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不成要眼睜睜的看着她撕了自己?
不過一秒鍾,腦中似已想到無數種死的可能,可恰恰僅是這一秒鍾,已給了對方充分的時間殺氣四溢的來到了她的面前,在她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那雙纖細的玉手已準确無誤的掐上她的脖子,近在咫尺赤紅的雙目綻放出熊熊怒火,冰冷的聲音從唇齒間一個字一個字的蹦出來:“你,找,死!”
夏侯霏強忍着因呼吸困難所帶來的危險,勇敢直視她的眼睛,不卑不亢的道:“你不是有武功嗎?怎麽那個時候不知道反抗呢?墨瀾,有問題的應該是你吧?”
墨瀾身軀一震,杏眼圓睜怒視着夏侯霏:“果然是你?”
夏侯霏嘲弄的勾了勾唇:“我有那個本事嗎?你也不想想那個時候我在哪裏?”
墨瀾眸光微閃,猛然響起那個時候的夏侯霏可是倒在了血泊裏,哪還有可能将自己擄走?更何況,這個女人根本沒有武功,可那個擄走她的人,明明會武功……
可若不是她,那她又怎會知道?說明,這件事與她也脫不了幹系,想到這裏,墨瀾扯出一抹沒什麽溫度的笑意看着她:“就算不是你,也定然與你有關系,否則,你又怎會知道?”
夏侯霏擡眸看着她,眼睛燦若星辰:“你這是承認了?剛剛不還堅決不承認嗎?”
“夏、侯、霏!我掐死你!”墨瀾再度被她的挑釁所激怒,手下的力道越發的緊了。
霏兒彼時的笑容帶着說不出的魅惑:“我現在十分好奇,當時,你怎麽就毫無反應呢?你若拿出現在的氣勢來,怎會無緣無故丢了桢襙?”
“你還說?難道非要讓我掐死你,你才能閉嘴是不是?”墨瀾突然松開她的脖子,疲憊的靠坐在椅子上,憑空的力氣就好像突然之間被抽幹了般沒了靈氣,這樣的她,是夏侯霏所陌生的,莫名的,她停止了對她的攻擊:“你……,是不是有什麽難言之隐?還有這些沙盤,究竟你是怎麽弄出來的?”
墨瀾冷冷的擡眸,戒備的盯着她:“你爲什麽對這個沙盤這麽感興趣?”
夏侯霏朝她眨眨眼:“你是不是應該先回答我,你是怎麽造就出來這個沙盤的?”
墨瀾見她如此堅持,目光帶着幾許深意的看着她:“你覺得我憑什麽要來告訴你這個有可能影響我一生的秘密?更枉論你我如今還是對立雙方?夏侯霏,不要把自己看的太高,不是所有人都要依附你們過活的。”
聽到這裏,夏侯霏基本上已經确定,墨瀾這裏她恐怕套不出什麽話了,不但沙盤問不出來,就連她的武功以及那天晚上究竟是個怎麽狀況,她恐怕都不會說出來,其實仔細想想,她還真的沒有什麽理由必須告訴她,就連她自己又何嘗不是什麽也沒說?她自己都沒有交心,又憑什麽指望别人對你交心?想清楚了這一點,她也就釋懷的聳了聳肩:“是我僭越了,抱歉,剛剛我也是被逼的沒辦法才威脅你的,這件事如果我有心謠傳,也不至于會隐瞞到今天。”
墨瀾嗤笑一聲:“敢情,我還要感謝你爲我保守秘密?”
夏侯霏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你該不會要與我一直就這麽交談下去吧?外面,你就這麽的放心?墨晔,恐怕并不像你想象的那般好對付!”
墨瀾冷然的看着她:“就算不好對付,有你也夠了!”剛剛是她太沖動,差點中了這個女人的殲計,如果真的将她給掐死了,她這邊倒是痛快,恐怕方城就會徹底保不住,這不是她所希望的,所以,她必須要忍,忍到他功成名就的那一日,她才能徹底得到解脫。
“報……。”遠遠的,一名士兵快速的跑過來,在距離書房兩米遠的地方被攔了下來,墨瀾聽到聲音已走了出來,擰眉看向他:“什麽事?”
“禀告秦王妃,墨将軍請您過去。”士兵的聲音有點喘,恭敬的遞上一封信函,墨瀾抖開信紙大眼一掃,瞳孔驟然一縮,朝着送信的士兵揚聲罵道:“飯桶,一群飯桶,墨鵬、墨鴻這兩個蠢貨,你去,将本王妃的馬牽過來,你們幾個,押上這個女人,走!”
