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皇十年,天子公诏天下,列舉西晉王的諸多罪責,罷除其藩王之位,西晉王不服,于當月集兵欲要獨立,遭遇北疆王、韓王姜羅共同讨伐,大戰持續不到一個月,西晉王被抓拿。
此事在天下掀起極大的風波,大景很久沒有這樣的内亂。
然而,天子的動作并沒有停下。
地皇十一年,天子再次罷除兩大藩王,引得天下各州動蕩,天子雖拿出罪責,但很多人覺得這隻是借口,其中一位藩王在當地深受百姓愛戴,天子之舉引起不小的民怨。
下半年,七方世家被抄家,涉及武道世家、商賈世家。
地皇十二年,一月初,天子遭遇刺殺,兇手雖被抓拿,并逼問出幕後真兇,天子也爲此養傷數月,而刺殺他的世家被株連九族,滾滾人頭據說在城外堆積成山。
這一年,姜長生剛好三百歲。
白岐因已經知曉姜長生的真實身份,于是招呼衆人爲道祖慶生,他的壽命很好記,大景立國多少年,他便多少歲,正好天子正在籌辦三百年朝慶。
姜長生從不過壽辰,奈何白岐帶上了慕靈洛,慕靈洛很起勁,他隻能遷就。
雖是壽辰,實際上也沒有大肆操辦,隻是在院子裏,陳禮也來了,也是白岐叫的,看到他帶來大量美酒佳肴,白岐臉都笑爛了。
青兒也來了,讓庭院十分熱鬧。
一番觥籌交錯後,陳禮說起了朝堂上的事,他感慨道:“陛下得北疆王、韓王的支持後,越發肆無忌憚,這把屠刀怕是停不下來。”
姬武君道:“這不是好事嗎?”
白尊不在,但姬武君、葉尋敵、劍神對朝堂之事很是感興趣,他們能聊到一塊兒去。
陳禮搖頭道:“這般粗暴,定然會讓藩王、世族走在一起,天子被刺殺便是征兆,而且天子秉承太宗遺志,不敢殺藩王,隻是罷除,藩王們懷恨在心,定然會伺機報複,再這樣下去,天下必定大亂。”
“都怪上一任天子,非要遷都,若是在京城,哪會出這樣的事兒?”葉尋敵搖頭道。
衆人跟着應和,倒不是拍馬屁,事實如此,有道祖庇護,誰敢刺殺天子?
陳禮看向姜長生,道:“道祖,您千萬别出手,大景需要一場大變局,正好,世人也需要認清楚您對大景的重要性,或許數十年内,大景人會很苦,但這也能換來三百年的盛世。”
姜長生沒有回答,他也在思考這個問題。
江山的問題,确實不是他換一任天子就行,治标不治本。
同時,他心裏也有些期待。
後世天子能不能力挽狂瀾!
自從姜徹之後,世人對天子的評價越來越差,包括院子裏的人也是,他看似不在意,心裏其實也有些不舒服,畢竟那是他的後人。
“隻有大亂,才能讓大景活出新的面貌,新的法度,才能逼出真龍天子。”
陳禮說到這裏,流露出期待之色。
白岐笑道:“那我們來打賭吧,賭能不能逼出真龍天子?”
葉尋敵道:“那我賭能!”
白岐臉色一垮。
“那就賭多少年出!”
“我賭五十年内吧。”
“我賭三十年,那位悼天命格的小皇孫不就是嗎?”
“他就算命格厲害,想要登基,也要等很久吧?”
衆人被白岐抛出的話題吸引,紛紛下注。
慕靈洛注意到姜長生一直在飲酒,總覺得他并沒有看起來那麽平靜。
壽辰之後,夜幕降臨,姜長生回到紫霄宮内練功,慕靈洛跟随前進。
慕靈洛坐下後,問道:“長生哥哥,你是不是不忍心?”
姜長生道:“有一點,但我也确實明白陳禮說得有道理,我雖強,可以鎮壓大景内的一切人,可我又不是天子,想要改變大景需要時間。”
慕靈洛抓住他的手,道:“其實你不用擔心太多,我知道,你不止是爲姜家子孫擔心,還擔心那些信仰伱的百姓,事實上,凡是信仰你的人,靠着神遊大天地内的絕學就已經不再是百姓,縱然大亂來臨,他們也有自保之力。”
“至于尋常百姓,想要造福他們,靠的不是你,是天子,是各地官吏,是整個大景的朝政,如今看似太平,實際上百姓很苦,武道帶來的差距越來越大,百姓已經變成爲武者效力的工具,這一點是你也無法改變的,你總不能變出财富,讓所有人衣食無憂。”
姜長生微微搖頭,道理他都懂,他可沒有那麽多婦人之仁。
他歎氣道:“到現在,他也沒有來找我。”
“他?”
