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要執拗到什麽地步?”敢情他說了半天,全放屁了?
蔺滄溟轉身的速度絲毫未受影響,禹王眼睜睜的看着他離開,煩躁的抓了抓自己的頭發,發現每次面對這樣冷漠的他,他都莫可奈何。
晉王擡起頭目光淡漠如冰:“這個月二十二是母後的生辰,你确定,就這麽走了?”
蔺滄溟腳下一頓,鳳目閃過一絲遲疑,但很快轉瞬即逝:“有你們兩個,足矣!”
“我們能取代你在母後心中的位置?你已經三個年頭沒有回來,忍心再錯過?蔺滄溟,你究竟在怕什麽?”晉王蔺滄涼一步步的走向他,冰冷的聲音沒有一絲溫度,往日的溫潤如玉在這一刻也消失殆盡。
華貴的黑色錦袍在夜風中飄擺,清華冷峻中又散發着孤寂的味道,夏侯霏看着這一幕,不知爲何,突然覺得這個太子是個有故事的人。
“好了,多大點事啊,至于鬧成這樣?還有你,今天本來就是出來開心的,吊着一張臉給誰看呢?”澹台衍講到這裏,突然将眼神湊過去,低聲道:“因爲一個夏侯霏鬧得兄弟失和,你覺得劃算嗎?不治就不治,誰還能威脅到你不成?你若就這麽走了,你那兩兄弟不知道有多傷心……”先将人留下來再說,否則不等迦藍來,遊戲就結束了,這樣多沒勁。
蔺滄溟眸光淡漠的掃過每個人的臉,最終什麽也沒說,彎腰走進了船艙。
澹台衍得意的朝晉王、禹王挑了挑眉,後者卻雙雙無視了他,澹台衍自讨沒趣,讪讪的摸摸鼻,“喂,現在怎麽辦?”
禹王冷冷扯動嘴角:“該怎麽辦還怎麽辦!”
“我能退出嗎?”想到這個男人發起火來的可怕後果,某男想要臨陣退縮。
“可以。”在澹台衍雙眸冒光之前,晉王冷冷的看着他:“那樣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通知你的皇兄了。”
“你,卑鄙!”澹台衍一噎,悲憤的瞪着晉王,晉王慢悠悠的擡了擡眼皮:“彼此彼此!”
“喂,你幹什麽去?”禹王一個轉身,就瞥到想要偷偷往外溜的夏侯菲,登時臉色不好看了:“趕緊坐裏面去,船馬上就要開了。”
夏侯菲撇了撇唇:“不了,我留在這裏似乎不大合适。”她眼睛沒瞎,看得出來這幾個男人是因爲她的到來而争執,既然不受歡迎,再留下來豈不是掉價?
“怎麽就不合适了?”禹王飛快的朝船夫使了個眼神兒,想要伸手拉她,覺得不大好,隻得命令靜娴:“愣着幹什麽?還不趕緊帶你家小姐進去?這裏風這麽大,她若是有個好歹,看你們如何交代!”
