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鳳眸清寒的掃了她一眼:“不用,相信要不了多久,天照的皇帝就會蘇醒了……。”
“聖者?”女子眼底難掩其詫異之色,似乎好奇于她是怎麽知道的?
白衣女子故意忽略她眼底的詫異,面無波瀾的扯了扯唇:“如果那老太婆連這點都看不明白,天照還有什麽資格去争未來?”她懶懶的放下車簾,清湯挂面般的小臉兒隐入馬車,沒有溫度的聲音随之響起:“走吧!”
縱然黑衣女子有諸多不明白的地方,卻始終沒有再開口,命令馬車一路向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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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這封急報傳入慈甯宮後,不到半個時辰所有大臣均被召集于金銮殿之上,信件的内容也就在這個時候适時的曝光了。
原來,幾個月前才丢了兩個城池的南啓,竟然不顧信譽卷土重來,三十萬大軍悄然盤踞在天照邊界,擺出随時都有可能進發天照的意思。
如若隻是南啓也就罷了,偏偏臨月竟然也想來分一杯羹,二十萬兵馬毫無預兆的攻破天照兩個城池後,按兵不動了,雖然沒有再次進攻的意思,但卻也沒有絲毫要退讓的意思。
此密诏一念出,整個大殿沸騰了,讓他們有了一種兵臨城下的危機感,任誰也沒想明白爲何南啓會突然卷土重來,難道南啓皇帝想要抛出自己的信譽也要将天照置之于死地?還有臨月,幾年前的針鋒相對,已經讓兩國元氣大傷,此次他們毫無征兆的在一晚上之内連奪天照兩個城池,如此魄力就連當年也未必能做得到,而今他們這般做,是想要告訴天照他們已經恢複了實力,還是已經與南啓一起達成了某種見不得光的協議?
一時之間,整個金銮殿似乎籠罩在了森寒的冬日裏,寒風凜冽間人人都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緊張感。
太後一見衆人這樣,臉色登時不好看了,連點幾個人站出來說出自己的想法,可這些人盡管被點了名,卻始終保持着沉默,直到太後說明可暢所欲言,不會降罪之類的承諾後,才有人大膽進言——
如此國家危難時刻,隻有身經百戰的太子才能夠解天照于危難之中。
當務之急是治好皇上的急症,隻要皇上一日不好,天照就會陷入自我的混亂中,如果不先安内,如何團結一緻的去對外?
天照的未來不能夠指望太子一個人,既然各位皇子都是皇上的兒子,自然每一個人都有資格前去保家衛國?言外之意是諷刺那些趁着皇上患病期間,紛紛爲自己皇子某未來的各宮娘娘以及各家的權勢們,想讓太子爲你們保家衛國,還要讓太子給你們讓位,憑什麽?天下間有這麽好的事?如果你們有本事去争奪這個位置,就要拿出點實力去證明,否則,隻會是自取其辱!
一時之間,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金銮殿上硬是劃分了幾個派,吵得是沸沸揚揚、不甘示弱,各說各的好,各邀各的功,這樣的混亂場面何曾是這個久居深宮的老太後見過的?登時氣的就有暈厥過去的征兆,就在場面火爆的無法控制之際,一道虛弱中帶着威懾力的聲音驟然在太後身側響起:“都,都給朕,閉嘴,咳咳,閉嘴!”
次音一落,全場瞬時陷入靜谧,氣氛詭異的吓人,直到這些大臣看清楚來人是誰是,吓得噼裏啪啦的跪了一地:“臣等參加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原來,這緩步走過來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當今的萬歲爺蔺天琊,看他臉色發黃、身體微顫,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心驚膽戰的看着一步步邁向龍椅的蔺天琊,紛紛奇怪那個傳聞中已經陷入昏迷的人,怎麽會突然出現在這裏?
