鋪天蓋地的“黑色手掌”轟轟烈烈地向一人一貓撲去。
黑色手掌,在被污染之前,是玉的,這是安妮的原話。“它們”就是這個世界的“最終防禦”,是安妮花了無數時間與精力,在漏洞上搭建起來的超級防禦體系。
六親不認,無情地執行規則。
它們,麽得感情。
安妮将它們稱爲“清道夫”。
清道夫,就類似于超級人工智障,除了設定上“不可攻擊的目标”之外,其他目标都會進行無差别攻擊。
在此之前,安妮所設定的是“身兼密匙與優雅權柄的目标”,才是“不可攻擊的目标”。
望着如烏雲般在樞紐中遊動的手掌群,鄭修頭皮發麻,他突然想起了鳳北超脫時,幾隻清道夫一眨眼便将鳳北從人間“清除”那一幕。
鄭修咬咬牙,此刻他有種将這頭滿是漏洞的橘貓扒光毛,光溜溜白花花地吊起來,用一根浸泡了蜂蜜的小皮鞭往死裏抽、往死裏懲罰的沖動。
“你有沒有提前留什麽漏洞……不,留什麽後手後門殺手锏什麽的?”
橘貓聞言一愣,輕咬下唇,緩緩搖頭:“不可能!這是吾引以爲傲的‘最終防禦’,除了兵力充足的主宰,一般的神進來了,也會被刮成渣渣。沒有漏洞可言,這最終防禦本身,就是爲了防止各種鑽漏洞的家夥偷偷鑽進來而設置的。”
鄭修被安妮的話氣得語塞好幾秒,清道夫們頃刻間将一人一貓包圍起來,他們的視野裏全是清道夫,黑烏烏的清道夫,上億的清道夫。此刻清道夫将他們當成了“清除目标”。
“你可真的牛逼啊。”鄭修被氣笑了,朝安妮豎起大拇指。
安妮被“誇”得有幾分自豪,沒聽出鄭修話中有話,反倒得意起來:“哼,最終防禦是無敵的,吾最爲驕傲的作品!”
鄭修眼角抽了一下,他黑着臉将橘貓抓在手裏。
橘貓一怔,威嚴上臉:“你想對吾做什麽!”
“我們合起來行不行?”
鄭修腦子閃過一個荒謬的念頭。
“合?”
鄭修手腳麻溜地将橘貓塞入懷裏,衣襟露出一顆懵逼的貓頭。
安妮下意識地張大嘴巴:“啊?”
清道夫殺過來的速度更快了,如上了小馬達似地。
“不行!”
鄭修本來本着“安妮漏洞那麽多說不定這裏也是一個漏洞、試一試又不會懷孕”的念頭,試試将橘貓塞懷裏是否能繞開“最終防禦”,眼下的結果不用試也知道不可能成功。看樣子這回安妮的“最終防禦”除了“識别友軍敵軍”這一塊機制完全沒做之外,其他沒什麽顯而易見的漏洞了。
“抓緊了!”
洶湧而至的清道夫,每一隻手掌上,那黑色的烏光,讓鄭修臉色一變,在每一隻手掌上,鄭修察覺到一種名爲“規則”的力量。
鄭修目光一凝,話音剛落,他的雙眸中漆黑的數據流如瀑布般向下流淌着,心念電轉間,鄭修豎起一根食指,如霧團般的“權柄”頃刻間如一層黑色的薄膜,覆上了鄭修的右臂。
“愚蠢的人類,你想幹什麽?别浪費力氣了!”
安妮深知自己“最終防禦”的可怕之處,别說鄭修還沒成爲集“神性”、“神力”、“權柄”三位一體的神,哪怕是正兒八經的神來了,被污染的清道夫一刮,瞬間灰飛煙滅,不會有半點渣留下。
安妮忽然換了一種冷漠的口吻:
“愚蠢的人類,還有一個辦法。清道夫在‘邏輯’上,會優先處理‘危險度’最高的目标,再會處理下一個目标。你将吾丢出去,它們在清除吾時,能替你争取一定的時間,你趁此機會,進入船舵,與‘領航員’進行交接,便可進行重啓,将你一直以來想扭轉的‘錯誤’徹底清除。”
鄭修在虛空中一陣踉跄,險些隕落。他用一種仿佛頭一回認識安妮的目光驚訝地低頭望着說出這番話的橘貓。
“别生出愚蠢的感動,無知的人類。”安妮擠在鄭修懷裏,扭過頭,用一種驕傲的口吻說道:“吾爲主宰,不會死,隻會回溯。在漫長的歲月與光陰中徘徊,對吾而言,沒有比‘優雅’更重要的事。也沒有任何一位主宰,會畏懼區區的‘死亡’。”
“優雅,永不過時,安妮,永……”
“等等,先别急着優雅!”鄭修猛地抓住了安妮前幾句話中的把柄,靈光一閃,打斷了安妮的話:“你剛才說什麽,清道夫會優先識别‘危險度’最高的目标?”
“喵嗚!不然叻?這才是最安全的!”