夏侯菲蹙了蹙眉,堅持己見的搖搖頭:“殿下,上次謝謝您的救命之恩,待有機會再好好感謝您,今天就算了,我身體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了,你們玩兒好。”話落,朝他福了福身,轉身就往船頭走。
然而就在這時,船卻駛離了岸邊,待他們的船剛剛離岸,另一條船就開了過來,直接将岸口堵住,夏侯菲不悅的皺眉,看向船上的黑衣人:“停船。我要離開。”那些人仿若未聞,自顧自的忙起來。
“小姐,算了,既來之則安之,一年就這麽一次,錯過了真的很可惜。”靜娴在禹王的示意下,走了過來,輕聲安慰。
夏侯菲瞥了眼船艙内的某人,心口憋悶的慌,卻又不好發作。可外面實在冷的緊,她的身子又不争氣,隻能硬着頭皮走進船艙。剛坐下,晉王就遞過來一杯熱水,菲兒感激的看了他一眼,冰冷的手觸上溫熱的茶杯,一掃寒意,整個人也暖了起來。
随着“啪啪”兩聲擊掌,一群身着彩色舞衣的女人們扭着曼妙的舞姿翩然而至,朝着首位之上的蔺滄溟等人行禮問安後,絲竹聲悠悠揚起,舞娘們一瞬各歸其位,翩翩起舞,晉王等人飲酒開宴,一時之間歌舞如雲,熱鬧聲聲。
見此情形,夏侯菲忍不住偷偷松了一口氣,原以爲晉王還會說些什麽,沒想到什麽也未說就開宴起舞,還興頭大起的喝上了小酒,沒人理會坐在窗前的她,不由興奮的放下茶杯,趴在船窗上朝外面看……
隻見這諾大的天照湖被各色燈盞照耀的宛若霓虹燈般絢麗多彩,各家被精心裝飾過的遊船在如此漂亮的燈景中穿梭,倒是别緻的緊,這樣充滿濃重民族氣息的花燈節,讓夏侯菲開足了眼……
“嘭”的一聲巨響,夏侯菲所在的船被一股巨大的外力沖撞,慣性使然下,坐在窗前的夏侯菲被用力甩進正在起舞的舞娘中,而船艙内其他人更是橫七豎八的倒作一團,待靜娴等人反應過來之際,又一撥沖擊力讓她們顧不上其他一個個踉跄倒地,随着這股沖擊力,整隻船的外部受到了嚴重的損毀,剛剛夏侯菲所坐的位置已經被那股外力撞的面目全非,船艙内瓜果酒菜、各種裝飾品散落一地,趴在地上的人更是人落人,慘叫聲尖叫聲不絕于耳,好不凄慘……
然而,危險還不止于此,在船艙内的人們亂作一團的時候,無數支帶着火苗的冷箭‘唰唰唰’的朝他們的船射過來,木質結構的船在遇到火苗以及傾灑一船艙的酒水時發生劇烈燃燒,幾乎是眨眼間船艙内就被大火所蔓延,一瞬濃煙滾滾襲來,迅速淹沒了整艘船……
混亂中,蔺滄溟一把抓住禹王的衣襟:“你們不覺得玩兒的過火了?”
禹王被濃煙嗆的睜不開眼睛,一聽此話,顧不得自身狼狽,猛地朝蔺滄溟看過去:“放屁,爲了這點事兒老子至于草菅人命?在你眼裏,我們就是這種人?咳咳咳……該死的,菲兒呢?菲兒該不會還在裏面吧?”
蔺滄溟聽言,皺了皺眉:“迦藍呢?”
“鬼知道他去了哪裏,他若不來,我們的計劃根本就不能實施……咳咳咳,喂,你要去哪裏?”濃煙滾滾中,禹王一邊躲避沖撞的人.流,一邊仔細辨認蔺滄溟所去的方向,就在他想要沖過去尋找其他人時,又一股沖擊力怦然而至,而這一次,他們所在的船被徹底撞翻……
彼時,天照湖上來來往往的船隻早已因爲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停了下來,當有人看到落水的晉王、禹王時,登時面色大變,在指揮周遭的船隻莫要靠近時,趕忙命人火速進宮調兵。
而那艘被各色船隻圍起來的罪魁禍首——披着木質結構實則堅硬如鐵的豪華大船,卻穩若泰山的繼續前進,試圖阻止他的船隻均受到不同程度的撞擊,不得不眼睜睜的看着它朝那艘已經被撞翻的木船沖過去……
而前後慘遭五次撞擊的大船,終不堪一擊,在天照湖中化爲了碎片……
這艘經過特殊材料制成的鐵船,在天照湖中一路暢通無阻,漸漸消失在天照湖與南海交彙處的源頭,眼睜睜的看着它流入南海……
至始至終,這艘龐然大物上究竟有什麽人,無人所知。
