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猴子嘿嘿笑着,又哒哒哒跑回了被窩。
石榴給兒子把衣服疊好,放進衣櫃裏,看着櫃子裏另一套嶄新的名牌衣服,神情又是一變,輕輕歎了一口氣。
夜深了。
小孩子心大,困了就睡了。
大人累了一天,身體上已經非常疲乏地提前進入睡眠狀态了,可精神上還醒着,胡思亂想着事情,腦子裏一團亂麻。
她讀書不多,腦子也笨,到現在也沒瞧出來少夫人是何意,可她知道,這個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好,大少爺和少夫人都是心善之人,喻家對她有恩,她是打定主意隻要喻家不趕她走,她可以踏踏實實在喻家幹上一輩子。
她沒有什麽大志向,過早踏入社會,失敗的婚姻和生活的磨難已經磨滅了她所有的理想,以前她覺得隻要足夠努力,是可以讓自己和家裏人都過上好日子的,她努力地學廚、鑽研廚藝,想要開一個店,能夠把家裏人都接到城裏過生活。
可是現在,她已經不敢再心存幻想,隻想過好一天算一天,把兒子養大,給老母親養老送終,這輩子也就可以了。
少夫人,不會是想要她的兒子吧?
腦子裏突然萌生出這個想法,石榴不禁吓出一身冷汗。
她猛地從床上坐起來,借着窗戶射進來的冰冷月光看着旁邊熟睡的兒子,一顆心不由怦怦直跳。
小猴子可是她的命啊!
可是旋即又想,少夫人有孩子,幹嘛要她的孩子呢?
人家又不是不能生。
石榴都笑自己傻了,笑着笑着又覺得心酸。
人家生下來的是金貴的小少爺,她家小猴子啊,沒有投好胎,進了她的肚子,隻能是一個廚娘的兒子。
她對兒子沒有别的期許,隻願他這一生能夠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活着,将來娶一個漂亮媳婦,再生一堆胖娃娃,過大多數普通人的生活就很好了,這就很不容易了。
石榴湊過去輕輕親了兒子一口,在各種胡思亂想中,沉沉睡去,睡之前還想着:明天休息,可以帶兒子出去逛逛。
*
翌日,石榴休班。
她帶着兒子出去玩了一整天,快過年了,得給兒子和孩子他姥姥置辦兩件過年衣裳,又吃又買的,手機也玩沒電了。
母子倆拎着大包小包,說說笑笑地往家走。
市裏房子太貴,石榴在近郊的城中村租的房子,這裏的房子雖然破舊了些,但相比周圍的居民樓,房租要便宜得多。
剛拐進胡同口,隔着老遠就瞧見了兩道身影,就站在他們家門口,一男一女,又高挑又漂亮,她一眼就認了出來。
“乖乖!”
石榴整個人都驚了下,差點将手裏的包都丢出去,小猴子也認出了二人,歡喜地喊道:“大少爺,少夫人!”
南頌正凍得跳腳,給石榴打電話打不通,急的不行,都想回車裏待會兒了,就聽見小猴子這聲高亢嘹亮的喊。
她朝他們招招手,走前幾步笑着将小猴子抱起來,對石榴說:“你們可回來了,敲門沒人應,給你打電話怎麽也打不通,我還以爲你們回老家了呢。”
石榴看到喻晉文和南頌紅通通的臉,就知道他們在外頭等久了,一時間緊張不已,趕緊解釋說手機沒電了,又慌慌張張地請他們進去,見喻晉文拎着一堆東西進來,又趕緊說着不用不用,一時間慌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南頌拉着小猴子的手,笑着對石榴說,“石榴姐,你是不是不歡迎我們啊,不歡迎我們可就不進去了,我們走了?”
“别别别,哪能呢……”
石榴隻得道:“快、快請進。”
“小猴子,開路!”
南頌被小猴子帶着,輕車熟路地走了進去。
石榴是個勤快幹淨的人,家裏收拾的很整潔,東西也不是很多,她雖然是個廚子,但在家裏還真不常開火,油煙味也不重,饒是如此,她還是窘迫得很,不知該如何招待。
她不喝茶,家裏連茶葉都沒有。
今天倒是買了不少紅棗幹,石榴問道:“大少爺,少夫人,紅棗棗幹茶可以嗎?”
喻晉文和南頌坐在小闆凳上,齊齊點頭,“可以。”
小猴子給南頌展示着他們今天的戰利品,石榴燒開熱水,給他們泡好茶端上來,站在旁邊,還是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
“石姐,坐。”
喻晉文聲音自有一派沉和之意,石榴平時咋咋唬唬的,爲人又糙,很多人都不知道她的年紀,把人往老了叫,都管她叫“石嬸子”,慢慢就變成了一個日常稱号,今天喻晉文和南頌都改了口,管她叫“姐”,弄的石榴也是有些緊張。
她“哎”了一聲,在南頌對面坐下了。
明明是她的家,可她看上去比喻晉文和南頌還要拘謹。
南頌給小猴子帶來不少玩具,“小猴子,我們要和你媽媽說點事情,你去裏間玩玩具好不好?有什麽事就叫我們。”
“好。”
小猴子早就被這些新奇的玩具吸引了注意力,二話不說就抱着玩具去了裏屋,還非常自覺懂事地把門給關上了。
石榴一看喻晉文和南頌這鄭重其事的樣子,心都涼了大半,忐忑地搓了搓手,僵着臉問,“大少爺,少夫人,是不是我做事不夠好,你們不想用我了,要辭退我?還是小猴子在老宅打擾你們了?他過完年就回老家了……”
這思路真是隔着十萬八千裏。
南頌以爲自己這幾天做的夠明顯了,石榴應該有了一些心理準備,沒想到她的想法完全偏離到了另外一個方向。
“沒有沒有。”
南頌擺擺手,忙道:“你幹得很好,小猴子也沒打擾我們,這事吧,說來話長……其實是我看上了小猴子。”
她正想慢慢道來,沒想到喻晉文聽到那句“看上了小猴子”,生怕石榴會誤會,便直接來了一句——
“你确實不用在喻家繼續幹下去了。”
石榴:“!”
南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