安妮以爲鄭修又打算吐槽她漏洞多,主動狡辯,先堵住鄭修的嘴。
鄭修沒說話,黑色的長發飄舞,漆黑的流光沿着鄭修右手的黑色薄膜,向外延伸。不規則形态的【修正】權柄如粘稠的瀝青,順着鄭修的手掌滴落,那姿态如鍾乳石凝成那般,轉眼後,一柄黑色的長刀出現在鄭修的手中。
鄭修的手,鄭修的刀,宛如黑洞一般,吸走了所有的光。
他的手與刀成了一個整體,不分彼此。
“去!”
鄭修暴喝一聲,長刀出手,一道仿佛能劈開日月星辰的刀光,落入清道夫群所形成的可怕“烏雲”中。
“人類,你這是垂死……啊???”
安妮正想說這是愚蠢的人類的垂死掙紮。
可下一秒。
安妮“啊”得很大聲。
隻見黑色的刀光竟将密集的烏雲劈開了一道“純白”的裂痕。
“白色裂痕”的出現,讓撲向鄭修與橘貓的清道夫們,它們的動作出現了短暫的停頓。
呼!
黑色的清道夫如潮水般湧向那道白色的“裂縫”,黑與白兩種顔色在虛空中相互吞噬着,遠遠望去,竟如一副瑰麗神奇的畫卷,令人歎爲觀止。
瞪大眼睛的安妮仔細一看,傻眼了。她這才發現鄭修那一刀劈出的根本不是什麽“裂縫”,他那一刀,竟将被污染的“清道夫”,洗白了!
它們變回了乳白乳白的“玉手”!
“啊????”
安妮縮在鄭修的衣襟中,喵口張成了“O”型,粉色小巧的蒂中左右劇烈擺蕩,一如安妮此刻心中的震驚。
因“白色清道夫”的出現,黑與白雙方的交戰讓清道夫的包圍網出現了短暫的缺口,鄭修帶着橘貓從缺口沖了出去。
鄭修不忘回頭補了幾刀,刀光所至,又有上萬隻清道夫被【修正】洗白。清道夫的隊形徹底亂了,黑色的清道夫瘋狂地絞殺着白色的清道夫,鄭修回頭一看,一個個混沌的漩渦劇烈地震動着,白色的清道夫很快就被黑色的清道夫重新污染,黑與白的交鋒并沒有懸念,二者的數量差距巨大,鄭修補這幾刀,僅能用來拖延時間。
幾刀下去,一股疲憊湧上心頭。鄭修剛破格不久,頻繁地動用【修正】權柄讓鄭修有種被掏空的感覺。用安妮的話來說,真正的神,權柄、神性、神力,三位一體,缺一不可。所以鄭修不是神,空有“權柄”,沒有神力,能打爆發,不夠持久。
“你你你你你你你你——”
安妮合上嘴巴,唇旁貓須微微顫抖着,指着鄭修半天說不出話。
“安全?”鄭修呵呵一笑:“也沒見得多安全。”
“你幹了什麽?”
“很簡單啊,你不是說它們識别的是‘危險度’最高的目标嗎?”鄭修強忍着被掏空的不适感,沿着龍骨的方向如一道閃電快速地飛向盡頭,他臉上看不出絲毫疲憊,仍輕松惬意地調笑着橘貓:“這不,這也是一個漏洞。”
“啊?”
“清道夫是被‘污染’過的,它們也是一種‘錯誤’,我将這種錯誤‘修正’之後,有一部分清道夫變回了曾經的樣子。”
“啊??然後呢?”
“然後?這不是很簡單了嗎?當一部分清道夫被洗白後,判定上危險度最高的就不是我們了,而是‘異類’……等會,你該不會沒有在這一塊上進行細分設置吧?”
“啊???”
橘貓的反應讓鄭修點點頭,明白了,果然沒有。他莫名地爲生活在“常世”裏的全人類默哀了三秒,攤上這麽一個漏洞百出的“造物主”,可真夠悲哀的。
“你的,到底是什麽權柄啊???”
安妮對此實在想不明白。
“【修正】啊。”鄭修沒空仔細揣摩安妮這句話中的深意,随口回道:“簡單來說,就是對‘漏洞’和‘錯誤’,有‘攻特大’的特效。對正常的情況,還不如普通的奇術好用。”
安妮眯着眼睛,她雖然漏洞又大又多,但畢竟是主宰,或者說曾經的主宰。
鄭修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讓她産生了更深層次的疑惑。
名爲“修正”的權柄,與漏洞百出……啊呸!與不擅創世以至于存在着不少無傷大雅小毛病的她,共存此間,真的隻是一個單純的……巧合嗎?
