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不帶這樣的,你這到底要去哪裏啊,說句話行不行?悶葫蘆你想急死人啊?”夏侯霏氣喘籲籲的扶着一旁的樹幹喘息,看着已經消失在拐角處的高大身影,索性靠着樹幹一屁股坐了下去,她是沒力氣跑了,再跑下去,會直接暈過去的。
趁着這個空檔,她才有功夫觀察這個美麗的樹林。雖然而今正值寒冬臘月,但一點也不影響它的美,擡起頭來,就能看到碧藍如洗的天空,溫和不刺激的陽光透過樹杈照射下來,讓人懶洋洋的眯起了眼睛。整片樹林到處都是落葉,厚厚的一層,踩在上面柔軟而舒服。這裏靜悄悄的,偶爾的幾聲鳥叫,以及‘跐溜’而過的小動物,倒是令這片寂靜的樹林憑添了幾分鮮活的生命氣息。她甚至能夠想象的到,來年春天,這裏會散發出怎樣生機勃勃的一幕,真好,能這樣貼近大自然的生活是上輩子從未想過的事,沒想到重生一回,老天竟然這般厚待她,也不枉她重新來過了!
“你倒是會享受,怎麽?還想吃現成的?将這些東西拿到湖邊清洗清洗!”就在夏侯霏惬意的眯縫着眼享受冬日的日光浴時,一道低沉清冷的聲音驟然打破了這份安逸,待她擡眸望過去時,一道完美弧線之後,她的懷裏突然多了一隻毛絨絨來回拱動的東西,驚得她來不及看清是什麽,就尖叫着四處亂跳:“啊啊啊,什麽玩意兒,那是什麽,怎麽還會動啊?”
蔺滄溟剛剛轉過去的身子驟然一僵,待他回眸一看,磨着牙,在冷冽的寒風中淩亂:“夏侯霏,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一隻兔子也能将你吓成這樣?你怎麽不一頭撞死得了?”
“兔,兔子?”她渾身陡然一顫,正在飛舞的胳膊尴尬的僵在原地,緩緩的轉過身,明亮的璀璨至極的水潤眸子落在那隻灰蒙蒙還在亂踢騰的大肥兔時,嘴角使勁兒的抽了抽,讪笑着擡眸:“真,真的是兔子?”
蔺滄溟很是鄙夷的斜睨了她一眼後,在轉身的同時一把匕首準确無誤的紮在了她的腿腳邊:“将它收拾了,前方五百米處有個湖泊!”
夏侯霏一張粉臉氣結的看着蔺滄溟的背影,雙腿打着顫瞪着那僅差一公分就紮到她腳踝處的罪魁禍首——
閃着冷冽的寒光,一看就價值不菲的精緻匕首!
恨恨的将它從泥土裏拔出來,細細把玩兒了一會兒,這才蹲在兔子邊仔細的查看,奇怪,明明沒有任何傷口,這傻帽怎麽還不走呢?還次拉着它傲嬌的肥腿兒在這彈騰着,難不成它腿肥,腦袋也肥了?
她試圖揪着它的耳朵提過去,可貌似這隻兔子太肥了,她居然沒提起來,無奈之下,她隻能将它整個抱起來,這個時候,她才發現,原來不是它不跑,而是它跑不了,前蹄被某人給打折了,唔……真可憐啊!
……
待蔺滄溟又打了幾隻野兔與山雞回到湖邊時,卻看到那傻丫頭呆呆的坐在石頭上,瞪着地上的肥兔發呆。
蔺滄溟絕世的眸子一沉,嘩啦啦将打回來的獵物丢在了那隻肥兔身上,而後居高臨下的看着她:“幹什麽不動手?”
夏侯霏歉疚的擡眸,“我動不了手,你看它那可憐的小眼神兒,我若是殺了它,會做噩夢的!”
“那你甯願自己餓死也不動手?”蔺滄溟輕挑着眉梢,冷笑出聲。
“可不可以……呃,吃,吃雞,或者,或者魚?”
“那就不血腥,不殘忍,不可憐了?”
“我喜歡兔子,其他的,無所謂!”
“好啊,匕首不是在那兒,食物就在眼前,你動手吧!”
