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明日一早你與诃兒一起,先一步前往安平縣購置宅子,京城這裏還有後續瑣碎事情要理……。”王威一聽,立即弓腰領命:“老爺您就放心吧,老奴一定完成任務。”
“行了,時候不早了,趕緊歇着去吧!”夏侯奎擺擺手,王威恭敬的退了出去。
不消一會兒,夏侯诃走了進來,父子倆關起門來談了大半宿。
第二天一早,夏侯奎更衣上朝,夏侯诃與王威領着幾個奴才出了城門,朝安平縣趕去。
朝堂外,雖然沒人敢将昨日的事大肆宣揚,但言語間的尖酸刻薄、奚落調侃還是不少,都被夏侯奎一笑置之,衆人隻道是他無言以對,也就越發的放肆開來,終于,傳到了不該傳的人耳裏……
“看來諸位大人年紀大了,大清早的就這般不清醒,居然像女人一般如此嘴碎,你們将父皇放在眼裏了嗎?”這麽一頂大帽子扣下來,所有人懼面色一變,紛紛跪地請罪。
晉王蔺滄涼目光淡然中帶着冰冷的掃過衆人前後不一的醜陋嘴臉,冷哼一聲,轉首看向一直漠然以對的夏侯奎:“大人可安好?”
夏侯奎露出一抹安定的笑:“老臣很好,多謝晉王殿下出口相助。”
“大人何須客氣,這裏空氣太過渾濁,咱們那邊說。”夏侯奎自是求之不得,兩人一前一後離開。那些官員們一臉不忿的擡頭,眼裏閃爍着諷刺的光芒,卻全然沒有注意到站在不遠處黑着臉的禹王蔺滄凜,這位爺可沒晉王那般的好脾氣,若不是因爲這是在勤政殿外,早就一腳飛過去了,哪裏還給他們自我反省的機會?
“吃飽了撐着的,有空好好想想你們自個兒吧!”
在禹王的疾言厲色下,這些人心中一凜,隻看了一眼,就迅速低下了頭。
秦王蔺滄海遠遠的看着,唇角淺淺的勾起,他這二弟、三弟爲了老四還真是不計後果啊,再怎麽說這裏的大臣也是五品以上的官員,朝廷的肱骨之臣,如此這般的不給面子,難道他們就從來沒有爲自己想過?
勤政殿前的這一段小插曲不多會兒就傳到了皇上蔺天琊的耳朵裏,從胡斐的角度望過去,皇上卻并沒有因爲他的話而表現出任何不痛快的一面,反而笑意淡淡,讓人摸不着東北。
然而,當夏侯奎的辭官函獲的皇上批準之後,還是在朝堂上引起了不小的轟動,大家意外的同時,也聯想到剛剛夏侯奎一切淡然處之的表現,原來,不是人家無言以對,而是不屑爲之,試問,一個即将告老還鄉的人,如何還有精力應付他們?隻是,他也不過四十多歲,如今正處于事業的巅峰期,這個時候告老還鄉,豈不是太過可惜?難道,真的是因爲太子側妃逃婚的緣故?
可惜,這個答案卻沒有人敢問出口。
朝下,夏侯奎随皇上離開後,人們紛紛猜測着,誰會是下一任的丞相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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禦書房内,兄弟倆相攜而坐
“有什麽需要,盡管開口。”夏侯奎自然不會跟他客氣:“臣這邊倒是沒什麽,隻是夏侯府的宅邸……。”僅是開了個頭,蔺天琊就朝他擺了擺手:“你放心吧,她的東西,沒人敢動。”
夏侯奎松了口氣,舉杯朝蔺天琊擡了擡:“老臣這一走不知道要多少年,今天,好好喝一杯吧……”
蔺天琊想到曾經,一時之間也是百感交集,熱淚盈眶,“今天,權當爲你餞行吧……。”饒是心頭千言萬語,卻也不知從何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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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那邊暫時告一段落,咱們的小菲兒那邊卻麻煩不斷……
爲什麽?她明明已經很低調了,甚至爲了減少麻煩,他們白天睡覺,晚上趕路,可今晚倒黴的遇到這場瓢潑大雨也就罷了,在如此惡劣的環境下居然還有人如此敬業的站在她的馬車前打廣告,廣告語還是那句俗到爆的:‘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财!’
到底是月神宮訓練有素的隐衛,僅是一眨眼的功夫,便已摸清了對方的底細:“小姐,他們一共二十五個人,武功都不高,要不要沖過去?”在他們的正前方,六名壯漢立在雨幕中,穩若泰山般手持長刀挺身而立,夏侯霏蹙了蹙眉,人家二十多人,而他們卻隻有兩個,饒是這個人武功再高,可也抵不住人家人多勢衆啊,更何況這雨水這麽大,萬一前方遇到塌方,他們可就得不償失了。怎麽辦?
