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晉文站在88号套房門口半天,緩緩擡手,敲響了門。
門從裏面打開,言淵在看到站在門口的喻晉文時,眉梢微微一擡,緩慢地叫出他的名字,“喻先生。”
他沒問他有什麽事,隻是讓開了身子,一擡手,“請進。”
喻晉文微微颔首,走了進去。
水雲間88号套房是爲白鹿予南頌他們幾兄妹預備的,白鹿予和南頌住的最多,其他哥哥們來了南城有時候住玫瑰園,有時候住水雲間。
偌大的套房,有着三室一廳,主卧被南頌霸占了,堆滿她的東西,兩個次卧收拾得很整潔,言淵就睡在靠陽台的一間卧室裏。
将人請進去,言淵淡淡問:“喝點什麽?”
“都可以。”
“啤酒?”
“好。”
兩罐啤酒打開,兩個男人不約而同地拿紙巾擦了擦瓶口的地方。
對視一眼,言淵問:“喻先生有潔癖?”
喻晉文:“沒有。隻是強迫症。”
言淵微微一笑,“我也是。”
兩個人同時舉了舉手中的啤酒罐,沉默地喝着啤酒。
都不是多話的人,直到半罐啤酒下肚,都不曾開口,卻也不覺得尴尬,就這麽靜靜地坐着。
各想各的事。
良久,還是喻晉文這個不請自來者率先開了口,“言先生這次來中國,是專門爲了喬冷的事?”
言淵擡起淺灰色的眸子看了喻晉文一眼。
他沒有怪罪他的唐突,也沒有驚訝他的來意,反而很欣賞他的直接,因爲那樣會很節省時間,無需多費唇舌。
他便也直接告訴他,“我回中國是爲了祭祖。來南城,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喻晉文漆黑的眼瞳微微一縮,“受南頌之托?”
言淵點頭,“算是吧。”
洛君珩的意思,也是南頌的意思,差不多。
喻晉文心一格。
“哦。”
他仰頭,又幹下四分之一的啤酒,修長的手指捏了一下瓶罐,發出“嘎達”一聲。
言淵倏爾擡眸,瞧出喻晉文的内心活動,眼梢微垂。
“你還很在乎她。”
他神鬼不驚地蹦出這一句。
喻晉文蓦地擡起頭,朝他看過去,對上他一雙深邃的眼眸,他的眼神很清透,裏面沒有夾雜任何諷刺和嘲弄,卻盯得他無處遁形。
他供認不諱,“是,我很在乎她。”
“既然在乎,爲什麽不抓住她?”
言淵發出靈魂拷問,“據我所知,你們已經離婚了。”
千瘡百孔的心髒又被紮了一下,本來以爲已經麻木了,沒想到還是會疼。
“是。”
喻晉文喉嚨哽塞,“因爲我的錯誤決定,傷害了她,也親手把她從我的世界推開了。”
除了親近的人知道他和南頌之間經曆的那些事,他從來不曾主動跟别人提起過,以前是覺得沒必要,後來……每次提起,都讓他覺得心如刀割。
他一向是個不愛回憶過去的人,也從不留戀過去,可現在,他恨不得自己能夠重生,重新回到三年半前,和南頌重來一回。
若是能重來,他一定不會再那麽混蛋,他會好好地對待她,掏心掏肺地對她好。
就如同,那三年來,她掏心掏肺地對他好一樣。
和南頌離婚後,這半年來,他追她追得辛苦。
都說這世上沒有真正的感同身受,很多事情總要自己經曆過後才能理解,當他和南頌之間的情感關系對調,他真正理解了她的心情。
“愛一個人,原本應該是很快樂的一件事情,但快樂的前提是,你愛的人,也剛好愛你。”
喻晉文眼神黯淡下來,“否則,那隻是一場單向付出的苦戀,你愛的人不愛你,那就變成了一件很辛苦的事情。”
感情是最經不起消耗的一樣東西,它頑強,也同樣脆弱。
一旦死心,再想重新活過來,太難了。
喻晉文說的時候,言淵就靜靜地聽着。
他無法想象,那個像小太陽一樣明亮又強大的小姑娘,是怎麽熬過長達三年的至暗時光的?
那樣漂亮可愛的小姑娘,值得擁有世界上最美好的一切。
包括愛情。
待喻晉文說完,言淵才輕而緩地說出一句,“她堅持了三年,你能堅持多久?”
“什麽?”喻晉文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一時間沒聽明白他的話。
言淵一雙淺灰色的眼眸定定地看着喻晉文,不躲不閃,不避不逃,淡淡道:“我沒什麽戀愛經驗,也不是很喜歡和别人争一個女人。”
“……”
喻晉文心中一緊,漆黑的一雙眸倏然眯細,“你想追南頌?”
“這不應該奇怪。”
言淵情緒依舊平淡,“我到了适婚年紀,也在考慮戀愛、結婚等問題。我是準備和南頌進一步接觸、發展的。”
喻晉文霍然起身,“你……”
他緊緊捏着啤酒罐,捏的嘎吱作響,“你們才見幾面?你不覺得太草率了嗎?”
“一面。确實不多。”
言淵實話是活,“所以我才說,我想要和她有更多的接觸、了解。”
“……”
喻晉文手中的酒瓶裏徹底捏變了形,酒漬噴出來,濺到了手上,他隻覺得一股火苗子蹭蹭往上蹿。
大意了!
早知道這厮真的對小頌有非分之想,他就不應該自投羅網,跟他談這麽多!
“你沒可能的!”
喻晉文眼梢都染上了一抹~紅色,有些氣急敗壞道:“我和小頌之間……我們之間的感情,外人沒有辦法了解,想擠也擠不進去,我勸你别自讨苦吃。”
言淵神情淡定,“不試試怎麽知道呢?她未必要最愛我,我隻希望,如果我們将來在一起,會是彼此生命的光。夫妻的意義,不就在于此嗎?”
他越是一本正經、一臉嚴肅,喻晉文就聽得心火燒,滿頭包。
還夫妻……
“做你的春秋大夢去!”
天聊不下去了,喻晉文将手中的啤酒罐丢進垃圾桶,就要往外走。
走到門口,又停了下來,話題越扯越遠,以至于他差點忘了來時的目的。
他轉頭,目光沉沉地望着言淵,“你提審喬冷,可問出了些什麽?”
言淵眼瞳微微一閃,仰頭喝下剩下的半罐啤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