“是!”守在門口的四名大漢立時領命,三下五除二就将夏侯霏五花大綁,提着她一路疾走上了馬車,一行人快速的朝城門口而去。
夏侯霏一路無言,任憑他們将她折騰到城樓上,冷眼瞧着那兩個墨家雜碎墨鵬、墨鴻指着她朝城門外騎在高頭大馬上身着铠甲的墨晔叫喊:“墨晔,睜大你的狗眼看看清楚這個女人是誰,若想讓她活命,就快點給老子退兵,否則老子手中的劍若是一滑切到了不該切的位置,想後悔可就什麽都來不及了……。”
聲音遠遠的傳到同樣挂着墨家軍旗的墨晔大軍時,咒罵聲此起彼伏的傳了過來,墨晔冷冷的凝視着前方,片刻,擡眸直視着夏侯霏的眼睛,一字一頓的道:“殺,今日,必須破城!”
此令一下,除了秦岚以及木姿六人,其餘人等均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着墨晔,似乎在懷疑自己剛剛聽到的是不是真的,“将軍,城樓上面的人,可是咱們的攝政王妃啊!”
“将軍,此令一下,王妃她還有活路嗎?”
“将軍,王妃的脖子上可是還架着刀子呢!”
“格老子的,墨晔你這個混蛋,你若敢下令老子跟你拼了!”
……
“所有人聽令,殺,不惜一切代價,一定要拿下方城!”墨晔沒有去理會身後人的不滿與怒火,他一聲令下後,一夾馬肚,舉着手中的長劍率先沖了出去,秦岚、木姿等六人尾随其後,什麽都沒說,什麽也沒問,步調一緻的跟了上去。
黑虎、黑龍四人對望一眼,傻了眼:“誰能來告訴老子,這該死的到底是個什麽狀況?爲什麽這個墨晔連王妃的命都不管了?”
縱然蘇晉心裏此時也是千萬個不願意,但君命不可違,尤其是還在兩軍交戰的情況下,如若因爲夏侯霏一個人而延誤了軍機,不用想,他們也知道迎接天照的是什麽,墨晔敢冒如此大的風險,他蘇晉心裏佩服的同時又開始爲他擔憂,如果攝政王妃出了事,他該怎麽向遠在京城的攝政王交代呢?
“喂,你這個蘇木頭,倒是說話啊,現在怎麽辦?我們真的要殺上去嗎?”黑豹用力的踹了一腳過去,蘇晉沒有躲,硬生生的挨了這一腳,強烈的痛意刺激着他渾身每一根神經,看着已沖進敵營拼命殺敵的墨晔以及那幾個如花似玉的女人們,蘇晉猛然回了神兒,縱身一躍跳上自己的馬,揚聲一吼:“還愣着幹什麽?沖啊,難不成你們還想損失掉一個将軍不成?我們已經沒有了退路,今天不進攻,京城就意味着淪陷,屆時,就算你們想彌補,恐怕都晚了!”
長鞭一揚,人已向風一般的沖了出去,他剛剛怒吼聲,似乎還徘徊在将士的耳邊,揮之不去,黑家兄弟這才明白過來墨晔下了怎樣一個艱難的決定,長刀一舉,軍旗一揮,馬肚一夾,激昂的聲音随之響起:“沖啊,爲了天照,沖啊……殺,一個不留,一個都不能留!”
站在城牆上的墨家兄弟以及墨瀾,怎麽也沒想到在他們推出夏侯霏之後,竟然仍舊阻擋不了墨晔大軍的腳步,他們慌了,徹底的慌了,望着城樓之上一個個臉色驚變的将士們,墨瀾深吸了一口氣,用力躲過墨鵬手裏的長劍,扯着尖銳的聲音朝着浴血奮戰的墨家軍怒吼:“都給我住手,你們誰敢動,我立馬砍下她的頭!”
墨晔聽言身體瞬時一僵,一個不察,手臂被人一劍刺穿,頓時血流如注,秦岚一驚,一劍刺過去,正中對方胸口,“晔,你怎麽樣?天,好多的血,怎麽辦?”
墨晔随手按住自己的手臂,凝目望向沐浴在冬日陽光下城門上的那抹倩影,黑衣而立,烏發如墨,水潤的眸子淡然平和的目視着前方,似乎周圍所發生的一切,都與她無關……
墨晔的心驟然一痛,他看着身邊的秦岚,艱難的做着選擇:“我們該怎麽辦?我們到底該怎麽辦?”
秦岚的心又何曾比他好過?在他的眼裏,她是兄弟的妹妹和妻子,可在她的眼睛裏,她卻是她在這個世界上可能唯一能算得上親人的人,讓她眼睜睜的看着她爲她去死,秦岚做不到,墨晔更做不到,可是在這個緊要的關頭,他們似乎已經沒有了選擇,如果選擇她,京城上萬條性命就會受到威脅,可如果舍棄她,卻并不是他們想要去做的,怎麽辦?怎麽辦?