整個天照湖因爲這艘大船的攻擊而凄慘一片,各種船隻均不同程度的受到損壞,落水者更是無法估算,那些在岸邊追着船跑,朝船上射箭的官兵,無疑是螳臂擋車,不知自量。
當晉王、禹王、澹台衍、以及靜娴四人爬上岸時,赫然發現,少了蔺滄溟與夏侯菲二人,登時所有人的面色俱是一變,當禹王準備派人下湖搜人時,卻遭到晉王的阻止:“不行,如此一來,就會有人知道太子失蹤,如果有人借此生事,他會更加危險。”
“難道我們什麽也不做?”禹王不滿的看着他,焦急的眼神落在亂糟糟的天照湖,心中驟然一沉。
晉王轉首看向澹台衍:“迦藍不在,你去找你們的人過來,這裏人多口雜,我們不便派官兵下去。”
澹台衍猛地一拍額頭,低咒一聲:“該死的,我這就去。”話落,也顧不得自己渾身濕水,閃身離去。
“你們四個速速回相府,讓丞相大人派人搜尋。”太子不能大張旗鼓,夏侯菲就不同了,人多畢竟力量大,單純靠他們的人,無疑是大海撈針。
“是,奴婢們這就去。”靜娴率先鎮靜下來,拉起靜逸三人就往相府跑。
一刻鍾後,當迦藍氣喘籲籲的趕到天照湖時,被眼前的景象徹底震驚,當他打聽清楚剛剛究竟發生了何事時,面色瞬間烏雲密布。
找到正在參與救援的晉王、禹王,了解清楚當時的情況後,迦藍神色略顯慌張,擡腳就要離開,卻被着急詢問狀況的禹王攔下:“你那邊怎麽回事?現在才過來?”
迦藍眉頭一皺,瞥了眼亂糟糟的人群,走到二人中間低語了一翻,晉王、禹王眼眸倏地瞪大,上下打量着他:“你有沒有怎麽樣?”
迦藍朝二人搖了搖頭:“這邊交給你們,我盡快與澹台衍會和,加快力度。”
晉王拍拍他的肩膀,一臉慎重:“那你小心點,有消息盡快通知我們。”迦藍微微颔首,轉身鑽入人.流中。
禹王看着湖中混亂的場面,想到太子離開時的最後一幕,轉眸看向晉王:“你說,他們倆個會不會在一起?”
晉王眸光微動,微微一笑:“比起這個,我更在意那個莫名出現在這裏的龐然大物!”至于蔺滄溟,也許沒有消息,才是最好的消息。
“你說,什麽人如此大膽,選在今天搞刺殺?當真就沒有人尋得到那條船的蹤迹?”晉王意味深長的看着禹王,這樣的表情,讓禹王立馬來了興趣:“你的意思是……?”
“以他的實力,怎會讓自己存于危險當中,失蹤?你也信?”晉王目光輕揚,唇上浮起一絲淡漠的笑意。
“那他現在會在哪裏?菲兒她……。”不是他不相信他,實在是讓人難以相信,這個情況,是不是太複雜了些?
“等吧,我相信他的實力。如果他這麽容易就被刺殺而死,那麽這些年,他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從小他就知道這個弟弟異于常人,看他不透,而今,亦是如此。
禹王薄唇抿成一線,輕皺眉頭望向天照湖,目光略帶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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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咳。。。”一陣劇烈的咳嗽聲後,夏侯霏吐出一灘水,緩緩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月光森然的夜空,随着大腦意識一點點回歸,她的眼眸裏帶了一絲恐懼,因起身過猛,眼前一陣暈眩軟癱在地。手中觸到的是濕軟的沙子,身下是冰涼的海水,環顧四周,隐隐約約能看到高聳入雲的樹木,而正前方,赫然是望不到邊的海。
看到這裏,她下意識的蹙起了眉,不是在天照湖嗎?當時他們的船好像遭到了劇烈的撞擊,因爲措手不及,好像撞到哪裏,之後就什麽也不知道了。可眼前又是個什麽情況?好端端的,她怎麽漂到了這裏?