“我,我動手?”某個女人尾音高調的揚起,蔺滄溟興緻缺缺的掃了她一眼:“本宮爲你打回來,還想伺候着你吃喝?”
夏侯霏嘴角抖動了下,看着眼前這位唇角上翹出冰冷笑意的傲嬌王,再看了眼面前活生生的小動物,艱難的咽了咽口水……
“上次落水的海邊,你不但獵了兔子還殺了兔子,那個時候,怎不見你如此這般?嗯?”意思就是,裝什麽裝?
“那情況能一樣嗎?你身受重傷,我總不能讓你餓肚子吧?”
“這麽說的話,你還是爲了我才殘害小動物?”
“算你識相!”
“那這次呢,是你餓肚子,你若不殺,死的可就是你了!”
“所以是你去殺,而不是我,上次你受傷,可是我救了你,這次,就當償還了!”
“你腦袋被驢給踢了?上次如果不是你,我會受傷?”
“……。”夏侯霏無言以對,覺得自己若再跟這個男人無休止的争執下去的話,天都要黑了。早知如此,還不如坐在馬車裏等到了城鎮再胡吃海塞呢,現在好了,騎驢難下,怎麽辦?真的要動手?可看着它們一個個活蹦亂跳的樣子,真是……下不去這個狠手!這個混蛋爲毛不将獵物直接弄死?弄死了也就一了百了了,何至于讓她在這裏左右爲難?忿忿不平的咒罵了幾聲,夏侯霏突然眼睛一閉,随便撈了兩隻出來,拔起地下的匕首抱着獵物就往湖邊走去……
蔺滄溟輕扯了唇角,眸底微微湧動着莫名的光澤。
當夏侯霏通紅着手提着被處理好的獵物出現在蔺滄溟面前時,他詫異的看到她紅澀的眼眶,下意識的問道:“哭了?因爲它們,你還哭上了?”又不是沒殺過,至于爲難成這個樣子?
蔺滄溟哪裏知道,上一次是陷入絕境,如果找不到吃的,他們就得死,可是這一次,情況根本沒有到你死我活的地步,眼睜睜的看着它們死在她的手裏,她心裏自然不好受。
“殺隻兔子也能殺出眼淚來,将來若是讓你殺人,豈不是還要吐血?夏侯霏,你不是小孩子了,在這個人爲财死鳥爲食亡,弱肉強食的時期,你心存善意,别人未必就會感恩戴德,相反,還會背後捅你一刀子。你隻有讓你自己變得更加強大,才能保護身邊的人不受欺淩。看你的樣子,一時半刻也不會理解的了,日後……慢慢來吧!”蔺滄溟歎了口氣,拿出早已被他削的鋒利的木棍穿插到野雞、野兔身上,開始架在火堆上烤制。
“不,我能理解,也明白你所說是事實,不然,我也不會咬着牙将它們就地正法了。”前世,她唯一的親哥哥都能爲了錢财将她送入地獄,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麽不可能的?蔺滄溟剛剛的那幾句話,她更是深有感觸,而她,也相信這是他親身經曆過的。也更明白他爲什麽非要逼着自己動手。
他說的沒錯,如果她連殺雞殺兔的膽量都沒有,那鐵定就是被炮灰的角色,跟着他,她想不強大,想不堅強都不行,因爲,她不想成爲他的累贅,更不想走印影的悲劇,她要活下去,好好的跟着他,一步一個腳印的走下去,她才十三歲,未來還有很多美好的生活等着她,她怎麽就這般的死去,不,絕不能夠,所以,她隻有讓自己強大,隻有她強大了,才能讓他無後顧之憂的做自己的事。
這也是爲何她明明怕的要命,卻還要堅持将它們殺掉的原因,她不要懦弱,她要強大。
蔺滄溟若有所思的盯着她看了一會兒,淡淡開口,聲音低暗:“知道我們這次要去哪裏嗎?”
夏侯霏眸光輕閃,想到那些身着铠甲的将軍與侍衛,試探性的問道:“難不成,是去打仗?”