“不要再猶豫了,殺,殺進去!”木姿殺出一條血路來到秦岚、墨晔身邊,血紅的眸子裏閃耀着不容拒絕的霸道:“小姐讓你們不要管她,一定要沖出方城,接下來的路并不好走,你們已經沒有時間了,至于她,你們放心,沒有人能傷害到她!”
“可是……。”墨晔還在猶豫,木姿卻已經将他們推了出去:“拿出你們戰場上的魄力來,我家小姐都已經如此說了,你們還有什麽好擔心的?再這麽耽誤下去,你們誰都走不了!”
墨晔、秦岚交換了一個眼神,擔憂的看向夏侯霏的所在的位置:“她,真的會沒事的,對不對?你們不是在騙人的,對不對?”
木姿被秦岚折磨的就快要跳起來了:“哎呀我的姑奶奶哎,她是我們的主子,你說我們會眼睜睜的看着她去死嗎?現在,你們管好的是你們自己,至于其他,不是你們該操心的,趕緊走,快!”
将墨晔與秦岚推到人.流中後,木姿将手放在自己的嘴邊,吹了一聲長長的口哨,不過眨眼間,木晴等五人已來到了她的身邊,木姿沉着冷靜的下達命令……
“别費工夫了,墨瀾,沒用的,他們是他的兵,天照隻有一個,皇上隻有一個,攝政王也隻有一個,可女人,卻有千千萬萬個等待他們去挑選,你以爲,他會因爲我去放棄整個天照?簡直就是自不量力、癡心妄想!你還是給我一個痛快吧,免得我站在這裏丢人現眼!”夏侯霏自暴自棄的話似乎刺激到了身邊的女人,她架着長劍,對着她就是一聲吼——
“你就不能有點信心?難不成你就這麽想死?你想死,本王妃偏偏不讓你死,來人,将她給我卸下來,帶走!”墨瀾突如其來的改變讓夏侯霏微眯起了眼:“你要做什麽?”
墨瀾惡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轉過身對着身邊的人沉聲吩咐,夏侯霏聽了個大概,瞳孔猛然一縮:“你要逃跑?難不成你不守了?”
墨瀾目光帶着深意的看着夏侯霏:“你剛剛有句話提醒了我,他們男人,在功成名就之後,的确可以擁有無數個女人,可咱們這些爲了他們而犧牲奉獻的女人呢?至始至終恐怕都隻是他們生命中的一個過客,我何必爲了這樣一個男人,豁出我自己的命呢?此時不走,更待何時?”話落,她素手一揚,大踏步轉身離開,夏侯霏歪着頭看着她漸行漸遠的背影,唇角微微向上翹起……
“墨瀾,你總算還沒那麽傻!”
兩個時辰後,當墨晔大軍沖破方城城門時,墨瀾已帶着他的親信以及五萬精英逃之夭夭了,被留下的一萬兵馬在墨晔沖進來之後,并沒有誓死抵抗,而是聰明的選擇了投降,在他們看來,他們就隻是一個當兵的,爲誰當兵不重要,重要的是保住自己的命,才是最終的。
十天,十天的時間可以改變很多,墨晔大軍在成功收複方城之後一路向東,接連收複五個城池之後,距離京城就隻有一步之遙,可偏偏僅是這一步之遙,卻被蔺滄海的三十萬大軍阻攔在京城之外。
看着眼前的三十萬大軍,墨晔知道,李成、宋默兩位将軍恐怕已經兇多吉少,蔺滄海他能避過他再接連突破兩位将軍的防守來到這裏,已足以說明他的實力遠比他們想象的要厲害的多。
隻是,臨月的那三十萬兵馬,如今又在哪裏?
京城被蔺滄海的大軍包圍而住,蔺滄海的大軍又被他包圍而住,盡管雙方實力相差懸殊,但隻要他的後續部隊到達,一切就重新回歸到零,鹿死誰手,似乎并不好說。
令墨晔怎麽也沒有想到的是,在他的後續部隊還未到達之前,蔺滄海卻在城樓上挂出了一整排的人,看到這些人的一瞬間,墨晔懵了……
“晔,你怎麽了?那些人是誰?你認識嗎?”墨晔的表情讓秦岚莫名的一慌。
感受到身邊人的僵硬,墨晔輕輕攬了攬她的肩膀,目光深邃的望着前方:“那裏挂着的人,是夏侯霏的父親、姨娘以及兄弟姐妹們,夏侯府的人,基本上,都挂在了上面!”
秦岚驚呼一聲,愕然的捂住自己的嘴,“那,那豈不是……是……。”當今皇上的父親,攝政王的嶽父?
“蔺滄海他,是有備而來啊!”墨晔一眼凝重的注視着前方,眉角眼梢皆是冷意,卑鄙如蔺滄海,這麽多年過去了,他依然如故!