慕靈洛愣了愣,然後恍然大悟,她這才明白姜長生真正在意的點。
姜長生道:“人就是一種矛盾的存在,這也是凝聚道心的過程,你不必安慰我,相反,正是這種矛盾能帶給我更多的感悟。”
他沒有胡說,近來,他對人世間的感悟越來越深,對道的理解也越來越深,道沒有正确的,隻有合适自己的。
現在的他已經不再是積累法力的階段,而是參悟自己的道,讓靈魂超脫五行與三界,那樣才能真正成爲逍遙自在的仙。
慕靈洛點頭,笑道:“等長生哥哥重返仙神之境時,或許能爲這世間帶來不一樣,帶來更大的希望。”
不止是她,周圍人都以爲他就是仙神下凡體驗紅塵。
事實上,姜長生隻是在追求仙道,當然,兩者的本質是殊途同歸。
姜長生掐了掐她的臉,然後專心練功。
……
地皇十三年,順天城,皇宮内。
“噗——”
躺在龍榻上的姜寒噴出一口血箭,吓得宮女們花容失色,皇後更是急了,連忙叫禦醫。
姜寒在登基之後并沒有再習武,所以他的境界并不高,去年的行刺讓他身受重傷,身體一日不如一日。
“傳……太子……”
姜寒艱難的說道,他臉色煞白,十分難受。
皇後一聽,當即命人前去找太子。
沒過多久,禦醫前來,用針灸穩住了天子的氣血。
待太子到來,姜寒将其他人全部驅趕出去,寝宮内隻剩下他們父子倆。
“父皇,您就别再操勞了,安心養身子吧。”太子埋怨道。
這些年,不少官吏、藩王找他幫忙,誰也不清楚天子的刀哪日會落在自己頭上,可他哪裏有實權,搞得他焦頭爛額。
姜寒望着自己的兒子,眼中滿是無奈之色。
此子絕無明君之才,但他沒有選擇的餘地。
姜寒深吸一口氣,道:“今日叫你來,是要告訴你姜家最大的秘密,這關乎你日後的皇權。”
聞言,太子正襟危坐,面露好奇之色。
姜寒緩緩述說,太子很快就露出震驚之色,跟着轉變爲狂喜!
他最崇拜的道祖竟然是他的祖宗!
怪不得道祖一直庇護大景!
原來如此!
全天下都在歌頌道祖與太宗的師徒之情,但也有很多人困惑,甚至覺得道祖别有圖謀。
原來是在守子孫的江山!
看到他興奮的模樣,姜寒便怒了,沉聲道:“收起你的心思,除非江山即将破碎,否則不得去打擾祖宗修道,而且,姜家子孫難道就不能靠自己鎮壓天下?”
太子不滿道:“道祖是我們祖宗,他也是姜家人啊。”
姜寒歎氣道:“不一樣,道祖沒有掌控江山的心思,他一門心思在山上修道,不要将希望永遠寄托于他,想想之前與強良族的大戰,道祖若是心系大景,爲何不直接出手,非要等死了百萬将士才出手?那是因爲道祖的心壓根不在江山,之所以出手,隻是因爲大景太弱,扛不住強良族的強大。”
“可這樣的大景,能讓道祖有多少耐心?一位不貪皇權、不貪名利的仙人,不可能永遠相助大景,而且道祖的強大也爲大景埋下諸多隐患,一旦道祖離去,姜家如何鎮壓世家、宗門以及異族?”
“一定要靠自己……你要如此,玄年也要如此……莫要讓祖宗看不起我們,莫要讓天下人覺得姜家隻能靠道祖……”
他越說越激動,開始咳嗽。
太子被觸動到,,他也聽過這樣的言論,以前他不在意,反而崇拜道祖的仙道,可今日聽聞父皇的話,他的心态開始改變了。
是啊。
沒有道祖,姜家能不能穩住這天下?
姜寒咬牙道:“朕殺了那麽多人,就是不想給你後路,你必須放棄妄想,好好當天子,承擔天子的責任,若是你繼續沉迷虛無缥缈的長生,那些世家、藩王遲早會将刀放在你的脖子上,明白嗎?”
太子沉默,眉頭緊皺。
“朕寵你這麽多年,你也該學着當天子,朕最多再幫你三年,後面就靠你了,你就算不爲自己,也要爲玄年、玄真想,若是有人推翻你的皇位,他們都得死,你也别去找道祖幫忙,因爲你若沒有功績,隻知享樂,他或許會換一位天子。”
“要麽做出一番功績,要麽你這一脈被抹除,你就好好想想吧。”
聽到姜寒提到姜玄年、姜玄真,太子徹底無法保持平靜。
他深吸一口氣,對姜寒對視,道:“父皇,兒臣不會辜負你,更不會辜負道祖的期望,您放心,我一定會讓大景變得更好!”
馬上除夕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