些日子都是裴高雅扛着他在逃命,是裴高雅承受了所有。睜開眼睛的瞬間,顧秋棠緩緩将手搭在了腰間的佩刀上,用緩慢地動作抽出了一把滿是豁口的長刀。
锵!
緩慢拔刀的動作,卻在刀尖即将出鞘的瞬間,陡然加速。
“不動刀,驚!”
唰!!!
由極慢突然變成了極速,顧秋棠在長刀出鞘的瞬間,斬出了一片連裴高雅都看不清的絢麗刀光。
刀光如一張絞輪瞬間從肉須中穿過,由無數老鼠擰成的肉須,于半空中停頓片刹,下一秒竟轟然粉碎,化作了漫天如粉塵般細小的肉塊!
“好刀法!”
空中傳來一聲驚歎,前一秒同樣因顧秋棠的驚世刀法而震驚的裴高雅,循聲望向高空,隻見一團淡淡的煙霧上,慶十三盤腿而坐,正笑嘻嘻地鼓着掌。
“……啊???”
裴高雅傻眼了,突如其來的重逢讓本就匮乏的腦子更是雪上加霜。
“愣着幹嘛,快跑!”
慶十三旋轉煙杆,眯着眼叼在口中,呼!他用力吹出一片迷霧,迷霧中,隐約可見一扇門扉的輪廓。
此時裴高雅已顧不上叙舊,繼續找那種“左腳踩右腳再踩空氣螺旋升天”的玄妙感,空中漫步,扛着出刀後又一動不動的顧秋棠鑽進煙霧中。
慶十三用【擺渡人】異人術救下裴高雅與顧秋棠後。
【擺渡人】外灘中,天水一色,黑暗昏沉,蜿蜒的黑色河水如瀝青般翻湧,一葉狹窄的扁舟在小舟上無人行駛。
裴高雅與顧秋棠先後落在小舟上,驚魂未定。
過了一會,慶十三悠悠而至,立在船頭。
對視了一會,一切盡在不言中,久别重逢的兄弟二人狠狠地抱了一下。
顧秋棠一動不動。
“話說,老裴,你剛才咋飛起來了,慶某都看呆了。”
慶十三問。
“嘿!老子也不清楚,踩着踩着就上天了,等會有空再琢磨琢磨。”從鼠口逃生,裴高雅渾身癱軟在小舟上,躺了一會,裴高雅忽然彈坐起身,愣了愣:“等會,伱在上面看了多久?”
顧秋棠一動不動。
“呃……”慶十三眼珠子轉了轉,轉移話題:“話說這家夥到底練什麽玩意?怎麽一會動一會不動咋咋唬唬的?不過還别說,那一刀真漂亮。”
慶十三贊歎道。
裴高雅被慶十三一句話轉移了話題,他一轉眼就忘了要追究慶十三看戲看了多久的問題。他抓着擰成了麻花辮的胡子,看着慶十三那濃密的胡須,不知怎的頓時挪不開眼了,有幾分心不在焉地回道:“他前些日子從廢墟裏找到一本破秘笈,看了之後他總神神叨叨地說什麽動也是一種能量,什麽動是守恒的,平時動得越少,關鍵時候就能動得更猛,動得更快……總之,這家夥好像悟了點奇奇怪怪的東西。”
聽得多了,即便不懂,裴高雅也能說出兩嘴,他想了想又道:“他這回詐屍前,還說了一句啥玩意來着,咱記得大約是什麽動和不動是相對的,動的時候其實就是在不動,不動的時候其實就是在動……”
“等會!先别動來動去了。”裴高雅那稀裏糊塗的動來動去聽得慶十三一個頭兩個大,滿頭黑線地打斷了裴高雅的話:“這破地方哪來什麽秘笈?”
“一本叫什麽物理學的書,嘿!你别說,我也看了幾章,雖然看不懂,可那些圖呀彎彎曲曲的,瞅着挺玄妙的,說不定還真有點門道!”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