“那,那我們怎麽辦?”秦岚充滿憂色的目光望向前方,心中仍舊牽挂着至始至終都沒有消息的夏侯霏,也不知道那個該死的秦岚将她帶到了哪裏,如果霏兒看到這一幕,一定會非常非常心痛吧?他們該怎麽辦?怎麽辦呢?
——
“我要見王爺,求求你,讓我見見王爺,求你……。”彼時,在秦王安營紮寨的地方,一個身着紫衣的女人跪在營帳外,苦苦的哀求着守在門口的侍衛,淚眼婆娑的模樣,真是我見猶憐,可至始至終,那兩名侍衛卻并未給她一個眼神兒。
沒錯,這個女人正是夏侯紫,她之所以跪在這裏,也與挂在城樓之上的人脫不了幹系,如果夏侯家的人看到這一幕,不知道會作何感想,怕是連他們都想不到,夏侯紫會爲他們做到這一步吧?
“主子,您的身體要緊啊,都已經跪了一個時辰了,天這麽冷,咱們還是走吧,好不好?再跪下去,您的身體會受不住的……。”夏侯紫已經哭得沒有了力氣,她依偎在白露的身上,絕望的看着至始至終都緊閉着的營帳,言語間滿是懊悔與痛苦,她沒有想到,男人絕情起來,居然比女人還要可怕,這些天她不間斷的跪在這裏,僅僅相隔一面營帳,卻又似乎隔着千山萬水般遙遠,他不見,任憑她跪在這裏。。。
“王爺,妾身知道您能聽得到,妾身求您了,父親年紀大了,實在經不起這樣的折騰了……。”話到這裏,還未完,人卻已被那兩名侍衛給架了起來,面無表情的對她下達王爺的命令:“側王妃,求您别爲難屬下了,王爺已經撂了話,這件事與您無關,就算您跪死在這裏,他也不會改變自己的心意,您還是回去吧,再這麽下去,大家誰都讨不了好!”
“不,王爺,那是妾身的爹爹啊,您讓妾身怎麽放得下他們?王爺,就算您不答應放人,好歹,好歹讓妾身去喂口水給他們喝,行不行?王爺,妾身求您,求您!”話落,也不管其他人,用力推開白露,就着滿是灰塵雜草的地面‘咚咚咚’磕起了頭,任誰攔也沒攔住。
随着磕頭的悶響聲自外間傳來,服侍在秦王身側的易香不忍心的蹙了眉,然而她剛要做出開口的動作,卻被一旁的師歌用力握住了手,眉眼嚴肅的朝她搖了搖頭,易香臉色難看的看着外面,欲言又止,可一想到而今的形勢,自己何嘗又不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都難保了,若爲了她得罪了王爺,她們誰都别想好過。
想到這裏,她終還是什麽也沒說,默默的低下頭繼續磨墨,一切,就好像什麽也沒發生一般。
始終專注于手中文案的蔺滄海雖然沒有擡頭,但兩人的交流卻沒有逃過他的眼睛,唇角勾起一絲嘲弄,繼續手中的工作,隻要她們識趣兒,他可以睜隻眼閉隻眼,但若是越界了,就别怪他手下不留情。
帳外的哭聲就好似揮之不去的魔咒,蔺滄海在忍了又忍之後,終于按耐不住心中的煩躁,撂下筆大踏步的走了出去,夏侯紫看到突然走過來的那道身影,驚喜的睜大雙眸,激動的道:“王爺,王……。”
“啪”的一聲,一記響亮的耳光火辣辣的将她整個人甩趴下,夏侯紫不可置信的怔楞在原地,下意識的伸出手撫上已經開始發燙的臉頰,僵硬着頭緩緩的轉過去,“爲什麽?王爺,妾身怎麽了?妾身究竟怎麽了?難道妾身爲自己的父親求情都不可以嗎?王爺……。”
夏侯紫接下來的聲音再也沒有喊出來,因爲,蔺滄海已飛快的抽出他腰間的佩劍,冰涼的劍尖就架在她光潔修長的脖頸上,冷寒的溫度凍得她一瞬從頭冰到腳,瞳孔驟然一縮,在短暫的震驚後,唇邊扯出了一絲自嘲的笑:“呵呵呵,三年夫妻,也不過,爾爾!”
“王爺如今恨不得要殺了妾身,對嗎?也好,妾身正不想活了,王爺可以一劍刺到這裏,這樣,妾身就感覺不到它的痛了……。”幾近絕望的夏侯紫笑的悲憫的輕輕擡起手捏住蔺滄海那冰冷的劍尖,将她引領到自己的胸口處,慘然一笑:“刺吧,刺下去,什麽煩惱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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