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黃昏。
皇城華燈初上,夜火通明。
家家戶戶在門前點紅火燈籠一雙,貼了紅聯,喜氣洋洋。
在鄭修以那般做派,驚動了全城的渡鴉後,三位皇子心思各異,返回宮内。
可當他們返回各自的寝殿内時, 門縫中,夾着一張小小的信箋。
信箋用的是紅色,猶如請帖。
三位皇子的信箋上,封面寫着同樣的一行字——《鄭氏團圓宴請柬》。
落款:忠烈侯鄭修。
……
天邊霞映,隻餘一絲晖光。
轉眼入了夜。
花燈明火,将皇城映得金光燦燦,自高處向下看,俨然是一片歌舞升平的盛世美景。
一位衣衫落魄的江湖浪客,牽着一匹瘦馬,鬥笠壓低,手中拄着一根拐杖,笃笃笃敲打地面,自南而來,沿着官道,走近城門。
瘦馬背上托着兩袋行囊,還有一個鳥籠,鳥籠裏窩着一隻毛發晦暗的鳥兒, 看似奄奄一息,一動不動。
砰!砰!砰!
五顔六色的焰火沖上天空,城中傳來百姓的叫好聲。
時不時有人忍不住, 朝天上放煙花, 爲子時的“煙花會”作預熱。
鑼鼓铛铛聲。
樂曲靡靡音。
焰火砰砰,落雪沙沙, 人潮哒哒,孩童呀呀, 風聲呼呼,不同的聲音在城裏喧鬧,像是一首熱鬧的喜曲。
“好熱鬧呀!”
江湖浪客扶着鬥笠,擡起頭,循聲“看”向煙火繁盛處。
籠中鳥兒弱弱擡頭,看向漫天焰火,晦暗的眼珠子微微一亮。
“好美的花火呀。”
青年仿佛看見了,煙花盛開。
北門前,守門将士身披甲胄,注意到這位牽着瘦馬的落魄江湖人士。
二位将士上門盤查,恰好青年擡起頭,露出了那張滿是燒傷疤痕的臉。
青年兩隻眼睛發白,瞳仁晦暗,赫然是一位盲人。
他臉上的疤痕從額頭一直蔓延到臉上、脖子,完好的皮膚不多。但二位将士看着那挺直的鼻子與嘴唇,依稀能看出盲眼青年在受傷前,應是一位眉清目秀的美男子。
“又是一位可憐人。”
“你進城幹什麽?”
籠中鳥兒又變得奄奄一息,低下了頭,呼吸微弱。
青年向守門将士拱拱手, 循聲轉向二人, 朗聲道:“二位是城裏的官爺麽?”
“神武軍士, 向晚兵, 今夜當值。”
二人伸手在青年眼前招了招,确定對方确實看不見後,其中一位将士沉聲道。
“原來是大名鼎鼎的神武軍!在下來自南方,姓陳,單名一字,爲,陳爲。家門不幸,遭了大火,今無依無靠,有一技之長,會說三兩本書,懂點摸骨異術,想在天子腳下讨口飯吃,望二位爺高擡貴手,給在下一條生路。”
“呵呵,你怎想的,還以爲我們會阻你攔你不成?這可是天子腳下,盛世大乾。”二位将士被青年的話逗笑,簡單查看青年身後行囊,裏面是一些稀碎的盤纏與舊衣服,并無異樣,便将青年放行入城。
商人通行才需收貨物稅,普通百姓不至于。
“多謝官爺!多謝官爺!”