海水不斷的拍打着她的腳,冰涼刺骨,擡眼望着這片陌生的海灘,夏侯霏強撐着身體坐起身,眼前又是一陣眩暈,她定了定神,靜坐在冰涼的海水裏,刺激着她身體各處感官,倒是清醒了許多,待眩暈感漸漸消退,才緩緩起身,往岸上走去。
然,還未走出十米遠,一陣低沉的咳嗽聲伴着海腥味兒飄入耳中,夏侯霏本就緩慢的步伐登時一頓,身體也煞是一顫,遲疑了下,才緩緩轉過身,借着微弱的月光,依稀可見海邊那裏有什麽東西,清澈的眸子閃過一簇緊張,左右張望發現這裏再無别人時,才不得不大着膽子走了過去……
眼前趴着的是一個後背中箭的人,她緊張的倒退兩步,用腳踢了踢、喊了兩聲,均沒得到回應,這才大着膽子彎下腰探上他的鼻息,感覺到些許溫熱後,才松了口氣,擡眸看看天,瞥了眼他侵泡在海水裏的身體,終究還是同情心泛濫,使出吃奶的力氣,将他往岸上拖……
等将他從海水中拖出,步履蹒跚的走了十米遠後,終還是支撐不住,倒地不起。如今還在正月裏,夜晚的溫度堪比零下,兩人經過海水的侵泡,加之又在海邊,凜冽的寒風吹得她瑟瑟發抖,如果站在風口就這麽幹等下去,天還沒亮自個兒估計就凍成冰棍了,還有這個男人,雖然不知道他是誰,但是看情況受傷也不輕,如果後背的箭再不拔出,後果也是不堪設想。
最終,她咬緊牙關,拼着一口氣硬是将他拖到了後面的樹林中,找了一個背風的地方将他安置好,顧不上歇息,開始撿柴,幹樹葉,待所有東西都準備妥當後,新的問題又來了,她沒有火折子。目光轉向身後的男人,終還是失望的搖搖頭,一個渾身濕透的人,想必更不會有,怎麽辦?難道真的要學古人鑽木取火不成?
摸摸自己已經開始發麻發僵的身體,她轉身瞥了眼身後躺在地上的他,看樣子應該會武功,會武功就該有武器,不知道,他身上有沒有匕首?略略猶豫了一下後,她雙手合十看着他:“抱歉哈,我隻是找一找有沒有匕首而已,得罪了!”閉着眼睛在他身上一陣亂摸後,還真被她找到了,望着手中的匕首,夏侯霏眸光一亮,大腦也漸漸平靜下來,将印象中鑽木取火的原理在腦中過了一遍。
她先找來一塊木闆,在中間用匕首鑽了一個孔,而後又找來一根木棍,取火前,先将闆固定,木棍在她手的挫動下不停的轉動,她一邊轉動,一邊把剛剛撿到的幹草幹樹葉放入取火孔之中,不斷的用嘴往孔裏吹風,晨間的樹枝、草葉有些潮,她廢了半天功夫,取火孔才開始有煙出現,夏侯霏興奮的險些尖叫起來,趁熱打鐵之下又趕緊加了些幹草樹葉,繼續吹風,大概過了一刻鍾左右,小火苗才慢慢地燃了起來……
豔紅色的火光照亮着她興奮的俏臉,瞥了眼身邊的柴火,再望望已經冒出魚肚白的天空,終還是轉身進了樹林又撿了些柴火回來,趁男人還沒有意識,她脫下外衣将外袍烤幹後,穿着外袍烤内衫,待裏外衣服都整理好後,天也亮了,而她渾身舒服的險些要眯眼睡過去。
“咳咳咳。。”沒想到這個時候,身邊的男人突然劇烈的咳嗽起來,夏侯霏一驚,這才想起他後背上的那根長箭,猛地一拍額頭,小心翼翼的跪倒在他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哎?你怎麽樣?快醒醒!”
蔺滄溟隻覺頭痛欲裂嗓子幹疼,劇烈的咳嗽後,感覺到有人在拍他的肩膀,向來對外界敏感的他猛地睜開眼,霍然轉身動作快、很、準的扣住夏侯霏的咽喉,眸光狠戾的瞪向她……
“是你?”
“你怎麽會在這裏?”
兩個人異口同聲的話,讓蔺滄溟猛然想起船艙中的最後那幕,登時臉色不好看了,那雙清幽的瞳眸中更是閃着騰騰怒火:“該死的,你還真是陰魂不散!”
