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門的聲音打雷一般,仿佛整棟宿舍都要敲碎,才剛剛睡着就被吵醒,東方青魚極爲憤怒,但是這會兒睡意極濃,不想起床。想着應該是有人敲錯了,因爲室友不在,他又沒朋友,不可能是來找他的。但是敲門聲并未因爲他的不理睬而停止,反而越來越起勁。
砰,砰,砰!
東方青魚懷疑,再不去開門,門就會被砸爛,他怒氣沖沖下了床。此時的時間是下午三點左右,他的房間是早上見光,下午已經有幾分涼意了,他随便扯了一件衣服披在身上就出去了。
“敲什麽敲,不知道有人在睡覺嗎?有沒有公德心?”東方青魚說完就呆住了,敲門的人是一個無論如何都不會想到的人。
黃豔魅!
“你……你這麽來了?”東方青魚突然感覺有些心虛,說話結結巴巴。
“我再不來,你是不是一直藏下去?”黃豔魅的眼中蘊含滔天的怒火,卻被她壓着沒有爆發出來。
“發生什麽事了嗎?”東方青魚不安地問。
“跟我走。”黃豔魅根本沒有時間解釋,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就朝外面走。她的語氣太堅決,東方青魚一時間無法拒絕,傻傻跟着走了。直到上了車才想起自己還沒穿衣服。但是看着黃豔魅一副天塌下來的表情,他把疑問都壓在了肚子裏面。
汽車發動,野牛般沖了出去,東方青魚瞄了一眼,超速了,但是黃豔魅渾然不覺,從她的神情裏面,東方青魚嗅到了濃烈的不安和惶恐,以至于他壓根沒想黃豔魅會把他帶到哪裏去,隻是知道,如果不跟着黃豔魅走,恐怕會後悔一生。
汽車直奔醫院而來,中山第一人民醫院。
“是誰——”東方青魚隻是說了兩個字。
“快走!”黃豔魅不由分說又抓住了他的手,小跑着沖入醫院。
602病房。
東方青魚如遭雷擊,不能置信看着病床上消瘦憔悴的女子,臉色蒼白如雪,沒有半點心血色,更令人心疼的是她的眼神,木然呆滞,不帶絲毫對生活的期盼。
程紅鸾,那個面色紅潤,神采飛揚的女子,才多久不見,竟然變成如此模樣,仿佛卧床多年。
一刹那,東方青魚的心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用力抓着,難受無比。就這樣站在門口,怎麽也邁不開腿走進去。
病床前是程紅鸾的母親,端着一碗白粥,用勺子送到程紅鸾的嘴巴邊上,程紅鸾癡癡看着白色的天花闆,半天沒有動靜。
“紅鸾你就吃點吧,你都二十多天沒有吃東西了,天天就靠着一點葡萄糖支撐,這樣壞把身體餓壞的。”程母柔聲道。語氣不敢用力,唯恐刺激到程紅鸾。
程紅鸾的身體被被子蓋着,隻是露出輸液的手,素白如紙,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見,針孔的地位全是淤青,原本豐腴的手指,已經看不見肉了,顯然格外的修長。
“那天大雨,見過你之後,紅鸾就生病了,一直高燒不退,反反複複,加上她不肯配合治療,幾次差點搶救不過來,不得已通知了紅鸾的媽媽,但是——”黃豔魅站在東方青魚身後,聲音壓着怒氣,“紅鸾雖然騙了你,但是她和常成尚是清白的,那天晚上是因爲店裏的事情,吃飯的時候我也在,回來之後就直接回了店裏,事情根本不是你想象的那樣,你誤會紅鸾了。你太狠心了!”
東方青魚的思緒不由得又回到了哪天晚上,程紅鸾上了豪車絕塵而去的畫面定格,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我很了解紅鸾,絕對不是三心二意的女子,所以她選擇了極端的方式證明自己,如果紅鸾有個什麽三長兩短,我饒不了你。”黃豔魅咬牙切齒。
“阿姨,我來吧!”東方青魚身體一顫,走進了病房。
程母擡起發紅的眼睛看了東方青魚一眼,有些莫名其妙,卻看見黃豔魅在向她打手勢,示意一切交給東方青魚,她猶豫了一下,還是照做了,她相信黃豔魅不會無緣無故這麽做的。
等程母走出病房,黃豔魅關上了房門,留下東方青魚和程紅鸾兩人在裏面。
白粥已經有些偏涼了,東方青魚在保溫瓶中又加了一勺子,坐在床頭。
“張嘴!”
東方青魚出聲的第一句話,程紅鸾就知道東方青魚到了,一雙因爲清瘦而顯得格外大的眼睛直直聽着他,聽見‘張嘴’兩個字,再也忍不住,淚水嘩嘩留下來。仿佛被抛棄了的孩子突然見到父母,又是委屈又是心傷。
東方青魚把勺子放回碗中,拿了紙巾把她臉上的淚水擦拭幹淨,但是越擦越多,最後終于不耐煩。
“不要哭了!”
程紅鸾一驚,淚水奇迹般停下來了。
“張嘴!”東方青魚重新端起白粥。程紅鸾不敢不聽話,張開了嘴巴。
白瓷碗的碗壁很厚,看似一碗平,其實也沒幾勺子,一碗喂完,東方青魚又舀了一碗,兩人都很安靜,一個靜靜的喂,一個靜靜的吃。不同的是東方青魚注意力在動作上,程紅鸾的注意力卻一直放在東方青魚臉上,一刻都沒有移開。
“吃不下了。”第三碗吃完,程紅鸾吃飽了。
“嗯!”東方青魚習慣性看了看她的肚子,肚子被被子蓋着了,看不着。這是兩人的習慣,之前吃飯,每次程紅鸾說吃飽了,他都要看看她的肚子,看鼓起來沒有。有時候還用手摸一下,程紅鸾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從不點破。
“不要走!”東方青魚剛站起來,程紅鸾從被子裏面伸出一隻手抓住了他。
“我去洗碗。”東方青魚道。
“不要!”程紅鸾固執地看着他,不肯松手。
“我不走。”東方青魚不敢用力,稍微掙了一下沒掙脫,隻好又坐下來,把空碗放到一邊。
程紅鸾露出一個幸福的笑容。
“哪裏不舒服?”東方青魚問。
程紅鸾搖頭。
東方青魚把她的手塞回去被子裏面去,自己的手卻被程紅鸾抓着不松開,隻好一起在裏面暖和着。病房外,程母看到這一幕,輕輕籲了一口氣,拉着黃豔魅到邊上問情況去了。作爲一個過來人,她意識到女兒如今的情況,應該就是因爲這個年輕人。
她想了解這個年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