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交替,時間來到昌樂十二年。
姜長生平日裏練功時,會留一個心眼關注姜戬等人,平安鬧騰了大半年方才平靜下來,他一口氣突破至二洞天,氣血暴漲,胸膛上還浮現出一團赤焰紋路,姜戬等人暫時沒有搞清楚這團赤焰紋路有何作用。
在這片神秘的死寂之地轉了這麽久,他們仍沒有遇到活靈,倒是遇到一些奇異的花果,靠着這些花果爲食,他們精力一直保持充沛的狀态,頗爲神奇。
就目前來看,他們很像是闖入機緣之地,不過隻是目前而言,姜長生總覺得這裏藏着可怕存在。
那些花果更像是某位存在種植的藥園,再加上那些骸骨,他猜測對方會定期往這裏送一批生靈。
不過當下,姜長生也幫不了他們,隻能默默關注。
二月初,陳禮前來拜訪姜長生,告知他天子大限将至,已經窩在床榻上,無法起身。
因爲他一生沒有習武,乾坤境功力傳給儲君後,隻傳到了金身境,人王傳承便是如此,無法完全傳承功力,他之前能得到乾坤境功力,還是多虧了順天皇帝突破至洞天境。
人王若是知曉此傳承要一代代荒廢,不知會是怎樣的反應。
“新朝就要來了。”
陳禮感慨道,對于這一朝天子,他倒是沒有太多的懷念,當然,也沒有太多的抵觸,隻是感慨運朝天子高高在上,掌握一切,卻掌控不了自己的命。
姜長生沒有吭聲,倒是白岐跟陳禮聊得起勁。
當今太子沒有經曆過曆練,還不懂得如何掌控國事,不過他已經跟着陳禮學習數年,算是陳禮的徒弟。
陳禮又要扶持一朝天子,其權勢算得上大景朝堂上最大的文臣。
聊了好一會兒,陳禮方才離去。
白岐來到姜長生身旁,道:“主人,我突然覺得他與真陳禮還挺像的。”
陳禮能有今日,完全是因爲姜長生懷念故友,方才扶持他。
姜長生笑道:“是挺像的。”
白岐開始跟姜長生懷舊,若是那些故人見到當今天下,會不會吃驚。
姜長生也被勾動心緒。
說起來故人,姜家皇帝到現在都還沒有投胎,這也太巧合了。
姜長生能感受到他們的輪回印記還在,隻是無法感知具體在哪兒,估計被天地間的輪回規則限制着。
關于天子大限将至的消息迅速在京城内傳開,甚至向天下各地傳去。
這一朝天子對天下的掌控遠不如太和天子,讓一些有野心的藩王、權臣、将軍等暗流湧動,甚至彼此進行多次聯絡。
不過一直等到天子決定禅讓時,仍無人敢動彈。
此诏乃是十月時所下,自明年起,太子姜流登基。
天下嘩然。
昌樂一朝才十二年就要結束,天下人不由想到景仁宗,仁宗也才十四年,皆是因前一任天子在位時間太長。
坊間開始出戲言,認爲皇子生得早,也不是好事。
十二月初。
姜慶在兩位太監的攙扶下來到宗宮,玉妃退下,讓他們父子倆單獨聊。
将功力傳給姜流後,姜慶便骨瘦如柴,整個人無比虛弱。
姜徹起身,裹上衣袍與他對坐,父子倆看起來姜慶更像是父親。
姜慶佝偻着身軀,眼睛都很難睜開,他有氣無力道:“父親,您可還好……”
姜徹如今精神奕奕,看起來才五十歲出頭,隻是他的雙眼越發地妖異,他輕聲笑道:“還不錯。”
“長生藥到何進程了……”
“遙遙無期,不過爲父煉制了一些增長氣血與壽元的丹藥,待會兒你走之前可帶一批走。”
“多謝父皇。”
“你呀你,從小到大就不愛習武,遊手好閑,如今老了,卻是已經來不及。”
姜徹搖頭道,言語是教訓,語氣則有些噓唏。
姜慶笑了笑,道:“不管怎樣,朕這一生也沒有白過,至少逍遙了百餘年,活數百年的武者,未必有朕潇灑,隻能說追求不同罷了,朕這一生也知足了,隻是有一點遺憾,想在臨終前結束。”
姜徹問道:“何遺憾?”
姜慶語鋒一轉,道:“玉妃并非人族吧?”
此言一出,姜徹的笑容消失。
姜慶冷笑道:“父皇,若是此事傳開,天下人如何看待我們姜家皇室,祖宗又如何看?”
姜徹的臉色冰冷。
姜慶幽幽道:“父皇,朕唯一的遺憾便是玉妃奪了您的寵,讓您冷落了朕的母後,您可知母後死前的最後一句話是什麽嗎?”