珠簾帳後的太後看着一步步朝龍椅走過去的蔺天琊,突然間明白了什麽,趕忙顫悠悠的疾走過去,不顧彼時的場合,聲淚俱下的感歎着:“我的兒啊,你終于醒來了,你終于醒來了……。”
雖然大病初醒,但蔺天琊到底是蔺天琊,腦子卻一點也不糊塗,爲了避免太後說錯話,他趕在她之前道:“辛苦您了母後,兒臣來了,一切有兒臣在,您且放寬心回去休息,有什麽事,咱們回去再說。”
幾句話下來,不但安撫住了太後的心,也成功的堵住了她接下來的話,太後掃了眼台下一個個震驚中帶着懷疑的面龐,朝着蔺天琊點了點頭,便在太監的攙扶下離開了金銮殿。
在她離開後,所有大臣再次恭恭敬敬的跪下,恭喜皇上大病初愈,蔺天琊将整個身體都架在了龍椅之上,似乎每喘一口氣,都是一種折磨,他耷拉着眼皮将手中的密函讀完後,渾濁的眸子裏帶着懾人的精光一一掃過在場每一個人的臉,最後,他聲音蓦地一沉:“太子呢?秦王呢?将他們統統宣上殿。”
這一聲令下,所有人均面面相觑着看向蔺天琊,皇上莫不是真的病糊塗了?太子與秦王消失了這麽久,怎麽可能說出現就出現?就連躲在暗處的人在聽到蔺天琊的命令,也急匆匆的朝德妃的鍾粹宮以及皇後的長春宮奔去。
然而,當這兩宮之中還未做出什麽舉動,太子與秦王卻竟然同時出現在了朝堂之上,這樣的意外,幾乎堵住了所有居心*者的嘴,但面對突然蘇醒的蔺天琊,以及攜手出現的兄弟倆,很多人都猜測,這是不是父子三人商量好的三簧戲?不然,怎麽會在如此的巧合之下,父子三人同時出現?實在令人不得不深思這當中的各路緣由!
朝堂之上,因爲有了這兩兄弟的加入,形勢突然大轉,或許是因爲蔺滄溟的以往的威名,也或許是蔺天琊的突然出現讓他們看到了希望,總而言之,文武百官開始靜下心來仔細研究對策,以解天照再一次面臨的危難。
下朝之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皇上此次并沒有派蔺滄溟前去鎮.壓敵人,反而派了另外兩名資格較老的将軍前去增援邊境軍隊,一時之間,太子蔺滄溟被留京的目的,倒有些明朗化了,尤其是在朝會之後,他還被留在了禦書房,這一舉動,自然又引起了不少人的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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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後回到慈甯宮後,皇後已經在等候,屏退左右,她開門見山的問皇後:“皇兒的病,有希望了?”太後并不是那種爲了楊家利益就将自己親生兒子的生死置之度外的人,相反,她更加注重自己的兒子。如若不是皇帝真的‘病入膏肓’,她也不會将皇上的權力攬在自己的手裏,說起來,她對皇後還是有幾分質疑,就比如之前被她所說的‘病入膏肓’,到今天的‘回光返照’,種種迹象,她就算再傻,也有所懷疑了。所以才會剛剛出了金銮殿,就命皇後在慈甯宮候着了,她的這句話冥冥之中,也有好幾層深意,就看皇後怎麽回答了!
楊豔萍也不是傻子,知道這是太後故意留給她的台階,如果她借着台階走下去,不但皇上會沒事兒,她的兒子與她也會有她保障,但如果她說有事,那麽,等待她的,或許就不僅僅是太後的不信任,更多的,還會有來自皇上那裏的各種質疑。可讓她就這麽的放棄,就意味着她之前努力的一切都要前功盡棄,那這些年來的努力,豈不是全砸進去了?她怎麽會甘心?
她自然是不甘心的!
“回母後,這……兒臣真的說不好,恐怕還要請太醫來看看,或者說,再請一請那位神醫?”楊豔萍的話還未落,太後就冷哼了一聲:“哼?神醫?上一次他不是已經來過了嗎?可結果呢,還不是不了了之?就連太子都沒臉過來,這還不夠說明他的水平?至于太醫,你整日守着皇帝,你不是對他的情況了解嗎?怎麽現在又說說不好了?好了就是好了,不好就是不好,有什麽不好說的?”
說的輕巧,如果能這麽說,她還用這般的費盡心機嗎?
“母後看這樣好不好,兒臣将皇上身邊的禦醫都請過來,您細細的問上一問,可好?那些專業術語,兒臣也說不明白啊?”
太後目光如電一般緊緊的盯着楊豔萍,似笑非笑的問道:“萍兒,少在哀家面前打馬虎眼,你老實告訴我,你真的不知道皇上會突然醒過來?還是說,皇上能夠醒過來,是你……從中作了什麽手腳?我是你的姑母,你難道連我也要瞞着?”
“您是我的姑母沒錯,可您同時還是皇上的生母。”楊豔萍心裏這般想着,面上卻露出一副備受打擊的模樣,緊張的看着太後:“母後,您這是什麽意思?難道您懷疑,皇上的病症與兒臣有關不成?”