“你說什麽?我陰魂不散?難道你就不是陰魂不散了?若不是我,你能好端端的躺在這裏?早就被海水沖走喂魚了!”夏侯菲杏眼圓瞪,差點沒因這貨的混賬話氣的背過氣去。
蔺滄溟聞言一愣,這才注意到周遭的環境,目測了一下這片樹林距離海邊的距離,不禁挑剔的朝她挑了挑眉:“是你将我拉過來的?”
“不是我,還能有誰拖得動你這頭豬!”夏侯菲雙臂環胸,磨牙切齒的瞪着眼前拽的二八五萬似地的蔺滄溟。
“你說什麽?豬?”男人額角青筋微微一跳,一股陰郁從眼底掠過。
夏侯菲心中一凜,猛地意識到眼前的人不是别人,而是當朝的太子殿下,她如此口出狂言,豈不是自尋死路?如今對上他幽深難測的深眸,隻覺後背冷汗直冒,讪讪的倒退一步,試圖轉移話題:“喂,你後背還插着一根箭呢!”
蔺滄溟深邃的鳳眸一眯:“我眼睛沒瞎!”
夏侯菲撇撇唇,指了指他身上的衣服:“我架了火堆,你要不要将外袍脫下來烤一烤?”
蔺滄溟猛地轉首,深邃的鳳眸波光粼粼,薄唇邊勾起玩味的弧度:“你這是邀請爺脫衣服?”
“想不到堂堂太子殿下,腦子裏也能如此的污穢不堪,本是好心提醒,既然你不領情,就當我沒說好了。”夏侯菲冷冷的掃過他的臉,眼底滿是不屑與冷然。
“這火堆,是你弄的?”蔺滄溟略顯艱難的坐直身子,瞥了眼後背的刺得他生疼的長箭,正思量怎麽處理時,看到不遠處的火堆,眼底閃過一抹詫異,一個久居深閨的小姐,居然懂得野外生火?着實令他刮目相看!
夏侯菲抿着唇垂着頭侍弄火堆,對于他的話,仿若未聞,将某個拽男忽略了個徹底。
蔺滄溟見她不理他,清淡的眉目霎時沉了下來:“你就是這麽報答你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你?嗤……。”夏侯菲沉着臉色,深剜了他一眼,眼底皆是鄙夷,沒想到這男人颠倒是非黑白的本事真是讓人刮目相看。
“收起你那幼稚的表情,若不是因爲你,爺能後背中箭嗎?”眸光流轉間,蔺滄溟掃到置放在她蛻變的匕首,眼裏霎時寒光咋現:“誰允許你碰爺的東西?”
夏侯菲低頭一看,冷笑一聲,看也不看便将匕首扔了過去,“現在物歸原主!”
“你沒聽到嗎?我救了你的命!”蔺滄溟頭一次碰到如此不識好歹的女人,向來引以爲傲的自制力就此崩盤。
“你沒聽到嗎?我也救了你的命!”心裏雖然明白他說的可能是事實,但這死男人的口氣實在太過惡劣,就算他當初救了她沒錯,可是剛剛她同樣也救了他,兩兩相報,算是扯平了。
兩雙眼睛,四目皆噴火的瞪着彼此,他不屑,她冷然,互不相讓。
最終,某男因爲後背的傷口,陰沉着臉将匕首遞給她:“把箭給我拔出來。”而後從懷中掏出一個綠色的瓶子,遞給她:“将藥撒上!”
夏侯菲看看匕首又看看那瓶藥,唇邊掀起一絲冷笑:“不是不允許碰你的東西嗎?我可不敢,萬一您金口令下,我豈不是小命不保?”