蔺滄溟幽深的瞳眸望向她身後的湖泊,目光深邃:“是,也不全是……。”
夏侯霏眨眨眼:“靜娴她們呢?還有哥哥,怎麽都不見了?如果是打仗,這麽點人數,似乎也不夠吧?”如果她剛剛沒有看錯的話,他們的隊伍,頂多隻有一二百人,這點人,就算再精英,在動辄千人萬人的戰場,根本就起不到多大的作用。
“靜娴她們會在下一個城鎮與我們彙合。你哥哥已代替我出兵南啓,我們的任務是爲即将到來的打仗準備足夠的糧草。”蔺滄溟的話,讓夏侯菲詫異的擡眸:“糧草?難道,糧草還未先行?”
“今年的收成并不好,這次戰事又來的蹊跷,很有可能是持久之戰,如果沒有足夠的糧草,天照……必輸無疑!”
“不,不會吧?南啓,南啓不是正在内鬥?他們,他們怎麽會突然向天照發難?而且,依着南啓國的實力,也沒有天照根基深厚啊,怎麽可能會輸呢?”
“一時半會兒跟你解釋不清楚。爲了避免不必要的犧牲,你的行程暫時停下,随我一起南下!”蔺滄溟将烤好的兔腿兒遞給她,語氣裏不容置疑,讓夏侯霏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難不成,你這是在擔心我?”
蔺滄溟冷冷的回視她,嘴角微勾,似笑非笑:“你說呢?”
夏侯霏托着下巴笑容燦爛:“我自然說‘是’呀,不管你怎麽想的,我就權當你這是在擔心我了。你放心,我絕對不會給你惹麻煩的,不但不會惹麻煩,還要幫你籌集更多的糧草!”
“你?”蔺滄溟薄唇勾起玩味兒的弧度,鄙夷的掃了眼一旁還未宰殺的動物:“你連它們都搞不定,還想幫我搞到糧草?”
夏侯霏一擡絕美的容顔,水眸之間皆是得意:“别這麽小瞧女人,這一次,我定會讓你刮目相看。”
蔺滄溟慵懶散漫的聲音随之響起:“那就拭目以待!”
夏侯霏紅唇一勾,毫不在意他赤果果的鄙視與不屑,而是正兒八經的看向蔺滄溟:“據我所知,今年的收成應該還算尚可啊,天照轄區内也甚少見到逃荒的人,怎麽會不好呢?”
蔺滄溟瞥了她一眼:“據你所知?你出過門嗎?你下過鄉鎮嗎?京城乃天子腳下,哪一個做官的會讓百姓讨飯到此?”
“對啊,我怎麽就忘了這一點,不但如此,恐怕各地的貪官也數不勝數吧?”
“天照已經征戰多年,百姓早就不堪重負,再加之今年收成減半,糧食自然收不上來,而南啓膽敢在這個時候大軍逼境,也不是沒有原因的。就算我軍士氣高漲,沒有足夠的糧草做後盾,此仗仍會必敗無疑!”
“那你此次……難不成要買糧?”
蔺滄溟詫異的擡眸,“你怎麽知道?”
“你收不上來糧食,自不會向百姓施壓,唯一能夠做的,就是拿錢買糧。”夏侯霏的話,讓蔺滄溟沉重的點點頭:“這買糧也不是件簡單的事,老百姓手裏未必有我所需的數目,糧商那裏是有,但若是以太子的身份壓制,價格自不敢高要了去,可我們離開後,糧價自會飙漲,最後苦的,還是那些老百姓。連年征戰已經累及他們,如今若要再禍及,實非我所願。”
夏侯霏摩挲着下巴細細想了一會兒後,看向蔺滄溟:“你手裏的糧草能夠維持多久?”
“三四個月。”
“如果三四個月的話,我倒是有個辦法,不過,我需要做不少實驗,光憑想象,恐怕難以說服你。”
“什麽辦法?”蔺滄溟劍眉一挑,着實驚了一把,原以爲她隻是說說而已,倒是沒想到,她的小腦袋瓜倒還真的有辦法。
“是不是你要在三個月内籌集接下來的糧草?”
“可以這麽說,如果能快的話最好要快,畢竟,戰場上的事,不好說。”
夏侯霏鄭重的點了點頭:“這樣,咱們就去安平縣,去我的那個碧水山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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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點前,還有六千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