“難道……沒有嗎?”太後目光緊緊的盯着她,似乎要将她看透,楊豔萍聽完此話,如遭雷擊,動作完全僵住,目瞪口呆的看着太後:“母後,難道在您的眼中,兒臣就是這樣一位蛇蠍婦人不成?這些日子以來,兒臣的一舉一動都在您的眼皮子底下,兒臣就算有天大的膽子,那也不敢對皇上怎樣啊?您,您這是要冤死兒臣嗎?”
太後不爲所動的看着她聲淚俱下的悲憫模樣,良久之後,眼裏含着一絲嘲諷:“你是我楊家的人,你若真的要做什麽,也不是爲了你自己,而是爲了你的兒子,說起來,這些也都無可厚非,你想要怎麽鬥,哀家都可以睜隻眼閉隻眼,可獨獨,你不能對我的皇兒下手。萍兒,别以爲哀家老了,就真的到了老眼昏花的地步,你對皇上做了些什麽,哀家縱然沒有猜到十,卻也猜到了五,你還想瞞哀家瞞到什麽時候?”
如果你真的知道了什麽,又怎麽會憋到現在才開口?楊豔萍心中冷冷一笑,目光倏忽變冷:“母後說什麽,兒臣真的不明白,皇上是誰?那可是主宰天照的君主,兒臣一介女流,難不成還到了隻手遮天的地步?可以操縱皇上的生與死?如果真是兒臣做的,爲什麽還要讓皇上醒過來?這樣一來,豈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母後冤枉兒臣沒關系,但卻不能連帶着冤枉了您的孫子,您的那對孫子您又不是不了解,根本就無意于這個皇位,兒臣若真的要謀,謀給誰?太子他已經成爲了太子,兒臣何必去多此一舉?”
太後手中的佛珠轉了轉,突然意味深長的看着楊豔萍笑了:“這麽說,哀家還冤枉你了?”
楊豔萍一臉受傷的低垂着頭,“兒臣不敢,您也可以繼續懷疑兒臣,您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皇上,兒臣身爲他的妻子,有責任也有義務爲您分憂,如果您覺得兒臣值得懷疑,那一定是兒臣某些地方做的不夠好……。”
太後看着這樣不惱不怒,始終保持着得體儀态的楊豔萍,眼底漸漸溢出一層憂色,難不成,她猜錯了?想到這些日子以來發生的種種,她腦子裏突然一片混亂,突然覺得頭疼的厲害,自然也就沒了繼續追究下去的意思:“罷了罷了,你且退下吧,哀家疲了,你自己做過什麽,自己心裏清楚,隻要你不怕這些因果報應追加在你兒子的身上,你就盡管去做吧,哀家不管了,也管不了了,這些日子以來,哀家這把老骨頭也折騰的差不多了,實在沒精力再處理你們之間的事兒了!”
“母後?”楊豔萍一怔,看着好像突然之間老了十幾歲的太後,她欲言又止。
“下去吧,日後哀家也懶得管你們怎麽去争怎麽去鬥了,但哀家醜話要說在你前頭,當年的錯千不該萬不該你怪在嫣然的身上,你身爲姐姐,不但沒能保護好你自己的妹妹,還讓妹妹爲你擔下如此大的風險。這些年,你爲了自己的兒子,将溟兒推上了風口浪尖,可結果呢,上天終究是公平的,人家的兒子不但從逆境中一步步強大起來,還穩坐太子之位,甚至于在民間還有極高的威望。反觀你的兒子,卻因爲被你保護的太後,倒有些高不成低不就,你這個做母後的如何不甘心,也挽回不了什麽了,不适合就是不适合,即便你再怎麽好強,也改變不了他們兄弟倆不适合做皇帝的事實。再怎麽說,溟兒的身上還流着你妹妹的血,再怎麽樣這孩子這些年對你也是盡心盡力,萍兒,隻要是咱們楊家的骨血登上了皇位,是誰去做,真的很重要嗎?”
“你如此争強好勝不顧一切的去争,可曾想過後果?如果你輸了,不但要連累你的兒子們,甚至還會牽連到整個楊家,楊家如今已經出了兩位皇後,還做到了四大世家之首,成爲了天照獨一無二的皇商大族,可以了,真的可以了,就算你我百年之後,也會有溟兒他們繼續支撐着楊家,你我算是功德圓滿了,這不外乎是最好的結局。可是爲什麽,爲什麽你還要如此不甘的去奪?你可曾去想過那個萬一?萬一失敗,你唾手可得的太後之位不但要拱手讓人,還要禍及楊氏滿門,萍兒,這個後果你承擔不起,你想要做楊家滿門的終結者,你想要死後你的兒子被世人唾罵嗎?”
