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舵房間中央,一面布滿紋理的圓盤就似一個巨大的魔法陣,五道漆黑的光束分别位于陣形的五個尖角。
橘貓跳入猛男的懷中,找了一個比往常更舒服的姿勢蜷着。
她偷偷用腦袋拱了拱,很舒服。
鄭修問:“你要跟着去?”
“不然呢喵?”
“你能出手嗎?”
“并不能。”
“那要你何用?”
“呸!吾最起碼能當你的向導!吾縱橫億萬紀元,經驗豐富,可不能讓你們區區幾個毛頭小子給看扁了喵!吾可是偉大的、至高的、不朽的、不可名狀的優雅……”
“行了,知道了,跟着吧。”
鄭修将橘貓的腦袋往下按,強行打斷橘貓的話。
誠然,橘貓沒說錯,她即便因種種拉胯的原因不能出手,但橘貓畢竟曾經勉強算得上是一位“主宰”,真正站在了生命鏈巅峰的存在,經驗豐富,當個向導也不錯。
“話說回來,你的‘囚者’破格後,到底有什麽能力?吾還以爲你的能力消失了。”
“呵呵,保密。”鄭修笑笑,順勢回了一嘴:“要真隻能用‘修正’那還得了?别的地方未必有這裏那麽多漏洞。”
“喵?”橘貓警覺,“啵~”,軟綿綿的肉球帶有幾分威脅意味按住鄭修的胸大肌:“雜魚,你幾個意思?”
“呵呵,我沒别的意思,别胡思亂想。”
就是說你漏洞多,沒别的意思。
以“鄭善”化身出擊的鄭修、慶十三、裴高雅、月玲珑、顧秋棠,神色各異,站在了漆黑的光柱中。
世界艦上蠕動的觸須中,分出了幾乎難以察覺的五根,探入黑源海中。
而肉瘤附近,五個漩渦憑空出現,五根觸手悄咪咪地伸出,刺入肉瘤中。
小烏在船舵之間中旋轉飛舞,奶聲奶氣的聲音故作嚴肅地傳入衆人耳中。
「入侵通道準備完成。」
「即将進行投放。」
「警告:」
「爲保證入侵的隐秘,」
「投放地點随機。」
「投放時機随機。」
「你們将可能出現在包括卻不限于以下所述的一切不适合普通人類生存的惡劣環境中:真空、缺氧、高溫、凍結、劇毒、污染、輻射、酸蝕。」
「或直接投放到對方僞神的面前,直面神明,騎臉輸出。」
剛站上了黑色光柱的衆人,聞聲色變。
啊這,那麽刺激的嗎?
除鄭修外,其餘幾人不約而同望向橘貓懷中一臉無辜的橘貓。
他們合情合理地懷疑,這又是曾經的創世喵,留下的幺蛾子。
幾人欲言又止。
小烏繼續走流程。
「爲确保入侵投放的成功率,以及盡可能降低意外死亡率。」
「投放完成瞬間将有2.67秒的‘無敵時間’,在無敵時間裏,你們一旦發現環境不對、劣勢不可逆轉,請不要猶豫,立即開啓‘緊急逃生出口’。」
小烏朝面色微變的五人點點頭,用不帶感情的聲音叙說着:「逃跑并非恥辱,活着才是榮耀。」
慶十三咧嘴一笑,低聲重複着:“活着才是榮耀……嗎。”
鄭修朝幾人舉起拳頭。
“都聽見了嗎,神什麽時候打都行,都給我……活着回來。”
衆人默默朝鄭修舉起拳頭。
呈五角星分布的五人,以拳相對。
月玲珑抿嘴一笑,她知道,這是鄭修他爹喜歡的交流方式。
用拳頭,來說話。
鄭修朝月玲珑點點頭:“小心點。”
“夫君放心,月兒不怕的。”
月玲珑朝鄭修回以俏皮的“眨眼”表情。
“入侵準備!”
小烏面前陡然出現了一面流光溢彩的小鍵盤,她噼裏啪啦地埋頭在鍵盤上飛速敲動。
「入侵……」
「連接……開始!」
神國上空。
五道黑色的流光,沖天而起,如煙花般,向天穹之外四散。
神國中各行各事的諸位使徒,神色各異,有人虔誠,有人面露憂色,有人凝重,望着黑光徹底消失的方向,久久無言。
在鄭修帶着其餘四人入侵外神的國度時。
神國之内。
衆人望着手中空白的“異人申請表”,陷入沉思。
“嘻嘻嘻!戲子非我莫屬!”
君不笑仰頭長笑,嘻嘻哈哈地将“戲子”二字填入。
“我也不能拖後腿了!”
