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是因爲這個聲音是他老子,陌生是因爲已經很久沒有聽他老子用這麽嚴厲的語氣對他說話了。
“爲什麽——”金大少還沒說話,電話那頭就挂了,隻剩下嘟嘟嘟的盲音。
“我——”‘操’字說不出口,金大少就算再氣,也知道不應該對自己的老子說那個字,那就太大逆不道了。
一口氣順不過來,砸爛了手機。他知道自己的很多動作是瞞不過自己老子的,在重慶這塊土地上,他所有的能量都是他老子賦予他的,他老子要看着他,他就是如來佛祖手掌心的孫猴子。
以前,他胡鬧,隻要不殺人放火,他老子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做沒看見,事後還默默地擦屁股,但是這一次,他根本沒來得及行動,隻是剛剛搞清楚對方的身份,他老子就打電話過來了,在他的印象中,這還是頭一次。
東方青魚,一個沒有任何家庭背景的窮小子,如果要說唯一的特别之處,就是女人緣特别好,除了帶着幾個千嬌百媚的女人招搖過街,還不知道怎麽把已經退隐的歌後林妙玉給勾搭上了,兩個人還住在一起。
想到他的桃花運,号稱重慶市地下太子的金大少都比不上,論女人的數量,金大少是遠超東方青魚,但是質量,那就沒法比了。那幾個少女少婦就不說了,一個林妙玉就比過了他所有玩過的女人的總和。
根本不是一個等級的。
聽見手下訴說這個情報的時候,金大少的第一反應是不信,第二反應是狗屎運。
一個人生了半天的悶氣,金大少思來想去,覺得還是咽不下這一口氣,但是又不敢違背老子的話,想着打電話給老媽,卻發現手機摔爛了,家裏也沒個座機,隻能叫保姆進來,借了保姆的手機打電話給自己的老媽,不敢打視頻電話,怕老媽看見自己這張臉。
“兒子,臉上還疼不疼?”金大少的母親似乎一直在等這個電話,也清楚金大少的情況。
“媽,我沒事!”金大少鼻子一酸,差點哭出來了,他趕緊忍住,隻是聲音已經帶點鼻音了。
“媽媽知道你受委屈了,但是那個年輕人确實不能動,你也别怪你爸,那個人,你爸得罪不起。”母親道。
“那家夥到底是什麽來頭?不會是京城下來的吧?”金大少不算太笨,有些明白過來了。
“不是京城來的,但是也差不多了,記得之前跟你說過,中央巡視組和企業改革小組來重慶的事情嗎?”母親道。
“知道,不是說還要幾天嗎?”金大少想起來了,因爲中央巡視組和企業改革小組要來,提前一個月,重慶市的各個纨绔大少都被自己的老子警告了一番,他也被他老子和老媽特意打電話叮囑了,就因爲這個因爲,這段時間很老實,沒有飙車,也很少去酒吧泡妹,連吃飯都沒有選擇那些五星六星酒店,而是選擇了比較偏遠一點的《巴家彙》,沒想到還是出事了。
“不知道出了什麽事情,提前了,到了已經三四天了。”母親的聲音帶着若有若無的敬畏,“那個年輕人不知道怎麽和這兩個小組的那一個搭上了關系,和袁副總吃過一吃飯,據說很受袁副總的賞識,一起吃飯的還有童安隕。然後,沒過兩天,顧問均也請這個年輕人吃飯,你現在知道這個人爲何動不得了吧?”
金大少倒抽了一口涼氣,如果說擡頭不見低頭見的童安隕與顧問均在不是原則性問題上,還會看一看他父親的面子的話,袁副總是誰的面子都不用看的。
袁副總除了是企業改革小組的組長還是巡視組的組長,這是中央擔心下面的省份尾大不掉,暗中阻撓,給與的一把刀。
毫不誇張的說,有了這把刀,袁副總完全可以神擋殺神,佛擋殺佛,《金鑫集團》這種級别的企業不管是在全市全省還是全國,都有很大影響力,但是在袁副總面前,還真算不上什麽,須知,曾經二度還是三度登上過首富的國美老總,還不是锒铛入獄,還有牟其中,在國内,千萬不要認爲自己有多牛逼,認爲自己的企業已經大到可以影響國家的決策了,國家很早就說過,國内沒有什麽大而不能倒的企業。
敢挑釁這句話的企業最後都灰飛煙滅了。
“不是……說組長是文副總嗎?怎麽……變成袁副總了?”金大少結結巴巴道。
“這個就不清楚了,上面的決策,我們哪裏知道,兒子,聽媽一句勸,這件事就算了,如果實在咽不下,那個人不是玩《宇宙世界》嗎?可以在遊戲裏面找回場子,《宇宙世界》不受現實中的法律法規制約,你就算做的出格了點,上面也隻能捏着鼻子認了。”母親道。
“媽,我知道怎麽做了,你和爸放心吧,我不會給你們惹禍的,好了,就這樣了,媽媽再見。”金大少迫不及待挂了電話,風風火火返回房間,以最快的速度脫了衣服,跳進了遊戲倉。
……
農民是招聘地點放在《青莎城》,本來第一地點是選擇《青龍城》的,但是《青龍城》的一些玩家不太友好,于是改成了《青莎城》。
《青莎城》免費提供地點,還給工作人員提供茶歇、茶水,服務很周到。不過,這都是互利互惠的,近百萬玩家湧入《青莎城》,能帶來多大的消費?