“前面的人聽好了,若是乖乖的留下銀錢,小爺自不會與你們計較,還能給你們指條明路。怎麽樣?這鬼天氣的,大家都不好受,花錢買平安,自古以來的規矩,這筆買賣做不做?”或許是看出他們的猶豫,爲首的一個壯漢試探性的朝前走了一幾步,揚聲沖他們喊着,因爲雨勢過大,傳過來時,聲音已經殘破不清,但大緻意思,菲兒還是聽得明白的。
“楊安,這裏是什麽地方?”名喚楊安的護衛是月神宮内衆多高手之一,能被錦秋挑選出來保護她,自然有其過人之處。
“回小姐,這裏是周縣的阜陽山,咱們趕了三天的路,距離京城已經三百多裏地了。”
“阜陽山?距離下個城鎮還有多久?”
“路況好的話天亮之前能到,路況若是不好,就說不準了。”更何況今天這瓢潑大雨的,當真不好決斷。
夏侯霏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的盯着前方已經略顯不耐的土匪們,在古代出現土匪并不少見,而那些人要麽是被逼無奈,要麽就是專靠這些打家劫舍的匪徒,剛剛那人話雖匪意十足,但看得出來并不是殺人不眨眼的惡流之輩,這片地域多是山區,又這麽大的雨,一個不小心,說不定會車毀人亡,與其冒那麽大的風險,不如……碰一碰運氣!
想到這裏,她低聲吩咐楊安:“你這樣去找他們說……。”
“小姐?您?”夏侯霏唇角一勾,将擋在眼前的頭發扒拉開:“就我這幅尊榮,你還指望他們能劫色?更何況,這種天氣之下再趕路,你我能不能活着走出這片山林,都是個未知數。”
楊安垂眸思考了片刻後,無奈的點點頭:“屬下去試試看。”小姐的話也不無道理,這種鬼天氣如果強行通過,難保不會發生的各種意外!實在不行,依着他的能力,帶着她平安離開匪窩,也并不是難事,如果能找個地方歇歇腳,也不失爲一個好辦法。
然而,當楊安将他們的想法告訴對面的山匪時,驚得這些人的眼珠子險些沒掉下來,“兄弟,你确定你的腦子是正常的?”試問,天下間哪裏有被劫持的人主動與劫匪商量想去他們山寨叨擾一晚的?
楊安聽言,黝黑的臉霎時一紅,若不是天色暗看不出來,他可就丢人丢大發了,旋即,口氣也沖了起來:“怎麽?還怕我們不給銀子?”
那山匪也不是好相與的,聽他這麽一說,臉色也登時不好看了:“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那就别怪兄弟我們不客氣,區區兩個人也想與我們豹王寨作對?簡直是不知死活!”話落,也不給楊安解釋的機會,立時拔劍相向,出手就朝楊安的胸口刺了過去,楊安輕松躲避而過……
其他山匪見兩人打做一團,正欲前去圍住馬車,怎料還未等他們動手,卻隻覺得背脊一僵,所有人就都站在原地不動了,雨幕中,楊安冷冷的掃視周圍:“去告訴你們家老大,讓他速速下山來,否則,這幾個人,一個也别想活!”埋伏在暗處的人一聽,那還得了,一個個冒着大雨,火速的往山上跑……
夏侯霏眨眨眼,點穴?沒想到,這小子還有兩下子,不錯不錯!随手抓起一個蘋果塞進嘴裏,吧唧吧唧的啃了起來,就在她口中的蘋果即将啃完時,遠遠聽到有人踩着淤泥艱難的跑下了山,爲首之人指着楊安,半天喘着粗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楊安斜眼睨着來人,唇角帶着絲絲冷厲的笑意:“你就是什麽豹王寨的老大?”
爲首之人雖然長得五大三粗,但濃眉大眼的長得還挺順眼,隻是看到他那些站在雨幕中的弟兄時,臉色霎時就變了,陰沉無比的瞪着楊安:“将人放了,可以讓你們上山暫時避雨。”
“老大!”
“老大!”
幾道聲音同時響起,此人一記眼神掃過去,其他人統統閉嘴,之後,神色淩厲的看着楊安:“可滿意了?”
楊安擡手朝他一拜:“多謝寨主海涵,我家主子自會重金酬謝,但也希望閣下說到做到,背後小人可不是大丈夫所爲。”
來人冷哼一聲,轉首看向他身邊的人:“愣着幹什麽?放人!”
楊安抿了抿唇,沒說話,指尖飛舞間,所有人的穴道便已解開,解開的瞬間,這些人下意識的跳到了寨主老大的身後,紛紛勸說:“老大,這人武功不俗,來曆不清,您一定要三思啊!”