“你不照做,依然會小命不保!”蔺滄溟虛弱的靠在樹幹上,即便彼時狼狽,卻難掩其尊貴氣質,一個眼神,一句話,就讓夏侯菲無路可退。
“算你狠!”夏侯菲氣紅了眼睛憤恨的咬了咬牙,一把奪過他手中的匕首,起身繞到他的後背,望着那支直戳他後背的長箭,手有些抖,聲音有些顫:“我,我是先将箭折斷,還是直接拔出?你,你要不要先咬根樹枝?還有,你這衣服……。”
蔺滄溟氣質閑靜的盤腿坐在那裏,聽了夏侯菲的話,他眼神平靜的掃了她一眼,淡淡道:“直接拔出。”
夏侯菲詫異的挑眉,點了點頭,不再說話,雖然他這麽說,可是若不把箭周圍的衣服處理一下的話,一會兒拔箭恐怕會比較困難。想到這裏,她拿起匕首,小心翼翼的将箭四周圍的衣服劃開,盡量不碰到箭身,才拿起火堆旁的一把白布放到自己跪坐在地上的雙膝上,從裏面挑出一根白布後緩緩纏繞到箭尖與肌肉的交彙處,試了試拔箭的方向後,輕聲對蔺滄溟道:“你忍一下,我要拔了!”
“噗嗤”一聲,蔺滄溟還沒來得及回答她,夏侯菲卻已經動作迅速的将箭拔出,纏繞在箭尖附近的白布在箭拔出的那一刹那用力覆蓋住他的傷口,可即便動作夠快,卻依然噴出不少血。雖然他至始至終沒有哼一聲,但是那微微顫抖的身體以及被他快要捏碎的拳頭昭示着他此刻多麽的痛苦,菲兒加快手中的速度,将白色的藥粉撒到他的傷口上後,也不管他同意不同意,立刻命令他:“快将衣服脫掉!”
蔺滄溟臉色蒼白的轉過頭,未來得及瞪她,夏侯菲卻已經自己動起手來,先是黑色的外袍,而後是白色的*,一層又一層的束縛解決掉後,不用看也知道他此時的臉色有多難看,可如今也不了那麽多,趕緊将早已準備好的白布把傷口固定好,做好這一切後,又拿出白布沾少許海水,小心翼翼的往他身上抹……
“嘶……。”許是因爲海水過涼,蔺滄溟的肩膀微微顫抖了下,夏侯菲盈盈秋目滿含歉意的看着他:“再忍忍,你傷口附近全是血,若是結了痂恐引起傷口感染,我必須清洗幹淨,海水雖然不怎麽幹淨,但好在含有鹽分。”
蔺滄溟眼底閃過一絲詫異,若有所思的凝眸,她居然連這個都懂?
費了半天勁,終于将他的後背清洗幹淨,在爲他穿衣時,方注意到衣服濕黏根本就不能再穿,若是不及時烘幹,對傷口也是不宜的,想到這裏,她咬了咬牙,将自己的外袍脫下,在蔺滄溟目瞪口呆下裹到了他的身上,而後拿着他的髒衣坐到火堆邊開始細細烘烤。
被她這突如其來的舉動震懾的無法自語的蔺滄溟,待回神兒後眸光眯了眯,眼底一片複雜的看着她:“你知不知道你剛剛做了什麽?”
夏侯菲正在挑柴火的手一頓,頭也不回的道:“少跟我扯那些名聲之類的鬼話,我的名聲已經夠臭了,也不差這一項,就是恐怕要委屈太子您了,若是嫌髒,可以扔到一邊。”
蔺滄溟因她這一句話而淡淡皺眉,“胡說八道什麽?”
夏侯菲一怔,緩緩轉過頭,若有所思的看着對面斜靠着樹幹的沉靜男子:“在船上的時候,你眼底滿是厭煩之色,難道不是讨厭我?”
聽言,蔺滄溟便隻她誤會了什麽,難怪當時一定要下船,想到自己當初的執拗,再看如今她甯願舍棄名聲也要救人的态度,俊臉之上不由一陣發燙,不過,這抹不自然轉瞬即逝,再擡眸時,語氣依然冷戾,看不清表情:“真是自作多情,你哪隻眼睛看到的?”
“兩隻眼睛都看到了。”夏侯菲冷哼一聲,望望天色,轉首惡聲惡氣的看着他:“我們能從天照湖漂到這裏來?”