喜兒暗暗下定決心,于申請表中填入了“巧手”二字。
一張張申請表送到江高義的面前。
上面的神情琳琅滿目:樂師、醫者、神調巫、棋士、賒刀人……
接下來,大文官江高義将迎來非常忙碌的審稿生涯。
時間荏苒。
天上一日,下界不知幾何。
赤王飛升的傳說,在凡間流傳了足足百年。
社會變遷,世界上早已成了超凡者與星塵科技碰撞出火花的全新時代。
民間流傳,通天塔直通神國,誰能爬上通天塔,就能成爲神國的一員,長生不死,百病不侵,享樂一生。
無數野心勃勃的“冒險者”曾跨越前山、渡過惡水,橫走荒漠,來到通天塔下,想要征服這座塔。
可這些野心勃勃有着強勁實力的超凡者,無一成功,都成了通天塔下,日曬雨淋的枯骨之一。
如今是:開天曆114年,三月。
噗~噗~噗~噗~
空無一人、白骨累累的荒漠之上,一道隆起如卡車般高速在荒漠表面行走。
蜿蜒的軌迹在荒漠上留下了一道蛇形的丘壑。
咚!
隆起下似乎藏着什麽,一頭撞到了通天塔的地基。
沉寂片刻,一個渾身包裹在雪白絲繭中、看似人形的“怪物”,仿佛被撞懵了,摸着腦袋形狀的器官,從大漠黃沙中冒出了頭。
不知是人還是非人的生物,渾身包裹在雪白的絲線中,卻有着如人類般凹凸有緻的輪廓。
“叔叔……叔叔……”
那顆腦袋形狀的器官上,沒有眼耳口鼻,它卻擡頭望着通天塔頂,喊着叔叔。
它攀上通天塔,起初動作晦澀笨拙,可爬出數百米後,速度越來越快,漸漸地,那白色的身影消失在沙塵暴中,再也看不見了。
……
鄭修眼前一花。
四周萬籁俱寂。
随着黑光的沖破天穹,鄭修卻沒有感覺到被傳送的感覺。
四周漆黑的數據流如瀑布般向下流淌,鄭修有種是“光”在流逝,并非他在移動的錯覺。
鄭修背負雙手,平靜地等待着。
他被黑色的流光包裹着,四周早已看不見其他幾位種子選手。
“希望他們人沒事吧。”
從人性的角度上,鄭修不希望自己的下屬遭遇危險;可從神性的角度上,鄭修卻很清楚,風險與收益并存,越是危險的地方越能鍛煉人,他日後不可能事事親力親爲,鄭修必須讓他們提升到可獨當一面的地步。這個過程裏,或許會有犧牲,會有傷痛,不可避免。
不知過了多久。
鄭修心有所感,擡頭望去。
流光盡頭,悄無聲息地張開了一道裂隙。
橘貓懶洋洋地伸出爪子一指:“到了!準備降落。”
橘貓話音剛落,“啵~”,一股駭人的壓力源自身後,鄭修被擠出了入侵通道,發出啵地一聲。
呼!
鄭修出場的瞬間,一股充斥着難聞鐵鏽味、腐屍味的氣流撲面而來,漂浮在空氣中的濃郁塵埃遮蔽視野,失去了一會的“重力”重新作用在鄭修的身上,鄭修一邊聞着異味,眼睛遭灰塵腌着,腳上頭下俯沖而下。
瞬息間,鄭修心念一轉,明白了自己的處境。
他入侵的出口,恰巧在雲層之上,向下自由落體中。
一層薄薄的紅黑色光幕覆蓋在鄭修的體表,這便是小烏所說的“無敵時間”,一層護罩。
短暫三秒不到的時間,鄭修繼續向下墜落,沖出雲層,眼前豁然開朗。
傾塌的摩天大樓上,爬滿了血紅色的腐爛肉須,曾經的鋼鐵大橋被某種力量擰成麻花,卷上天空,鏽迹斑斑的汽車已成廢鐵,橫七豎八地堵在了大地上。
滿目瘡痍的大地上,正是嚴冬,可怕的冰霜覆蓋了全世界。
鄭修耳邊除了風聲,再也聽不見其他聲音,這個世界,空無一人,一片死寂,安靜得可怕,鄭修一眼望去,完全看不見人類生存着的迹象。
“末世文明。”
鄭修在當首富前,本就是穿越而來,對于眼前的光景,沒幾秒便接受了這嶄新且陌生的世界觀,并作出了判斷。不如說,這傾塌的摩天大樓、與遍地的汽車殘骸,讓鄭修心中生出了一股異樣的熟悉感。
三秒不到,覆蓋在鄭修體表的“無敵光幕”消失,鄭修穿過滿是鐵鏽與塵埃的厚重雲層,在離地面五千米以上的高空如流星般向大地墜落。
“你這夠坑啊,換作其他人,開場就得返場了。”
鄭修吐槽着橘貓這出口開得非常坑,卻神情平靜地在空中換了一個姿勢,他減少了與空氣接觸的面積,四肢收攏,呈梭型,下落得更快了。
鄭修豎起尾指,在半空中眯起眼睛,仔細觀察着“鳳北的理”。片刻後,鄭修失望了,那一束幾乎微不可查的理,自鄭修的尾指延伸出去後,沒多遠便消失于虛空中。
這種現象隻有一種答案:鳳北不在這個世界。
“喵喵喵喵喵!!!”