“她讓朕好好孝敬您,不要因國事而忘了您。”
姜徹的臉色更加難看。
“朕要死了,但想拉着玉妃一起死,這樣您也好專心追逐長生。”
姜慶平靜道:“父皇,朕今生就忤逆過您兩件事,玉妃乃異族,縱然她對您一片癡心,可她背後的種族呢,她能号令族人爲您搜尋藥材,足以見得她地位不低,她的種族憑什麽對您無私奉獻?”
姜徹道:“這是朕與她的事,莫要胡來。”
姜慶緩緩擡頭,露出平生最桀骜的笑容,如同暮年走向末路的雄獅,他低聲道:“父皇,朕就是要殺她,看看您怎麽護她,是現在動手殺了朕,父子兇殘,讓祖宗不滿,還是您有能耐讓宗宮的人抵擋朕的白衣衛?”
他跟着起身,轉身顫顫巍巍的離去。
姜徹緊皺眉頭,盯着他的背影,心裏既憤怒,又有些欣慰。
這一刻,姜徹突然覺得自己禅讓得太遲了。
待姜慶離去,姜徹方才喃喃道:“臭小子,伱的算計确實不錯,但你的判斷不夠,無需靠老祖,你的白衣衛也奈何不了朕。”
……
夜幕之下。
姬武君、白岐從庭院外走進來。
白岐快步來到姜長生面前,道:“主人,宗宮出事了,白衣衛竟然潛入宗宮,想殺那位玉妃,竟然全都不是太上天子的對手,啧啧,這家夥怎麽如此強?”
姬武君蹙眉道:“他竟然已經達到乾坤境,準确的說,縱然是一洞天也很難拿下他,而且我感覺他的氣息很不對勁。”
姜長生沒有睜眼,道:“看來靈族給了他不小的機緣。”
白岐問道:“需要我們出手嗎?”
姜長生道:“不用了,反正那是他們父子之間的事情,明年起,這場鬧劇就會結束。”
姜慶沒有對姜徹出手,隻是一心想殺玉妃,姜徹也隻是抵擋白衣衛,并沒有制造殺戮。
此事的失敗,導緻姜慶氣血攻心,在寝宮裏暈了過去。
姜長生更在意的是姜徹的絕學,到底是什麽絕學能讓他如此強大?
明年找機會問問。
姜長生默默決定。
這場鬧劇被白衣衛掩蓋下來,并沒有傳開,隻有少數人知曉,但也不敢說出來。
新年到來,太子姜流登基,改年号爲延元。
延元一年!
新天子登基。
天下藩王、諸侯國君王紛紛前來朝拜。
姜流并非嫡長子,目前還算壯年,剛登基就動大手腳,将之前自己幕府裏養的人扶持上位,分入各個權力機構,導緻京城陷入數月的動蕩之中。
五月。
寝宮内,天子面見姜慶最後一面。
虛弱的姜慶艱難睜眼,看着自己選擇的天子,開口道:“流兒……一定要除掉玉妃,她與她的種族……會爲大景帶來厄運……”
天子姜流沉默不語。
姜慶已經神志不清,開始重複這段話,直至徹底斷了生機。
姜流嘀咕道:“何必呢,朕可沒功夫去跟皇爺爺鬥,反正在京城,天塌下來有祖宗頂着。”
……
入夜。
姜慶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漂浮在山野之間,月光灑下。
他扭頭看去,忽然瞧見一道身影,吓得他渾身一顫,連忙行禮:“祖宗!”
正是姜長生。
在姜慶死後,姜長生趕在他靈魂離去前将其挪走,來到無人的山林裏。
姜長生開口道:“你已經壽終正寝,念在你我這一世的血脈之緣,我給你兩個選擇,一是順其自然,等待輪回投胎,二是成爲我的鬼差,執掌一方輪回秩序,不過此後你将永遠無法成爲人,隻能是鬼差。”
聞言,姜慶瞪大眼睛,懷疑自己聽錯了。
他先是看了看自己的魂體,确定是真的後,方才陷入抉擇之中。
他小心翼翼問道:“祖宗,敢問哪一種選擇更好?”
姜長生搖頭道:“沒有更好,我也不會強求你,你自己選吧,不過曆代天子至今還未投胎,可能運朝天子投胎要更晚一些。”
姜慶雖然跟姜徹最後産生矛盾,但對于他這位老祖,一直很恭敬,一碼歸一碼。
姜慶再次沉默。
“多謝祖宗,我還是選擇投胎吧,畢竟我生性懶散,若是一直當鬼差,怕是……”姜慶苦笑道。
他連當天子都懶政,更何況是鬼差。
不能投胎,鬼知道要當多久的鬼差。
他回想起之前爲姜徹監國的經曆,魂體一顫。
姜長生點頭,道:“那祝你來世順風順水。”
他悄悄打入一道輪回印記後就消失在原地。
姜慶愣在原地,不知爲何,心中有些悔意,但他明白,無論怎麽選,都會後悔。
這時,一股奇異的力量拉着他飛向天穹,他不受控制。
另一邊,遠在地靈樹下的姜長生則開始觀察,想看看運朝天子死後靈魂都去了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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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