青年彎着腰唯唯諾諾地道謝,拄着杖子牽着瘦馬入城。
城牆上,今日的渡鴉比往日少了幾分,白日被鄭家給驚傻了一批。二位将士往牆頭上看了一眼,見渡鴉沒異樣反應,便暗自點頭,重新回到自己的崗位上。
守門将士友好地告知青年,冬夜若露宿街頭,絕活不過天明。若無落腳處,可到城外三裏處的大理寺借宿一夜。
“那大理寺是鄭家出資修葺,餓了有白米粥喝,有炕頭烤火,不會餓死凍死,但借宿不得超過十天,免得其他無家可歸的乞丐住不進去。”
說起鄭家二位守門士兵又不得不暗暗對鄭首富豎起大拇指,要不是鄭氏出錢做善事,往常每到冬天街頭上得凍死多少人。
“鄭家……鄭。”
青年低聲道,二位軍士沒有發現的是,當盲眼青年牽馬入了城後,那落魄的身影,背脊越挺越直。
在無人注意的巷口,青年打開鳥籠。籠中本該奄奄一息的鳥兒,忽然一振雙翼,飛上高空。隻見那隻鳥兒在半空中,毛發漸漸變黑,轉眼與空中的渡鴉如出一轍,混入了渡鴉中,分不出彼此。
“去吧,小心些。”
盲眼青年在城門旁的驿站寄存了瘦馬,原地等了一會,一輛看似普通的馬車停在青年面前。
“殘缺樓養殘缺人。”
車夫駕車來到盲眼青年身邊,壓低聲音,用隻有二人才能聽見的聲音說道。
“咯血悲泣到天明。”
“請上車,我家主人,恭候多時。”
“多謝。”
“城中盡是眼線,不宜談事。”
“在下曉得。”
盲眼浪客笑了笑,上了馬車,轉眼馬車又出了城,從那二位值崗将士身旁經過,消失在茫茫夜色裏。
……
深宮内。
帝王禦書房。
魏陽尊正在低頭批閱奏折。
桌上燭火無風搖曳,魏陽尊頭未擡起,道:“進來。”
一位黑衣蒙面人推開禦書房,跪在大帝面前。
品級低的官員隻知大乾的朝政共分六部,分别歸左右丞相管轄。
品階再高一些,到了江高義這個級别,或是門内人,則知道夜未央的存在。
而除六部、夜未央之外,還設了一個“密部”,隻有皇子、丞相等寥寥幾人知曉。
所謂密部,奔走于夜,行隐秘之事。
密部黑衣人跪在大帝面前,将白日發生的騷亂,以及三位皇子外出,如實禀告。
大帝筆尖一頓,很快又換了另一本奏折。
“禀告聖上,另有一事。”
密部成員将鄭家遣人往三位皇子的書桌上送團圓宴請柬這件事,如實告知。
“哦?”
一直低頭批閱奏折的魏陽尊,終于停下手上的工作,來了興趣。
“可是鄭家那傳說中的‘兄弟會’?”
“屬下不曾親眼見過‘兄弟會’,但按密部文書推斷,定是‘他們’。”
“你們,竟讓他們進去了?”
黑衣人搖搖頭,蒙面布後,男人臉色怪異,如實将當時情況說出。
“屬下當時正在乾明宮外當值,有人……”密部眼中多了幾分不忿:“從屬下身後,拍了屬下肩膀。”
魏陽尊聞言,眉頭一皺,直了背脊。
“他說,他替忠烈侯給三位皇子傳信,他還說,他們鄭老爺遵紀守法,絕不逾越。那三封團圓宴的請柬,是屬下親自去送的。”
“哈哈哈哈——好一個遵紀守法絕不逾越!”
魏陽尊微皺的眉頭猛然舒開,朗聲大笑,用力拍着書桌,砰砰響。
黑衣人仍是跪着,一動不動。
笑了一會,魏陽尊微微颔首,收起笑容,問道:“依你看,忠烈侯的兄弟會,如何?”
黑衣人沉默片刻,道:“神出鬼沒,無處不在。”
“呵,好一個神出鬼沒……退下吧。”
“是。”
他不知道魏陽尊爲何發笑,他也不知道魏陽尊對鄭氏是如何看待。但他們密部的工作,就是如此,隻負責隐藏于隐秘中幹活,絕不多問。知道得越多,越無益處。
密部走後,搖曳的燭火恢複平靜。
檀香孤煙,筆直上燃。
魏陽尊面朝牆壁,牆壁上是一副他親筆寫下的墨寶,寫着四字——“仁治天下”。
感謝盟主“東方幻想妖妖靈”打賞!梅西牛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