說白了鄭修的出現,他的【修正】,就像是專門爲了修安妮的漏洞來的。
一個……外來者。
安妮默默地将疑惑咽回嗓門裏,看着鄭修在漫天清道夫中,時不時“善堕”一群污染清道夫,殺出一條血路,她漸漸地閉上了眼睛。
她自被擊碎權柄,來到這片“污穢之海”,她獨自一貓,苟延殘喘,偷偷摸摸地修複權柄,在一個個破碎的世界中拾荒遊蕩,撿着“垃圾”,帶着對那死蝙蝠無盡的恨意,本以爲自己終将在這污穢之地等待着最爲悲慘的“回溯”。
直到有一天,她無意中找到了一條……“輪回”。
被某位存在擊碎的“輪回”,丢到此處的“輪回殘骸”。
這讓安妮第一次看見了“希望”的曙光。
誰那麽浪費,把“輪回”的殘骸給丢這來了!
每一位主宰都是在某個方面抵達極緻的存在,意味着主宰其實都是偏科的。
優秀的主宰麾下,定有着許多附庸,附屬了擁有不同權柄的“諸神”。
她以“輪回殘骸”作爲世界龍骨,從零開始一點點地搭建底層邏輯,創造生物,偷取物種,花了無數年時間,重新創造了一個千瘡百孔的世界。
安妮親自招納“諸神”,在這污穢之地重新打造自己的勢力,重新建立自己的“神國”。
可諸神們其實另有異心,祂們渴望着、窺視着、等待着,等待着安妮将世界打造完成的那天,一舉出擊,再次讓即将重回巅峰的安妮跌落神壇。
正所謂虎落平陽成了貓,往常完全被安妮看不上眼的“僞神們”,卻占據着天時地利主場優勢,将安妮的權柄再一次擊碎。
高高在上的優雅之主,曾經享受着“至高”的存在,如今卻在一位人類的身上,第一次感受到了“能夠依賴”的感覺。
安妮偷偷用毛茸茸的臉蛋蹭着鄭修鼓鼓結實的胸大肌。
蹭完左邊蹭右邊。
說不定,這鏟屎的,就是爲了修複她的漏洞而出現的。
一切都是剛剛好。
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喵。
“喵~”
鄭修以【修正】在清道夫中殺出一條路。
他每次“洗白”的清道夫數量,在億萬隻清道夫中,不過九牛一毛。他很清楚,清道夫們有着自己的修複機制,這點漏洞倒是沒得鑽的,所以除非鄭修一口氣将億萬隻清道夫洗白,否則不可能打破安妮的最終防禦。他時不時砍幾刀,隻能給清道夫們制造一點微不足道的“邏輯沖突”,讓他們忙着清理“叛徒”,而不是對付他們。
在龍骨的盡頭,一個流光溢彩的“方塊”,似乎不受四周肆虐洶湧的清道夫影響,安靜地懸浮在虛空中。
巨大的方塊呈淡藍色,宛如一個完美的晶體,亘古存在。
“船舵!”
安妮顧不得偷偷摸摸在鄭修懷裏蹭了,指着那房間大喊。
世界是一艘船,世界之外,是無垠的海。
“船舵”,顧名思義,是世界的核心,讓世界運轉的“樞紐”。
啵~
鄭修懷裏揣着橘貓,感覺自己無形間穿過了一層薄膜,在鄭修與安妮穿透薄膜的瞬間,四周萬籁俱寂,所有的清道夫在消滅了叛徒後,頃刻間恢複平靜,凝固在虛空中,一動不動。
整齊的方塊表面如鏡面般光滑,如天體的自轉般緩緩旋轉着。
鄭修仍在觀察着“船舵”時,心生感應,猛然回頭,隻見在水晶方塊一旁,一位穿着白色連衣裙的白發小女孩,面無表情,安靜地站在虛空中。
白發小孩赤足點在虛空中,腳下蕩出一圈圈漣漪,如踩在水面上般。她那白皙的小手優雅地提着裙角,如踩着肉眼不可視的階梯般,從船舵上走下,一步步地走向鄭修與橘貓。
小女孩望向鄭修與橘貓,她的眼睛竟也是純白色,她望向這裏時,眼睛裏竟有數據流在流淌,唰唰向下,宛如星辰般耀眼。
“她是‘領航員’,相當于‘世界的意志’,是‘核心邏輯’的化身。”安妮主動解釋:“領航員作爲世界意志,會一絲不苟地遵從着最初的‘規則’讓一切正常運轉。”
鄭修望着“領航員”一步步走來,當他聽見安妮口中說出“正常運轉”四個字時,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目光從舉止優雅、宛如貴族少女般的領航員身上移開。他現在一聽安妮說“正常運轉”就渾身不自在,默默地在手心中攥着【修正】以防萬一,生怕又碰上什麽漏洞。
“正常?你确定?”鄭修不肯定地反問。
“吾确定。”
安妮這回非常自信。
鄭修這才注意到,原來這“領航員”竟是在“七心鎮”中,坐鎮“月之間”的少女。片刻後他恍然大悟,怪不得當時老爹他們能全員無損地穿過七個房間,抵達最後的房間,原來當時在祂們當中,混入了“領航員”。
少女來到鄭修與橘貓面前。
“爸爸,媽媽,你們終于來了。”
鄭修木然。
……
……
安妮:“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