與鄭修的失望截然相反,窩在鄭修懷裏将鄭修當成“降落傘”的橘貓,卻猛地彈出貓頭,喉嚨間發出“咕咚”一聲吞咽口水的聲音,貓須呈螺旋顫動,神情激動:“喵!喵!喵!”
她因過分激動而忘了自己曾經是主宰這回事,有那麽一瞬間,安妮堕落成徹頭徹尾的小母貓。
“别發癫!好好說話!”
鄭修怒罵。
“是鳳北的味道,喵喵喵,是鳳北的味道!”
鄭修一愣,随後搖頭:“不可能!”
“愚蠢的神!”橘貓這回逼格又回了一點,嗤笑着豎起爪子。在安妮的爪尖上,一束微弱的理,徑直地向大地深處某個方向延伸過去。
鄭修一看,不由一怔:“你這是……?”
“炸魚餅的理,鳳北的炸魚餅!”橘貓流露出一副“幸好本喵還藏了一手”的神情,得意道:“鳳北做了那麽多頓炸魚餅,吾可不是白吃的!她做的炸魚餅味道,與吾相連,隻要她在這個世界做過炸魚餅,吾便能輕易感應到!”
哈?
我和鳳北的理聯系,你特喵和鳳北的炸魚餅聯系了?
鄭修想明白後,頓時又好氣又好笑,但他忍住了向橘貓發牢騷的沖動,畢竟隻要有鳳北的線索,未必是一件壞事,說明沿着鳳北的理,沿着這個“坐标”,方向沒錯。
确定了方向,鄭修正準備放空心靈,釋放神念查探,還沒來得及放,橘貓恨鐵不成鋼地跳起來扯着鄭修的耳朵:“你當吾說過的話是耳邊風麽?你是想大搖大擺地告訴對方,你也是一尊三位一體的真神,現在你來了,亮出權柄,打起來?懂不懂低調兩個字的含金量啊喵?”
鄭修眉頭一皺,點點頭,這一回橘貓的确是說得有道理,果然神還是老的辣,橘貓長期身居高位,就算拉胯了,經驗還在。他一時急切,疏忽了些。想到這裏,鄭修便在半空中伸出右掌,清脆的骨頭交錯聲響起,一隻枯骨式樣的畫筆從鄭修的血肉中擠出。
畫筆虛空劃動,一對猙獰得如同惡魔般的雙翼,華麗地在鄭修筆下成真。鄭修扇動惡魔雙翼,向“炸魚餅”的方向落地。
鄭修如同一尊惡魔般,扇動雙翼,姿态優雅地落在一片廢墟中。
廢墟上結滿冰霜,徹骨的寒氣充斥着四周。
“爸爸,好舒服的地方。”
少年那酷酷的聲音自鄭修的胸大肌上傳來。
“你是不是在來之前就知道這裏的環境了?”鄭修漫步在廢墟中,随口問道。他不認爲有那麽巧合的事。
少年的聲音沉默了一會:“是的,爸爸,雪做錯了嗎?”
“不算錯,但下次可以坦誠一點。”
鄭修拍了拍胸大肌,以示安慰,便打量着四周的環境。
“溫度在零度以下,空氣稀薄,還有一股……奇怪的味道,是污染?還是輻射?從降落後,我的‘直覺’頻頻觸發,似乎周圍藏了什麽東西。”
鄭修即便沒有用神的能力,但走出百米,他已經判斷出這個世界的環境,顯然不适合人類生存——最起碼不适合他認知中的“智人種”生存。
其他特殊的類人種就不好說了,畢竟,物種還是很豐富的,什麽福瑞什麽的,誰知道呢。
“有什麽感覺?”
橘貓鼻子翕動,沒多久便厭惡地捂緊鼻子:“怪了,吾隐約聞到了一絲絲腐臭的味道,可這腐臭的味道無處不在,讓吾有種……現在咱們就在祂肚子裏的感覺。”
鄭修思索片刻,異想天開、發散思路地說道:“有沒有一種可能,神會和船融爲一體?或者世界艦本身成了僞神之類的。”
橘貓一愣,随後搖搖頭:“不是沒有這種可能,但沒必要。船對于神明而言,不過是一種工具,壞了就修,修不了就換,換不了就自己搓。就像人類,會甘心将自己的人魂,主動禁锢在區區兵器當中麽?”
“成神說白了,是一種徹底的超脫,是一種晉升,是一種升華。吾無法想象,會有如此蠢的神。啊,對了……”
橘貓一邊說着,朝一旁舉起爪子。
“不急,有本地人帶路不是正好。”
鄭修微笑着按下橘貓的爪子,緩緩轉身。
咔嚓。
一處陰影中,傳來細微子彈上膛的聲音。
“呱啦!莫達咕呱!”
(别動!舉起手!)
一個渾身裹在厚重防護服中的“人形生物”,臉上戴着類似于防毒面罩般的工具,從陰影中走出,舉槍瞄準鄭修,用并不友好的聲音說着一種陌生的語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