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鴻晖詫異的瞥了眼蔺滄溟,哼了一聲:“你這小子,還挺自信。唉,可苦了霏兒那丫頭了,這蔺天琊一天不死,她還就回不來了?”
蔺滄溟看着楊鴻晖的眼眸之中,浮現一絲不悅:“外公就這麽信不過我?”
“難不成你還能親自砍下蔺天琊的頭不成?”楊鴻晖皺了皺眉頭,有些擔心的望過去:“喂,他怎麽說也是将你養大的人,你該不會真的要砍下他的頭吧?”
蔺滄溟這下徹底無語了,他看着自己的外公,一臉不滿:“難道在您的眼中,溟就是這樣一個恩将仇報之人?雖然有那份協議在,但我,是不會用一個人的性命去換另一個人的命,這是原則的問題。至于霏兒,如果那個木景真實存在的話,您就放寬心,那丫頭說不定早就在木靈寨過上逍遙自在的生活了。一年,最多一年,等她及笄之時,就是我迎她歸來之時。”
“話不要說的這麽滿,你要拿什麽去帶她回來?”蔺滄溟略一挑眉,嘴角揚起一抹神秘的笑容:“放心,您的外孫啊,沒您想象的那般窩囊,如果真如此,早不知道死了多少遍了。霏兒落在木靈寨,并不是對方的實力太過強大,而是我願意,隻要我願意,依然可以輕松的将她帶出來,可以如今的形式,您覺得有比木靈寨更适合她修生養息的地方嗎?隻要我踏進京城,等待我的就是争奪的開始,我不願将她放在陽光下做靶子,是因爲不想她成爲第二個印影。這麽說,您能明白嗎?”
楊鴻晖淡淡的掃了他一眼,抿着唇不說話。
蔺滄溟唇角一勾,知道他這是心中不舍,不由輕輕一笑,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外公,孩兒已經長大了,不再是那個遍體鱗傷的小男孩兒,您不用再爲我牽腸挂肚。現在,您要做的,就是怎樣将外婆帶回來,怎樣取得她的諒解,這,才是溟心中最美好的願望。隻有您将外婆找回來了,咱們一家人才能團圓啊!”
“臭小子,老子一定會将你外婆找回來的,你等着,咱們一年爲期,等霏兒及笄之日,就在藥王谷見面,到那時,你小子可要守信用,一定要将老子的孫媳婦帶回來,否則,老子跟你沒完,聽見了嗎?”彼時楊鴻晖的聲音中已帶了濃濃的鼻音,蔺滄溟知他心裏難受,他自己又何嘗好受了?隻要他走出這裏,等待他的變數,連他自己也是沒底的,一年之後,能不能平安前往藥王谷,他真的不敢說。但看老人這樣,他又怎能忍得下這個心?
“您就放心吧,一年爲期,藥王谷見!”蔺滄溟最後緊緊的抱了他一會兒後,果斷的轉過身,動作利索的翻身上馬,在馬蹄揚起的那一刹那,他低沉的聲音遠遠的傳過來:“外公,保重!”
“保重,我的好外孫,保重,一路順風!”楊鴻晖紅了眼眶,潸然淚下,心中默默祈禱着已經消失不見的他,“一定要平安回來,大家等着你,溟兒!”
——
八月二日晚,經過十天晝夜不分趕路的蔺滄溟終于回到了位于天照的太子府。
而彼時已經是深夜子時,他的書房卻亮如白晝,下意識的蹙緊了眉,蔺滄溟身形極快的跳進隐溟樓,暗處的烏衣衛早在他出現時便已經嗅到了他的身份,也因爲此,他的出現并沒有引起暗處人的波動,順利成章的來到了書房前,守候在那裏的雷鈞、雷音眼珠子險些沒掉下來:“爺?您怎麽回來了?”
蔺滄溟輕瞟了二人一眼,目光看向書房:“人都在裏面?”
兩人用力的點點頭,蔺滄溟微微颔首,推門而進,不無意外的,同樣引起其他人的愕然轉身:“爺?”
目光所及之處,皆是他手下的得力幹将們,蔺滄溟微微颔首後,坐到了迦藍旁邊的位置上:“不用理會我,說你們該說的。”
迦藍擔憂的看着他渾身上下掩飾不住的疲倦感:“你還是先下去休息吧,一會兒我找你說清楚。”
蔺滄溟擺擺手,表示自己無所謂:“說吧,蔺滄海那邊怎麽樣了?”
迦藍歎了口氣,朝對面幾位看起來十分精幹的男女道:“既然老大讓你們說,就将你們探聽到的,一五一十的說清楚。”
“是。”所有人面色一凜,将這段時間天照國大大小小,但凡有價值的消息,均事無巨細的說了一遍。
聽到最後,蔺滄溟的眉頭已經深鎖起來,看向迦藍的眼神也略顯凝重:“這麽說了,至今爲止,我們都沒有捕捉到蔺滄海的行蹤?”
