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玉公公求見。”
侍衛從屋外進來,低着頭小心禀報,而屋内一臉怒容的邢宜,一聽他話,隻冷冷道:“不見!任何人都不見!”
那侍衛聽言,隻得趕緊又退出去。
“殿下,這玉公公恐怕是爲着江南赈災之行而來。”
邢宜于案前,在他右手一側,一身官府的中年男人滿面皺紋一面說話,一面神色深思,深陷的眼眸裏全是狡黠之光。
邢宜聞言,鼻裏冷冷一哼,說:“赈災?我看這能讓他打撈一筆的事他求之不得!他定是又來跟我讨什麽條件來了!”
官服男人聞言,似也覺得可能性極大。
“或許這事一開始便不該讓他去辦!”想了想,官服男人又說,“不過,殿下,林家的事……權利不是仍在我們手中麽?我們有什麽可擔心的?隻要我們捏緊林家一日,不讓其往上爬,就絕對有可能将林家吞并,變成我們的勢力!”
“話雖這麽說……”邢宜眉目難得皺了起來。其實他擔心的并不是林家勢力如何增長,而是……
“昨日父皇态度實在奇怪,任我怎麽想也想不明白!”
“哦?”邢宜脾性一向傲氣,官府男人深知這一點,所以,現下邢宜破天荒滿目不安的模樣,倒讓他心驚不已,“皇上做了什麽?能讓六殿下您如此擔憂?”
提及此,邢宜深吸一口氣,沉默一陣,官府男人以爲他不打算說什麽的時候,他卻突然擡頭,一臉嚴肅道:“安宰相,你覺得我三哥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殿下何出此言?”官府男人驚訝。
邢宜被這一問,自己也覺得這問題似問得有些奇怪,但許是這麽多年來他從未擔心過這個問題,也從未将那人當作一個能配與自己作對手的對象,所以如今一細想起來,才讓他局促又覺得别扭不已。
“就按你的想法,說說我三哥怎麽樣。”
聽言,安宰相也隻得細一琢磨,才有些領悟一般說:“若說三皇子,據我所知,他從不參與朝綱,所以才朝廷中完全沒有什麽勢力可言的,殿下若是怕他勢力壓過自己,大可放心!再者,其在民間,雖靠着幾次傾盡腰包救災的義舉深得民心,但即便民心在手又如何?以他那副醜顔,怎麽能跟才貌雙全,又功績累累的六皇子您比呢?”
“我以前也是這樣想的,可是……”邢宜面容嚴肅,說,“昨日我去禦書房,恰巧他也在那裏,平日父皇有什麽安排總有先讓我替他辦,即便差使的人不是我,也隻需我說上幾句,他便讓我去做,可昨日……他左一句老三,右一句老三!不但無視我的存在,還對我怒目相向,你說,父皇這到底是什麽意思?!”
“六殿下是覺得……皇上不再喜愛自己,反器重三皇子了?”
安宰相此話,正是邢宜心中所擔憂的。從懂事到現在,他一直小心翼翼,做個父皇眼中出色的皇子,他更深信,宮中其他皇子無人能及自己。他努力了這麽多年,昨日頭一遭在父皇面前碰了釘子,這釘子還是緣由還是來自自己一直連看都懶得看上幾眼的三哥,這讓他如何想得通!
“這……許是殿下多慮了吧!”
“多慮?”邢宜冷眉一橫。他倒希望是那樣!
這時,有侍衛進了來,邢宜見了那人,隻是略略一點頭示意,那人就到了邢宜跟前,與他耳語幾句。
安宰相不知兩人在講什麽,隻見邢宜在聽了那人的話之後眸中銳光一亮,問了句:“讓你吩咐下去的事,都妥了嗎?”
“按主子的意思,已經辦妥。”那人答。
“很好,下去吧。”
邢宜說完,那侍衛就恭敬退了出去。而這時,安宰相見邢宜嘴邊難得露出一絲笑意,忍不住問:“殿下?難道有什麽好事發生?”