她可沒忘記,面前是一眼望不到邊的海水。
“天照湖的水是活水,與南海的支流交彙,我們如今所處的位置在天京城以南,漂到這裏也不足爲奇。”他當然不會告訴她昨晚金鎏宗的人救了他們之後,又經曆了一場厮殺,若不是對方看到她這個累贅加以威脅,他也不至于落到這一地步,更不會漂到這裏來。開玩笑,從天照湖漂到這裏的,恐怕隻有死屍,怎可能還有生還的可能?
“天亮了,我去找點吃的。”從昨晚到現在沒吃東西,早已習慣一日三餐的她,胃已經開始叫嚣。
蔺滄溟質疑的看着她:“你行嗎?”
夏侯菲頓感不悅,冷冷的看着他:“别以爲你們男人樣樣行,關鍵時刻,不還是靠我?哼!”
蔺滄溟啞然,望着她的背影,不由彎唇一笑:“真是陰溝裏翻船,居然也有被嫌棄的一天,啧啧,還真是風水輪流轉,人,果然不能太過自負!”思之際,挪到自己的衣服邊,從袖口掏出一枚紅色的藥丸,用力磕開後,用火點燃,一道紅光倏地飛向天空,‘嘭’的一聲綻放出耀眼的光芒。
過了小半個時辰,夏侯菲一臉狼狽的走了過來,令蔺滄溟詫異的是,她的手中還真獵了隻野兔,看來爲了這隻兔子,她費了不少功夫,若不然,怎會渾身是土,就好似泥窩裏爬出來似的,隻是那雙燦若星辰的眸子卻亮的耀眼,甚至還挑釁似的朝自己挑了挑眉,而後抓起地上的匕首,朝海邊跑去……
蔺滄溟望着她離開的背影,突然有些看不懂了,這丫頭不但能獵兔,還能殺兔?記憶中,身邊的女人但凡遇到隻蟲子都能吓得尖叫逃竄,而她居然能如此鎮定的宰殺,着實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但一想到在此之前的生火、拔箭、消毒等一系列動作,卻又覺得不足爲奇,隻是,她這些本能的表現又是從哪裏學來的?這幾年,她過的又是些什麽日子?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就在蔺滄溟準備起身去看看這丫頭在海邊忙活什麽的時候,一抹白色的身影出現在他的視線中,不多會兒就跑到了跟前兒,邀功似的朝他舉了舉手中的東西,“快來看看我發現了什麽?”
蔺滄溟蹙眉望過去,不解的問她:“這些東西海邊到處都是,你喜歡?”
夏侯菲一聽,面上的興奮之色一僵,随即沒好氣的朝他翻了翻眼皮:“你說的那些是小的,我這是大的,大的,看清楚了嗎?我一下子撿了兩個,原本還想着一隻兔子不夠吃,這下可好了,可以美美的享用一頓了。”
“吃?”蔺滄溟險些沒被自己的口水嗆着,他看着夏侯菲手裏的東西,一副嫌棄的不行的模樣:“這東西能吃嗎?”
夏侯菲一聽,不屑的發出一聲輕笑:“切,還以爲你們皇室中人見多識廣,居然連海貝都沒吃過,真是可憐。瞧着,今天本姑娘今天就給你露一手,讓你好好嘗一嘗這最簡單的美食。這裏什麽材料也沒有,隻能烤着吃了。看到沒,這叫海貝,這種碗口大的肉質極其鮮美,可以說屬于海貝中的佳品。”
夏侯菲摸了摸架在火堆邊烘烤的衣服,滿意的收了起來,遞給他:“諾,你的衣服幹了,快給我的脫下來,我都快冷死了。”
蔺滄溟一聽,神情淡淡的瞥了眼她身上單薄的*,眼底似有不明情緒在流動,但說出來的話卻能噎死人:“原來你也知道冷,我還以爲你皮糙肉厚不怕冷呢,如此大無畏精神,真讓人佩服!”