招牌工作,有條不紊。
“姓名(ID)、性别、籍貫、現實職業、遊戲職業(主業、副業),等級、職業等級、身份證号碼、聯系方式、三個家人的聯系方式……”
這次招牌是正式的,具有法律效應,并非那種随随便便的臨時工,所以程序比較複雜,資料也盡可能詳盡。
本來一切都正常的,直到一個刺耳的聲音響起。
“爲什麽我的工資才1500元,你們這是歧視,我是青花大學的畢業生,你們不能這麽對我!”充滿憤怒的聲音在人群中響起,引得所有人側目。
“這位先生,你對工資待遇有什麽意見嗎?”林倩兒剛好巡視到這裏,撥開人群,走了過去。
“我是青花大學的畢業生。”不甘心的是一個26、27歲的青年,高昂着腦袋,保持着自己的高傲與不屈。
“你叫什麽名字?”林倩兒問,在青年想說話的時候,補充了一句,“我問的是遊戲ID。”随便問人現實中的名字,是比較犯忌諱的。
“文可提筆安天下!”青年猶豫了幾分,才說出自己的ID,果然,聽見人群中傳出幾聲小聲,一張臉頓時通紅。
取這個ID的時候,他是很自信的,那個時候他剛剛大學畢業,雄心萬丈,隻感到天下之大,可任他馳騁,他立志要改變這個世界,在這個世界,烙上他的痕迹。
3年後過去,他的自信不在,骨子裏隻剩下卑微和不安了,這個世界不僅給了他兩巴掌,還踩了他兩腳。一同畢業的同學,差一點的,走上了公司的管理層,有的是中層管理,有的已經是高官了,好一點的,已經買車了,最有出息的幾個,已經買房了,一線城市買房。就算是混是很差的,也有一份穩定的工作,區别可能就是前景不甚明朗,唯獨是他,車子、房子、票子、女人,一個都沒撈到。
反而因爲心中不屈的夢想,欠想了一屁股債,每天過着還信用卡的日子,12張信用卡,幾乎是這張套那張,那張還這張,這種日子差點把他逼瘋。
殘酷的現實讓他發熱的頭腦逐漸清醒,曾經代表着自豪的ID文可提筆安天下,如今也有些不忍直視了。
法律規定,每個人都有取名字的自由,但是有些名字太重,一般人承受不起。
“你的職業是什麽?”好在林倩兒的職業素養很高,并沒有嘲笑他,臉上也沒有什麽異樣。
這讓文可提筆安天下心中好受一點,不過語氣依然是硬邦邦的:“主頁是魔法師,火系魔法師,副業釣魚者和農民。”
“你農民是什麽級别?”林倩兒大概明白問題出在哪裏了,但是還要确認一下。
“見習.”文可提筆安天下猶豫了一下說道,末了又加了一句,“我是青花畢業的。”
“你的力量是多少?”林倩兒又問。
“48.”文可提筆安天下這話說的很沒自信。
“招聘資料上寫的很清楚,見習農民的底薪1800,力量小于50,底薪減掉300.先生是有什麽地方不理解嗎?”林倩兒問。
“我是青花畢業生,我的釣魚者是中級。”文可提筆安天下大聲道。
“我們招聘的是農民!”林倩兒強調。
“不是還有養魚師嗎?”文可提筆安天下道。
“先生會養魚嗎?”林倩兒問。
“不會!”文可提筆安天下闆着臉。
“剛才一個農民,新手村剛剛出來的,力量才21,他的底薪也是1500,我是48,也是1500,這不公平。”文可提筆安天下大聲道。
這話讓人群中不少小玩家臉色一白,露出不安的表情。
“如果先生對條款有什麽不理解,我可以解釋,如果先生認爲條款不合理,可以請律師,隻要法院認爲我們不合理,我們會改的。”林倩兒道。
“難道我堂堂青花畢業生在這裏種地,還不值得300塊?”文可提筆安天下怒道。
“我不清楚先生是怎麽形成種地就委屈了你的想法的,我也無意糾正你的想法,但是在我們公司,所有職業都是一樣的,都是勤勞緻富,不管是養雞養鴨,種田養魚,付出勞動,就會有收獲,這和什麽學校畢業沒有關系,如果是名校畢業的話就多拿工資,這對其他勤勞者也是一種不公平。”林倩兒道。
“知識才是最大的财富。”文可提筆安天下硬道。
“我不否認你的話,你可以利用你的知識去創造你的财富,這是你的自由。但是我們公司也有我們公司的規定,職業等級和力量,隻要你達标,我們立刻給你漲工資。”林倩兒道。
“憑什麽,他一個小學畢業生,可以拿2500元的底薪,而我,青花大學畢業生,卻隻能拿1500元,你們公司這是對知識的歧視,對青花大學的歧視。”文可提筆安天下漲紅了臉。
“我相信青花大學的也是要付出才有回報的吧,人家之前付出了努力,花了大量的時間和精力去升級,如今人家是正式農民了,所以,人家值得2500元底薪,人家一個小學文憑的人都知道需要努力,請問先生,人家努力的時候,您在幹什麽呢?莫非你認爲站在堤壩上看着别人努力,自己就能成功,還是認爲自己有不勞而獲的潛質?”林倩兒反問。
文可提筆安天下氣的嘴唇顫抖,說不出話來。
“我們公司不歧視任何人,更加不敢冒犯任何大學,我們隻是招聘合适的人,你認爲不合适大可以不來,去其他公司,選擇你認爲合适的職業。你是青花大學的畢業生,高知識分子,我相信有很多适合你的平台的。”林倩兒平靜地道。
文可提筆安天下沒臉呆下去了,羞愧地鑽入人群離開了,人群大聲叫好。林倩兒像招聘的人解釋了寶藏秘境招人的初衷,安慰了一下大家就離開了,但是她并不知道,人群中,一個人把這一幕偷偷的拍攝下來了,然後減掉了一些内容,發布到網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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