那人一巴掌甩過去,張口就罵:“格老子的,若不是你們這幫沒用的東西,老子用得着抛下溫柔鄉來這裏陪你們淋雨?堂堂男子漢,說話怎能出爾反爾?帶他們上去!”
剛剛與楊安談話的人被打了個措手不及,遙見自家老大罵人之後頭也不回的走了,憤憤不平的瞪了楊安一眼後,指着他背後的馬車道:“山路崎岖,馬車上不去,隻能找個地方停下來!”
楊安眉頭一皺,想到如今下着大雨,山路滑膩,的确不宜馬車前行,隻是自家小姐她……
“楊安,無妨,找個鬥笠給我即可!”夏侯霏清冷的聲音驟然響起,讓這些匪徒們猛地立在原地,紛紛不可思議的看向不遠處的馬車,原以爲能夠有膽子跟他們上山的是哪家的公子哥,倒是沒想到居然是位姑娘,心裏紛紛猜測着這是誰家的姑娘如此膽大,居然隻身兩人就敢闖匪窩?
“鬥笠,還有沒有?”楊安動作粗魯的推了下愣在原地的土匪們,爲首的男人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沒有!”
楊安也不惱,薄唇一勾,一把扯過他腦袋上的鬥笠,轉身就往馬車走過去,男人氣的牙齒咬得咯吱咯吱響,旁邊的人卻看的興味兒十足,結果他一記冷光掃過去,小喽啰立時摘掉自己的鬥笠立了過去:“三爺,小的給您!”
名喚三爺的男人一把扯過鬥笠,惡聲惡氣的吩咐:“将人給老子帶上來,我倒要看看他們有多大的膽子,敢闖咱們豹王寨!”
“是,小的明白,小的明白!”
楊安将鬥笠遞過去後,拉着馬車跟着山寨的人進了樹林,找到一個能避雨的地方将馬車安頓好後,就與夏侯霏一起走了出來,因爲出來的匆忙,所以夏侯霏身上除了一個小包袱外,再無其他,行動起來也是相當方便。
一段崎岖不平的山路之後,總算平安到達豹王寨,而此時距離剛剛已經過去了大半個時辰,若不是夏侯霏三四個月前開始習武,恐怕這半天的山路能要了她的命。雨有越下越大的趨勢,到了豹王寨,他們的衣服已經渾身濕透。
而此時,豹王寨的主子正居高臨下的坐在虎皮椅上,一邊喝酒,一邊漫不經心的掃過楊安的臉,最後落在臉遮黑紗,一臉淡然的夏侯霏身上:“你們到底是什麽人?”
“借宿的人!”夏侯霏絲毫不懼對方淩厲的眼神,淡淡的擡眸問道:“五十兩,我們二人在這裏借宿一晚,五十兩銀子,寨主意下如何?”
“五十兩?哈哈,五十兩?這位小姐,我們豹王寨男男女女幾十号人,你讓我們怎麽分這五十兩?”山賊老大’嘭‘的放下手中的茶盞,帶着冷冷的笑意,一瞬不瞬的看着夏侯霏。
夏侯霏挑起唇角,冰冷的目光投向正翹着二郎腿啃雞腿兒的寨主大人:“那就一人一兩咯!”
“啪”男人手中的雞腿兒掉落在桌上,帶着不可置信的眼眸掃過夏侯霏淡定無比的臉:“老子沒聽清楚,你說什麽?”
夏侯霏懶得理會他,走了這麽半天,她快累死了,于是乎,在所有人愕然的目光下一屁股坐在了寨主的下手,咕咚咕咚連喝三杯茶,方找回了活着的感覺,這才揚着眉一點一點的向上方的寨主大人掰扯着:“一人一兩你還嫌少啊?一兩銀子足夠平常人家三個多月的生活費呢,我這五十兩不少了,擱在一般的酒樓,住一晚也不過半兩銀子。還是條件相當好的地方,你瞧瞧你這裏,僅能遮個風避個雨,五十兩,可是包括了你們要打劫的了,這天這麽惡劣,我也不能讓你們白幹一場不是?”
