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她自己也清楚,自己就算不立刻答應,終究還是不能放着林家如今的爛攤子不管。自她插手八家之事那一刻起,今日的無可奈何便是注定了的。
清早,林侊還未從困意中蘇醒,便聞見屋外的叫嚷聲。她本想不理會,但那聲音她太過熟悉,以至于,她聽見那半帶哭腔的聲音,便心間一震,條件反射地驚坐起來,腦子裏的困意全然散了。
林紫雲!
她翻身下床,一開門,就見還一身雪白裏衣的林紫雲被她的丫鬟架着雙臂,托拽着一隻小雞似的朝她屋子的方向走來,任後者雙腳離地怎麽撲騰,也掙脫不了幾個丫鬟運滿内力的手。
“放開我!我要去救驚雲哥!你們這些壞女人!偷看我洗澡還捉我!放開我!”
見這一幕,林侊也大概猜到發生了什麽,回屋更了衣,再出門來,幾人已經到了她房門前。丫鬟們不理會林紫雲的鬧騰,一臉平靜等待林侊發落,而林紫雲,不知是因爲憤怒還是什麽,滿臉绯紅,瞪着一雙水靈靈的大眼,一直怒叫卻不願意看林侊。
林紫雲這點小脾氣,林侊自然清楚。林紫雲雖然表面上沒說,但他在怨,他怨她在林家大事連連之際讓人點他睡穴,以至于他全然不知,他更怨她眼睜睜看着他的驚雲哥被帶走而無動于衷!
可天知道,她不是不插手,而是林驚雲不讓她插手!更何況,以林驚雲的實力,再加之他有墨劍在手,單憑朝廷當日的兵力,絕不可能擒住他!而他之所以那樣做,林侊再明白不過。
當日,朝廷的兵力并不算很多,至少對人多勢衆的朝廷來說并不算多。林府勢力龐大天下已傳遍,朝廷若真想直取林府,那逼來的軍隊一定是對比林府要占上壓倒性的優勢。但對方也不少,那意思是,林府若是反抗,朝廷更可以名正言順掃平林府。
這可多,亦可少的數量,正是朝廷給予林府的選擇。
所以,顯然,她明白這一點,林初和林驚雲都明白。
這個問題,對林府來說,并不是什麽選擇題,因爲他們别無選擇。林家一直想在皇族擠得一席之地,如今若是跟跟朝廷鬧翻,那他們先前的努力便都白費了。所以,林驚雲才會将墨劍交給她,決然而去。
對此,她就算再怒,也不可能再插手。
“你打算獨闖皇宮嗎?”林侊無奈打量着林紫雲,對他那狼狽的模樣隻覺好笑。
此刻的林紫雲,臉紅,氣賭,粉嫩而雪白的肌膚仿若能掐出水來,但他那渾身被他揪扯得不成樣的潔白裏衣松垮垮地耷拉在他單薄的小身闆上,讓林侊怎麽看,怎麽覺得幾分滑稽。
“哼。”林紫雲從鼻裏冷哼一聲,水嫩的唇瓣高高上翹,以表示自己的不滿。
“你去,不過是送死。”
聽了這話,林紫雲立刻炸毛了,終于轉頭來看林侊,大聲道:“小姐!你也不要太小看紫雲了!紫雲絕對不像你想的那麽簡單!”
聞言,林侊眉目一挑,幾分興味。面前這小子,背她打暈幾次不但脾氣漲了,口氣也變大了。
“你這樣不但救不了你驚雲哥,反而會害了自己。”
“總比小姐你見死不救好!”
聽到這話,林侊眉目一皺,胸口莫名一股窒息感。
而林紫雲,說完那句後自己似也覺得有些不妥,但是,他心裏難受,他知道驚雲哥身處險境,對此,他什麽都做不了,癟了癟嘴,終于忍不住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小姐,紫雲從小就崇拜驚雲哥,而小姐你是繼驚雲哥之後,紫雲第二個崇拜的人,但是……你爲什麽不救驚雲哥!紫雲覺得,一定能将驚雲哥安然帶回來紫雲才乖乖待着的,可是你爲什麽……小姐,你騙我!”
林紫雲說得泣不成聲,林侊也無法向他解釋這其中利害,面對那緩緩流下的兩行淚珠,她心中揪痛,卻隻能面目一冷,對無奈看着她的丫鬟說:“帶他回屋,這幾日别讓他亂跑。”
丫鬟聞言,皆是連連相應,而林紫雲一聽,頓時慌了:“小姐!!”
林侊不再看他,背過身回屋去,而林紫雲畢竟還是個孩子,那哭聲一出便就是止不住,林侊聽得那陣陣哭得撕心裂肺的聲音,隻覺自己的心也跟着難受起來。
那個從來隻在她面前腼腆發笑的稚嫩男孩,幾時這般哭過?
“咚咚。”
突然傳來兩聲敲門聲,林侊回身來,便見一褐衣的老人站在門口,他的雙手交合在身前,滿布皺紋的臉上盡是溫和有禮的笑:“小姐,各房掌櫃已經在書房候着了。”
林侊聞言,點點頭,卻忍不住心下對這老人多打量幾眼,嘴上卻平靜說:“我知道了,領我去吧。”
面前老人是林府的管家,自昨日林初離去,這管家便領着林侊去了賬房,僅用一夜便讓林侊将林家各地的生意都大緻了解一遍。
而當晚,林侊也隻是以略一提及似的語氣說要今日召見林家名下所有商鋪的掌櫃,去不曾想,今日,這管家竟真的讓那些人到齊了!
從沐光樓到家主書房,林侊走得并沒有刻意加快腳上步伐,但她不難發現,身旁老人随她步子一路走得不疾不徐。她在前,老人在後,無論步調如何,那身後之人一直與她保持着相同的距離,不會越前幾步,也不會落下半分。
到了書房,大門一開,林侊便見着這偌大的廳室内幾乎坐滿了人,在驚訝林家産業之大完全超乎她想象的同時,她亦是驚訝,這些人竟然來得這般齊全!
自她一踏入屋内,幾乎所有人的視線都轉了過來。這些人是探尋也是質疑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面色鎮靜自若,泰然到廳前入座,眼角也是忍不住也暗暗打量周圍的人。
林家的人果然都是如出一轍,天生生得一張嚴肅而冷凝的臉,那面上的表情也都是完全不容侵犯的模樣。她一坐下,便立刻有人挑高了眉發問:“五小姐既召我們來,想必是已經對今日之事想好對策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