看着皇後漸漸低沉下去的臉色,太後歎了口氣,轉身進了寝殿,留下楊豔萍一人坐在諾大的偏殿裏,沉默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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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突然現身的消息不單單讓那些朝堂内外的人趕到奇怪,就連德妃那裏,之前也是毫無征兆。她甚至還抓着白嬷嬷的手不可置信的問道:“你确定,那是我的海兒?”
白嬷嬷有些啼笑皆非的看着德妃:“确定,奴婢确定那是王爺,一般的人,怎麽敢代替王爺出現在金銮殿上?稍有不妥,就會滿盤皆輸啊!”
“可,不對啊,他怎麽還提前兩個月回來了?”白嬷嬷不由莞爾:“朝局變幻莫測,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的。”
講到這裏,德妃這才猛然想起蔺天琊來:“對了,你說皇上是真的醒過來了,還是有人害怕長此下去天照毀在她的手裏,所以才會大發慈悲讓皇上醒過來?”
白嬷嬷擰了擰眉:“不管這個人的初衷是什麽,都打亂了咱們原有的計劃,就像爺突然出現在天照,定然也是有原因的,還有皇上,在昏迷了幾個月後突然醒過來,他的防備之心定然比以前更加的嚴重,日後想要再動手,恐怕隻會難上加難,可以說,無意間,已經改變了太多局勢。”
“你說得對,皇上醒過來了,有些事絕對不會就這麽簡單的就糊弄過去,接下來,我們必須要更加謹慎才是。這樣,你派個人去墨府通知一聲,讓她先穩住陣腳。”白嬷嬷點頭稱是,趕忙應聲而去。
半個時辰後,蔺滄海出現在了鍾粹宮,德妃左右張望後,責怪的看着他:“你怎麽在這個時候來,還不趕緊去看看你的父皇?”
“母妃放心,父皇這會子正見太子,沒空見兒臣,倒是您,這些日子如何?”德妃聽此,趕忙将他拉近内殿,屏退左右:“你是怎麽回事?怎麽突然間回來了?”
蔺滄海笑容僵硬的看着德妃:“母妃,幸而孩兒提前回來了,如若不然,指不定會生出什麽變故來。不過您放心,雖然父皇醒來不在計劃之中,也直接的延誤了某些事的發展,不過大緻的方向還是沒有改變的,如今再加上憑空冒出來的臨月,果然是天助我也,您放心,在天照一切未安排妥當之前,孩兒是不會随便亂來的。”
自前年那次狩獵之後,秦王就消失在了人們的視野中。那個時候的他,身受重傷,自然不能進宮,但他卻隐瞞了傷勢十分嚴峻的問題,皇上當時問起來時,他隻是說受了點内傷,狩獵場上刀劍無眼,受傷也是稀疏平常的,也因此,并未引起皇上的注意。秦王松了口氣,偷偷的離開了京城,具體去了哪裏,他連德妃都沒有說起。
起初的時候,他的确還派人裝一裝,可後來皇帝不放心,總會命德妃前去探望,一來二去的,他若是再不進宮請個安,那就太說不過去了,無奈之下,他隻能讓德妃告訴皇上,那次狩獵之時,他與臨月二皇子所受的傷并不是普通的傷,而是遭到了莫名刺客的圍剿,兩人均身受重傷,因爲這件事牽扯到臨月的二皇子,爲了将天照擇出來,所以他答應二皇子隐瞞這件事。
也因爲此,他身受重傷的消息才不能在天照傳開,所以不得已之下,他才拖着重傷的身體離開京城,前往據此三十裏外的德化寺找主持了空大師幫忙診治。了空大師雖然僅是德化寺的主持,卻也是一位隐居已久的江湖高人,醫術自然不在話下。
當德妃将事情的始末向蔺天琊解釋清楚後,原以爲會受到他的責罰,沒想到他聽後隻是淡淡的點了點頭,“如此,就讓他好生養着吧,等什麽時候病好了,再讓那墨家丫頭進府也不遲。”其他的什麽也沒說,但德妃相信,依着蔺天琊生性多疑的性子,定然會去調查清楚,這也是他事後沒有追究的原因,想必結果與她所說,并沒有太大的出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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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千字先傳上,晚上有時間會繼續補更,沒時間就往後挪,總會還完的,麽麽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