楊安聽到這裏,眼角抑制不住的跳了跳,下意識的朝夏侯霏的方向挪了挪,生怕這位寨主大人一氣之下将自家主子給踹出門去,雖說主子說的似乎挺有道理的,但是,這五十兩銀子擱在這些匪徒的眼睛裏,那就相當于一兩,根本就不夠塞牙縫兒的!“
聽了夏侯霏的話,寨主大人下意識的環顧四周,他這山寨當初可是花了兩千兩銀子蓋的,沒想到到這個女人的嘴裏,居然被變得一文不值,難不成……
黑眸中一閃,他眯着眼睛看向夏侯霏:”這麽說來,姑娘府上有的是錢咯?“
夏侯霏眨了眨眼,頗爲遺憾的搖了搖頭:”唉,若說是以前,那是相當的有錢,可惜啊可惜,如今家中就隻剩下我孤女一個,哪裏還有什麽錢?“
男人唇邊下意識的勾起一抹諷笑:”沒錢?沒錢你也敢進我豹王寨?“
”沒錢爲什麽就不能進你們豹王寨?就是因爲沒錢我才上來的啊,有錢的話我跑還來不及,哪裏還能這般着急忙慌的往上趕?“夏侯霏的話險些沒将這位寨主大人給氣的背過氣兒去,”你說沒錢就沒錢?本寨主還偏偏就不信了,來人給我搜!“
”你确定要搜?“
”老子爲什麽就不能搜?“
夏侯霏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惋惜一歎:”那好吧,可别怪我沒提醒你們,我可是得了一種怪病,這病呢雖說沒有天花那般傳染性強,但是,也是具有傳染性的,誰若是碰了我,出了事可别怪本姑娘沒有提醒你們!“說着,将臉上的黑紗一扯,露出一張慘不忍睹的臉,臉上的膿包在幽暗的燭光下冒出白色的膿水,吓得某寨主身體驟然一顫,倒抽了一口涼氣,指着夏侯霏強裝鎮定的怒喊:”該死的,該死的,你們,你們……。“
”寨主莫要怕,我這病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你看我們家護衛不就沒什麽事兒?隻要你們不碰我,便沒事兒,否則,後果自負!“
某寨主一聽此話,慌亂的心這才稍稍平複了些,看向楊安的表情越發的怪異,心想着要怎樣将兩人趕走時,夏侯霏卻突然看着他搖頭歎息:”堂堂豹王寨,占據這麽有力的地形條件,卻隻擁有現在這麽點資産,啧啧,實在是。。。“
某人内心猛地一顫,若有所思的看向夏侯霏:”姑娘此話怎講?“
夏侯霏頭也不回的走向門口,左右張望了下後,又折回轉進後堂,因爲她身上的膿包,幾乎是見者就退,無人阻攔,不過一刻鍾,就将豹王寨參觀了個遍,至始至終,楊安都寸步不離的守在她身邊,雖然不明白自家小姐要做什麽,但他直覺小姐不會做無用功。
"業務能力太差,你們這麽些大老爺們,這條路又是官道,怎麽就掙了這麽點家業?”
那寨主一聽此話,忍不住朝天翻了個白眼兒,這小妮子,難道不知道錢财不外漏嗎?誰家的銀子是暴露在陽光下的?剛剛還以爲她有兩把刷子,如今看來,不過是養在深閨裏的白癡罷了,當即臉色就很不好看的喊來一個老媽子:“來者是客,将人待下去伺候着。”
那老媽子自然不敢違背命令,隻是距離夏侯霏很遠的地方就停了下來:“這位姑娘,請随老奴前去後院梳洗吧?”
夏侯霏淡淡的掃了她一眼後,折回前廳,看着一臉陰冷色的寨主,不溫不怒的道:“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閣下在這裏也不過三個年頭吧?”
那寨主聽言,深邃的眸裏閃過一道冷芒:“何以見得?”
夏侯霏把玩着手中的杯子,默然不語,那寨主似是想到了什麽,朝身邊的人使了個眼色:“你們統統都退下!”
“寨主!”
“無妨,你們暫且退下,量他們也做不出什麽來,是不是?姑娘?”
夏侯霏唇邊勾起一抹淺笑:“這個是自然的。”
衆人知道再說也無意義,隻得退了下去,留下楊安、菲兒以及豹王寨寨主三人大眼瞪小眼兒。
“姑娘剛剛爲何出此言?”最終,還是這個男人打破了沉默。
“那寨主的意思是,你們的确在這裏入住三年之久咯?”
寨主不答反問:“那又如何?”
“沒什麽,不過據我所知,這裏之前不叫豹王寨,而叫清風寨,是嗎?”怎料,夏侯霏的話音剛落,那漢子就蹭的一下跑至夏侯霏面前,如若不是楊安及時擋在面前,說不定他已經掐上她的脖子,雖說楊安将人攔了下來,可是此人的黑眸中卻閃耀着淩厲的光:“你到底是誰?”
“你不必介意我是誰……放心,我與你無冤無仇的,自是不會找你的麻煩,隻不過……我勸你們還是放棄的好,憑你們這些人,根本就不成氣候!”夏侯霏的話,讓滿前的男人面色霎時一沉,眸中劃過一道戾氣,快的讓人捕捉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