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偌大的一座小島,不過是他買來送給自己妹妹的生日禮物,而言兮居然并不嫉妒,反而和自己的丈夫一起寵着南頌,‘言兮’覺得這簡直腦子有病。
洛君珩沒有帶着言兮轉圈圈,隻是帶着她進了觀景房。
走進了一個房間,洛君珩将燈打開的一瞬,‘言兮’就被眼前的畫面震到了。
房間裏挂滿了言兮的畫像,各式各樣的油畫,有的挂在牆壁上,有的擺在屋子裏,什麽形态的都有,大多時候她是笑着的,唇角微勾笑靥如花,這便是言兮的招牌笑容,她的笑有着恰到好處的舒服,真真是如沐春風,沁人心脾。
這樣的笑容對‘言兮’來說并不陌生。
肖恩搞到了許許多多關于言兮的照片,各個角度的都有,讓她去學習、模仿,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她每天都要做這樣的微笑訓練,鍛煉面部表情。
‘言兮’看着那些畫像,露出驚訝的神色。
“這些,都是你爲我畫的嗎?”
洛君珩看着對面的女人和言兮一模一樣的瞳孔,一模一樣的臉蛋,湛藍色的眼眸冷冷沉沉,他沉默半響,說道:“我爲我的妻子而畫。”
‘言兮’聽着他蒼涼的聲音,心底一顫。
女人的第六感其實很準的,他今天的情緒十分不對,過去的日子他也對她充滿疏離,但至少還算客氣,可今日他連表面的平和都懶得做了,冷冰冰的。
他們之間,就差一層窗戶紙,沒有被捅破了。
但這層窗戶紙,自然不由她來破。
她靜靜地看着他,假裝以爲,他說的‘妻子’,指的是她。
洛君珩見她依舊淡定自若地站在那裏,忽然開口道:“我再給你畫一幅。”
‘言兮’聞言,一愣,“給我,畫嗎?”
洛君珩取來了畫闆和畫筆,讓‘言兮’靠着百葉窗的位置站好,他坐在一個高腳凳上,右手端着托盤,左手拿着畫筆,對着她開始畫起來。
畫闆上還貼着一張照片,他時不時擡頭看看她,時不時看看照片。
‘言兮’十分配合地站在窗邊,由洛君珩畫着自己。
生平第一次有人爲她作畫,這種感覺甚爲稀奇,隻要感覺到他的眼神在看着自己,她的耳朵就忍不住開始發熱,繼而紅起來,一顆心噗通噗通地跳動着。
周圍太安靜了,安靜到讓人心發慌。
站久了腿容易麻,她不知道言兮在洛君珩爲她作畫的時候會如何表現,是這樣老老實實地站着一動不動,還是會調皮地動來動去,她下意識地就會去揣摩言兮的站姿和做派,這幾乎是已經被她刻進骨子裏的東西,輕易改不了。
洛君珩沉靜地看向窗邊,他波瀾不驚的眸色有一瞬間的動容,是在‘言兮’轉過身去,背對着他的時候,那一刹那的慵懶,像極了言兮,仿佛她當真活着。
然而下一刻,在她轉過身來之時,洛君珩的神色又恢複了冰冷。
還是那句話,再像她,她也不是她。
‘言兮’不知道站了多久,渾身都僵硬了,就在她以爲要站到天荒地老的時候,洛君珩開了口,淡淡道:“好了。”
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身體,她朝洛君珩走過去,想看一看自己的模樣。
然而當她看到畫闆上的‘自己’時,又是一僵。
畫像上的人,有着和宋西幾乎别無二緻的面孔。
她的身子,宋西的臉。
再淡定的人,在看到這樣一幕時,也無法管理好自己的表情。
‘言兮’還算鎮定,但臉已經明顯僵了。
她費了很大的力氣,才将目光從畫闆挪移到洛君珩臉上,看着他冷冷淡淡的表情,即使心中早就有了答案,她卻還是要問一句,“你這是什麽意思?”
洛君珩看着她,又看向畫闆,“這張臉,熟嗎?”
終于要攤牌了嗎?
‘言兮’心中苦笑一聲,悶了片刻,淡聲道:“熟,熟得很。都在肖恩身邊,怎麽會不熟呢?”
“不是吧。”
洛君珩道:“早在被肖恩帶去東鎮培養之前,你們就應該認識了,或者,已經知道了彼此的存在。一個圓圓,一個囡囡,同父異母,有着極其相似的面孔。不同的是,你的生父是歐洲人,你是混血兒,一生下來便是淺灰色瞳孔。”
他話音微頓,話鋒頓時變得犀利,“和言兮一模一樣。”
原來,他早就知道了她的身世。
‘言兮’看着他,抿唇不語。
洛君珩繼續道:“更巧的是,你的名字,也叫做Sophia(索菲亞)。”
瞳孔的顔色一樣,名字也一樣。
就是這樣的‘巧合’,讓肖恩動了想要複刻一個“言兮”的念頭。
洛君珩伸手,捏住了索菲亞的臉。
“瞧這張臉,幾乎是完美複刻了言兮的臉蛋,動了不少刀吧。妙的是,很小的時候你就開始整容了,那時候骨頭還沒發育完全,這些年你就一點一點地照着言兮來雕刻你自己的樣子,以假亂真。你騙過了許多人,也差點騙過我。”
她的臉很精緻,卻也很脆弱,畢竟是縫縫補補過的,沒那麽結實。
他松開了她的臉,沒有用太多力氣,卻依舊讓索菲亞如同抽絲一般,差點沒能站穩身體,堪堪扶住了畫闆,才讓自己沒有倒下去這麽狼狽。
随着他的揭露,她仿佛被扒光了衣服站在他面前,他不需要羞辱她,隻需要揭穿她并不是真正的言兮,隻是一個替身,一個假貨,就足以讓她顔面盡失。
索菲亞忽然笑了起來,她笑容短促,透着嘲諷。
擡起頭來,她的神情終于有了變化,她低低地笑着,帶着自嘲的味道摸了摸自己的臉,“面具戴久了,有時候自己都會忘記自己究竟是誰。是索菲亞?是圓圓?還是言兮?我都搞不清楚。或許,從來都無所謂是誰。”
她淺灰色的眼梢泛上一絲紅,看着洛君珩冷峻的面容,她心中抽痛。
“可是,我終究還是沒能騙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