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花很有禮貌,請無爲道長進門。
無爲看向這隻狸花貓,他隐約間卻是在那狸花貓身上感覺到了些許四季之氣,竟給他一種看不透的感覺。
看樣子,這隻狸花貓在這些歲月裏也有許多機緣。
“狸花!你上哪去了!”
如意喚了一聲。
狸花說道:“有個道長,在外面,狸花認識,想請他進來玩。”
倒不是它笨,而是狸花早已今非昔比了,如今已經不怕那道人了。
“道長?”
院中幾人的目光一同望去。
随即便見狸花點頭,上前撥動了門栓。
當門打開。
無爲道人看向那院中身影。
有的熟悉,有的陌生。
熟悉的,尤爲熟悉,陌生的,不曾見過。
一位身懼龍威,一位身有香火國運護體,一位體有金光法力,而另一位,早便打過交道,再熟悉不過了。
如意一眼就認出了這個道人,目光頓時警惕了起來。
“青仙觀的。”如意站起了身來,手握在了一旁的長槍上。
陳長生道:“無爲道長沒有惡意。”
如意聽後頓了一下,這才方下了手中的槍。
無爲道人看向院中,說道:“貧道…見過諸位。”
平安不知其中細節,起身道:“道長快請。”
無爲道人搖頭道:“貧道無意打擾,便不進院中了。”
平安頓了一下,有些不解。
狸花愣了一下,問道:“爲什麽不進來?”
無爲道人和煦一笑,說道:“沒有爲什麽。”
他看向院中衆人,最終将目光落在了陳長生的身上。
“多有打擾,貧道告辭。”
無爲道人将門掩上,背過身去的那一刻,他深吸了一口氣。
盡管他已經看開了許多,但如今再見,還是沒能安耐下心緒。
對于那位先生,無爲不知道該感謝,還是該恨。
數年啞口,怎能不恨。
但這數年的靜心,卻又的确讓他明悟了許多道理,理應感謝。
無爲是修士,但歸根結底也是個人,人無完人,總是會有想不開的事情。
如意見那關上的門,不禁愣了一下道:“他不是來尋仇的?”
陳長生說道:“無爲道長想開了許多東西,不進門來,隻是不知道該怎麽面對。”
如意問道:“狸花是在哪裏遇上的那道士?”
狸花回答道:“就在後面的巷子,他做在地上歇息,後來我就想着請他進來。”
它覺得味道熟悉,便多心看了一眼。
如意教訓道:“狸花笨不笨,人家說不定把你當仇人,你居然還邀人上門。”
狸花眨眼道:“可是,他好像也不讨厭狸花,還跟我打招呼。”
“你最好騙了。”如意說道。
狸花搖了搖頭,覺得如意說的沒道理。
是好是壞,它其實看的出來。
平安問道:“這位無爲道長,跟…狸花,是有什麽淵源嗎?”
墨淵也很是好奇,這也正是他想問的。
如意随即将許多年前的事叙述了一遍。
聽完過後,墨淵卻是笑出了聲來,說道:“這位道長當真是大膽。”
他也是頭一次聽說有人敢這麽跟陳先生說話的,墨淵混迹荒海,也見過許多修士,這般魯莽的,也是頭一個。
“也難怪先生這樣罰他。”墨淵說道:“不過若是換做是我,他大概墳頭草都有一丈高了。”
陳長生道:“也不是什麽要命的事,而且如今的無爲道人,不也挺好的嗎。”
墨淵點了點頭,說道:“的确也是。”
狸花候在一旁,聽着他們說話。
槐序的靈氣告訴它說,這位道長是個很和善的人,所以它才樂意邀請那道人進來。
雖說之前的事狸花也沒有忘。
但如今不也變好了不是嗎。
它的想法總是這麽單純。
陳長生擡起頭來,卻是往那門外看去。
他頓了一下,說道:“陳某出去一趟。”
幾位對視了一眼,都未說些什麽。
陳長生起身朝那門口走去。
拉開了虛掩的門。
走到那巷子裏,陳長生的目光朝着巷口望去。
正靠在巷子牆上的無爲道人回過頭來。
看到陳長生那一刻他有些慌張。
他在等陳長生,但也在猶豫要不要再等下去。
但無爲道人也沒料到,陳長生會出來。
他有些想走,邁開步子便打算離開這裏。
慌亂之間,無爲道人想的還是逃避。
“道長且慢。”
陳長生的聲音攔住了他。
無爲道人頓住了步子,他沉心靜氣,回過了身來,拱手道:“無爲,見過陳先生。”
陳長生回禮道:“見過道長。”
無爲直起身子,深吸了一口氣,說道:“陳先生是有何事嗎?”
陳長生看着他,搖頭道:“沒有什麽緊要的事。”
“那……”
“吃過了嗎?”陳長生問了一句。
無爲道人頓了一下,說道:“吃過了。”
話是這樣說,但實際上他也有些餓。
修士辟谷,但一樣也是需要吃東西的,隻是吃的不頻繁罷了。
“那便再去吃一頓。”
“陳先生……”
“走吧,陳某請你。”
半推半就的,無爲道人便跟着陳長生往外走去。
無爲道人看向面前走着的青衫先生。
他在想,這位陳先生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
那隻貓兒,又是怎樣的一隻貓。
因爲在他看來,隻有那如意姑娘的反應,才是正常的。
無爲道人很不理解。
街上開着面鋪,兩人坐下,上了兩碗陽春面。
“道長請吧。”
無爲道人點頭道了一句:“多謝。”
這家鋪子的面不算好吃。
但無爲道人一樣吃的津津有味。
二人一語不發,隻是吃面,但陳長生卻隻是坐着,面就擺在面前,沒有動筷子。
一碗面下肚,無爲道人也感到腹中舒服了許多。
陳長生問道:“道長可恨陳某?”
無爲道人放下了筷子,答了一句:“恨。”
“如今陳某就在道長面前。”
無爲道人說道:“但我也感謝你。”
“道長這話說的很矛盾。”
這本就是自相矛盾的。
而修行的意義便也是在這些自相矛盾的事中尋找答案。
無爲道人看着陳長生,說道:“爲什麽請我吃面?”
陳長生道:“道長先前不餓嗎?”
無爲道長張了張口,卻不知如何回答。
在那良久過後。
他低下頭來,問了一句。
“陳先生不吃面嗎?”
“現在吃。”
“無爲沒有吃飽,可否連同陳先生那碗一塊吃了。”
陳長生聽後笑了笑,說道:“有何不可。”
面已經坨了,更加不好吃了。
比起方才,他吃的更加狼狽,大口大口的将面送進嘴裏。
其實他吃完第一碗,便已經飽了。
但就算如此,無爲道人還是強撐着将那碗裏的湯一并喝了個幹幹淨淨。
陳長生問道:“道長吃飽了嗎?”
無爲沒有說話,隻是在良久過後,聽他道了一句。
“不恨你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