邢宜并未轉眸看他,隻一擡眸,定定看向前方,眉目間一絲戲谑笑意:“隻是讓某個不識相的女人知道,這京都城,到底是誰的天下!”
安宰相卻聽得費解,不過,看邢宜提到那“不識相的女人”時的神色,他心中難得慌了起來。
“殿下,關于小女青華一事……”
“嗯?”邢宜聞言,眉目皺了起來,似在腦中思索是否有關于他提及之人的記憶。
未從邢宜面上看到反感之色,安宰相心裏放心了一些,接着說:“自從青華上一次見了殿下一面,便一直提及殿下,我看那丫頭是對殿下……”
哪知,安宰相話未說完,便被邢宜打斷:“此事以後再談吧!我累了,想早些歇息。”說完,他便進了側殿,獨留安宰相一人,一面憂愁,一面希望自己心中擔憂隻是多慮。
林府大門前,守衛如常堅守自己崗位,與往日不同的是,今日這大門前多了一個怪異的老太太,在他們眼前晃來晃去不說,一面盯着他們林府的大門,一面歎息。讓一幹守衛既摸不着頭腦,又心中幾分不爽。
她那歎息是什麽意思?!可對方畢竟年邁,滿鬓雪絲,身爲林家人,怎麽能跟這樣一個“老人”計較?
“老人家?你到底有什麽事?”
守衛這一句,引得那老人更大一聲歎息。正在一幹人爲這一聲犯疑時,那老人突然反應過來似的,一手拍在守衛腦門上,怒道:“什麽老人家!我老嗎?我老嗎?!你們眼睛怎麽長的!人家還是個姑娘呢!”
“姑娘”一詞一蹦出,一幹侍衛皆是傻眼,然後看着面前老态縱橫的老人,全是想笑,又苦笑不得的模樣。
“那‘姑……娘’,你有什麽事嗎?”
那老人聽言,似才滿意了些:“聽聞你們林家五小姐美若天仙,姑娘我實在不服,便想來與之一較高低,可我待了這麽久,也一直等不到你家小姐出來……你家小姐到底什麽時候出來?是不是怕了?!”
衆人一聽,便是一一忍不住用驚異的目光上下打量面前自稱“姑娘”的老人,僅是目光掃到那粗糙黯淡,又滿布皺紋的臉,便有人忍俊不禁,捂着嘴别過頭去偷笑了。
“老、老人家,您這是在開玩笑麽?”守衛忍不住笑。
那“老人”一聽,面上登時怒了,嘴一歪,大聲道:“你們這是什麽意思?看不起姑娘我麽!姑娘我可是這京都城内的一枝花呀!”
“……”
守衛聞言,皆是無語相望。
“姑娘,你還是快離開吧,林家不是你能随便鬧事的地方。”那守衛又笑又無奈。
“林家怎麽了?林家就不是人來的地方麽!”
那老人強扭着不放,倒給人感覺是守衛們不講理了。
那知,守衛無可奈何,那老人倒是幾分受不了的模樣:“還傻站着幹什麽?!你家小姐呢!讓她出來跟我比!她要是不出來,就是自甘不如我美了!”
老人這話說得,守衛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隻得說:“老人家,真不是我們不讓你見五小姐!實在是五小姐根本不在府中。”
一聽這話,那老人傻眼了,完全忽略了那一句“老人家”,說:“不在府裏?怎麽可能?!”他們明明挑了這麽早的時間來!
那守衛答:“确實如此,今日一早五小姐便入宮去了,你若早一步來,倒還真能見着她。”
守衛話落,那老人眉目一擰,脫口而出:“糟了!”
而一聽這突然爆出來的男音,衆守衛面色皆是一震,而那“老人”似也驚覺了什麽,趕緊一捂嘴,腳底抹油,溜之大吉。
而林家守衛,這才驚覺眼前之人完全是喬裝打扮而來,互望一眼,立刻異口同聲道:“捉住他!”
而那逃跑之人,也顧不得許多,在小巷末處拐了彎,他直接沖進停靠在路旁的馬車裏,對裏面的人道:“主子,不好了!林姑娘先我們一步進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