迦藍一眼凝重的點了點頭:“自打那次在小樹林中被你我二人打傷之後,他明着好像是在府裏面休息,實際上秦王府中,隻有一個替身而已。”
“不止是如此,就連他與墨家小姐的婚事也一延再延。”
“皇上那邊派德妃去探病三次,每次均未超過半天就走了。”
“府裏面的那些側妃妾氏,也異常平靜,每天單獨待在自己的院裏,不出門也不争鬥,委實讓人詫異。”
“與臨月的二皇子也似乎斷了聯系,未見動靜。”
“倒是墨家小姐墨瀾,私下裏在尋找百曉笙……。”
聽着下屬你一言我一語的陳述着最近發生的事,蔺滄溟忽然擡眸看向迦藍:“皇後那裏呢?”
“這段時間人家可是盡心盡力的在照顧皇上,别提有多溫柔了,倒是晉王、禹王每次都來去匆匆的,似乎很忙的樣子。其他嫔妃也沒表現的太不正常,一切也都按部就班的進行着,隻是奇怪的是,皇上的病,時好時壞,太醫也看不出什麽異樣,一直開的都是溫補的方子,你得空了,還是去瞧一瞧比較妥當。”
迦藍的提醒蔺滄溟放在了心上,轉眸掃向靜候在一旁的下屬,他揮了揮手:“好了,時間也不早了,你們暫且回去,有事的話自會通知你們。”
“是,屬下等告退。”待屏退左右之後,蔺滄溟一臉認真的看着迦藍:“你母親身邊的人,現在可還有存在的?”
迦藍神色一變,擡眸看向他:“怎麽了?”
“現如今,知道你母親當年從月族離開之後動向的,也就隻有她身邊的人,而想要打探清楚木靈寨與你母親的關系,就隻有從這裏入手,否則,咱們很難攻破他們。”蔺滄溟的話敲打在迦藍的心頭,在這麽一瞬間,他想到了錦秋,一直以來,他都覺得她很神秘,隐藏了很多,如今蔺滄溟的提醒,讓他不得不重視起來,也許,該是時候找她談一談了。
“據我所知,母親當年從月族離開時,并未攜帶任何人,也就是說,如今她身邊的人,都是後來的,如果是這樣的話,她們能知道多少?”蔺滄溟輕歎一口氣:“如今還能怎麽樣?隻能死馬當活馬醫了,如果這個死扣解不開,木靈寨的秘密自然也無法解開,相對的,皇後究竟怎麽與木靈寨搭上線的,就更加難以估計了。我們雙管齊下,你去調查你母親身邊的人,明日我親自去一趟墨家。”
“墨家?你去墨家做什麽?難不成,你真的要爲那個女人做什麽手術?”迦藍的聲音陡然拔高,令蔺滄溟下意識的瞪了他一眼:“我在你眼裏,就這般的……下.流?”
“那可說不好,萬一你想從她那裏入手,自然要拿出真才實學。到時候若被我妹妹知道了,後果你自己掂量!”迦藍心情缺缺的瞥了他一眼:“你到底想要幹什麽?”
蔺滄溟唇角勾了勾,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說呢?墨瀾這個女人,可不是一般的女人,她讀過兵書,又熟知這幾個國家的地理環境,如果蔺滄海的失蹤與她有關的話,那麽這個女人,将會是一個可怕的後患。現在若是不提前預防一下,到了真刀真劍實幹之時,恐怕就來不及了。”
“那你是想借這次……,做點什麽?”迦藍微怔了下,一絲笑意從唇間溢出:“不過,你自己也說了,這個女人不簡單,你若不做出點什麽來證明自己,恐怕難以取得她的信任。”
“放心,我既然敢上門,自然是做好了萬全的準備,回頭你吩咐沫舒準備一下,讓她随我前往。”蔺滄溟撂下這句話後,便轉身上了樓,連續十幾天不分晝夜的狂奔,他是累壞了。
目送蔺滄溟離開,迦藍眼眸一沉,忽的站起身,疾步走了出去,縱身一躍,朝曾經的丞相府方向飛奔而去。因顧慮到相府中有蔺天琊的人,迦藍眸光微閃,轉身拐進了京城最具花名的花紅柳綠街巷,這裏即便已經到了淩晨,卻依然有人引吭高歌,琴箫咚咚,加之那刺鼻的胭脂水粉味兒,讓迦藍下意識的加快腳步,直到瞥見‘花月樓’三個字時,他身形一閃,跳進了花月樓的後院。
“什麽人?”比起前院的夜夜笙歌,後院安靜的詭異,迦藍剛剛現身,立即有數到黑影從暗中跳了出來,待他們看清眼前的人是誰時,渾身陡然一顫,緊張的跪倒在地:“屬下等參見少主,不知少主駕臨,求少主責罰。”
“行了,起來吧,錦秋姑姑呢?”那人愣了一下,旋即很快意識到他說的是誰,立即上前一步,躬身回禀:“回少主的話,莫姑姑一個時辰前已經離開。”
一個時辰前?迦藍摩挲着下巴思考片刻,朝後面的人擺擺手,閃身來到花月樓後院的假山林中,七拐八拐之後進入了月神宮強大無極限的地下通道,一刻鍾過後,他出現在月神宮位于丞相府的總部。