夏侯菲遞衣服的手一頓,霎那間臉色一臭到底,唇邊适時勾起諷刺的笑:“您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民女自然要盡心盡力将您伺候好,不用客氣,這是我應該做的!”話落,伸手上去扯自己的衣服,蔺滄溟見她撲過來,本能的一躲,菲兒沒夠着,腳下一晃,朝他身上壓了過去,可憐蔺滄溟身負重傷動作滞緩,居然真被她撲倒了,而她白希的手腕正好抵在他空無一物的胸口處,這突如其來的觸碰,讓某男霎時一僵,屬于少女特有的馨香味兒伴随着她的靠近吸入鼻間,蔺滄溟唇角輕揚,鳳眸蘊含着慢慢的笑容,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六小姐這麽迫不及待的投懷送抱,真是讓本宮有些受chong若驚啊,嗯?”
本來還有些尴尬的夏侯霏因爲他這一句話,登時變了臉,她緊咬着貝齒,看着某男那礙眼的笑容,不甘的怒吼:“chong你妹啊,驚你個頭啊?衣服還不還?不還我自己拿……。”本來還想好好欣賞眼前這幅獨特風景的夏侯霏,在某男的刺激下不得不克制自己的眼,粗魯的将自己的衣服從蔺滄溟身上扒下來,看也不看他,直接穿在身上,揚長而去……
而彼時正裸着上身的某男,被她如此熟視無睹外加粗魯的對待,不但沒有生氣,反而還饒有興味兒的勾起了唇……
然而,這抹笑還未持續一分鍾,蔺滄溟總算開始覺得面子挂不住了,被一個女人當衆扒了衣服,二十年來這還是頭一遭,頃刻間,俊美無濤的臉上一黑到底,周身的氣場一下子寒了三分(沒穿衣服,自然寒了),他看着她,情緒激動:“有沒有人告訴你,不能随便扒男人的衣服?這個後果,你可曾想過?”
正在熱火朝天擺弄兔子的夏侯菲低低的冷笑出聲:“笑話,我扒我自己的衣服,關你什麽事?借給你穿穿,還蹬鼻子上臉了?後果?什麽後果?你若再不穿衣服,後果才可怕!”
“阿嚏!”
“瞧瞧,應驗了吧?這叫不聽女子言,吃虧在眼前!”
蔺滄溟覺得今天的眉毛已經蹙的生疼,他看着這個女人,覺得再好的自制力碰到她算是徹底失效,他很想直接無視她,遺憾的是,到底還是低估了她存在的價值……
當烤野兔的香味兒彌漫在周身,肚子又不争氣的咕咕亂叫時,某男妖孽般的容顔瞬間冷了下來,鳳眸微眯,一股子危險氣息蔓延而出,原以爲靠自己的氣場能夠壓上一壓,未曾料到的是,這個女人的膽兒已經肥到如此之境界。
能在他面前笑得如此欠揍,眉宇間又皆是得瑟不顧忌吃相的女人,天下間,恐怕隻有她一個!
“要不要來一個?”某女伸出她油乎乎的手,遞上一個又肥又嫩的兔腿,模樣要多真誠就有多真誠。
蔺滄溟眼底黑霧翻騰着,幽光更是因着烤兔的香味兒若隐若現,他攥緊拳頭,極力的隐忍着,冷哼一聲,别開了臉。
夏侯菲因着他的臉色唇角勾起的弧度逐漸放大,已經洗幹淨的臉清麗出塵,隻可惜那張紅豔的油嘴爲她整體形象大打折扣,她看着他,故意将話說的挑釁味兒十足:“喂,你是不是個男人啊,能不能痛快點?”
“……。”蔺滄溟深邃的眸裏閃過一道暗芒。
“說話!扭扭捏捏的還以爲大姑娘上花轎呢?不就是扒了你的衣服嗎?至于嗎?”
“你……,給本宮閉嘴!”某男臉色已經鐵青到一觸即發的地步。
夏侯菲看着他冷冷一笑:“本宮?這裏隻有你和我,你擺什麽臭架子?想要處置我之前,還是先把你的肚子填飽!我還想快點離開這個鬼地方,你若是想繼續待下去,别怪我翻臉無情不認人!”若不是看在他救過她的命,誰願意待在這裏與他浪費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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