剛剛躺下的錦秋聽說迦藍來了,美麗的眸子瞬間一沉,這個點兒少主出現在這裏,難不成發生了什麽事?想到這裏,心頭不免一跳,快速的穿戴整齊走了出去。
“少主……。”眼見錦秋一臉擔憂,迦藍趕忙道:“姑姑莫擔心,不是什麽急事,藍隻是有話要問您,這關乎着霏兒的性命,藍希望姑姑能如實告知。”
“霏兒?霏兒她怎麽了?難道說,霏兒真的失蹤了?”太子側妃失蹤的消息早已傳遍天下,因一直沒有得到迦藍正面的确定,她還以爲是他們使得計策,而今這般一想,才知道自己錯的有多離譜。
“姑姑,藍選擇這個時候來,不是沒有原因的,我急需知道,當年我娘從月族離開之後,發生的點點滴滴,您如果知道的話,一定要事無巨細的告知,因爲這,很關緊,非常非常的關緊。”
迦藍臉上的凝重之色,也讓錦秋感受到了事态的嚴重性,可是面對他的問題,她卻有些愛莫能助:“孩子,我并不是從小待在你娘身邊的侍女,所以,你這個問題,有些讓人爲難,如果方便的話,你最好說的再具體一些。”
“木靈寨,您知道木靈寨嗎?”
一聽到這三個字,錦秋心中一凜,猛然擡起了頭:“木靈寨?你怎麽會知道木靈寨?”
一聽她這般詢問,迦藍眸光倏地一亮:“這麽說,姑姑知道木靈寨?”
錦秋臉色一僵,滿臉認真的看着迦藍:“那要看你問什麽了,說吧,木靈寨怎麽了?”
迦藍沒想到還真的問對了人,立即将夏侯霏與蔺滄溟前往木靈寨的事從頭到尾的叙述了一遍,甚至于連他與木毓的交易,也沒有任何的隐瞞。
聽完迦藍的話後,錦秋的臉色已經慘白到了極點,她看着迦藍滿含期待的眼睛,言語間滿是沉重:“沒想到,真是沒想到他們竟然真的找了過來,緣分,命中注定的緣分啊!小姐在天之靈若是看到,想來也會安心了,她沒有愛錯人,沒有愛錯人啊!”
“姑姑,您……。”錦秋莫名其妙的一番話,聽得迦藍腦子裏一團漿糊。
“孩子,你放心吧,木靈寨是回來尋仇的,他們傷害誰也不會去傷害霏兒,你讓太子放寬心即可。”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迦藍的胃口被吊起,又豈是兩三句話就能打發的?
錦秋自然之道,迦藍能找到這裏來,自然不是她兩三句話就能讓他放棄的,想想而今的形式,她重重的歎了口氣:“罷了罷了,原想着能多瞞你們幾年,不料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既然這樣,也該到了你知道真相的時候了!”
迦藍心頭一跳,激動異常的看着錦秋:“真相?什麽真相?”
錦秋淺淺的笑着:“自然是你與霏兒的身世,你的身世,你雖然已經知道了,但你知道的,卻并不全面,如果你知道了真相,我相信,你隻會更加痛恨那個人,即便如此,你還是要知道嗎?”
“姑姑,我已經長大了,不再是曾經那個莽撞的小夥子了,死都不怕,還有什麽是我不能承受的?今天我既然找了過來,您索性就将事實一次說個明白,也省得我們繞了彎路。”
迦藍眼底的真色,讓錦秋不禁回憶起當年明月心的臨終遺言,她的眸光瞬時一黯,“小姐,您所期待的或許不能實現了,這麽多年過去,小小姐與小少爺所吃的苦,已經全部在計劃之外了。更何況,當年您以爲小少爺死了,可偏偏小少爺還活着,如果我還堅持您曾經的遺言,恐怕會造成無法彌補的漏洞,小姐,對不起,親您原諒錦秋!”
“少爺,在講故事之前,錦秋想問問您,您會成爲天照未來的君主嗎?”
“姑姑,您這話什麽意思?難道木靈寨還與這個有關系?”
錦秋淡淡的開口,聲音低暗:“有關,有很大的關聯,如果你會成爲天照未來的君主,那麽下面的這個故事對您來說,無疑是一個巨大的打擊,甚至可以說,是對天照最沉重的一擊。”
迦藍深眸一眯,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天照已經有太子,你爲什麽覺得未來的君主會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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