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晉文一直在南城待着,沒有回北城。
喬冷這邊的事他得盯着,卓萱和王平的事他也一直跟着,這件事情不解決,南頌的危險難以解除,他就放心不下。
喻老爺子得知喻晉文在查卓萱,以爲他們又舊情複燃了,氣得打電話把他大罵一通。
喻晉文解釋了半天,才讓老爺子相信了他做這一切不是爲了卓萱,而是爲了南頌。
一聽說是爲了南頌,老爺子那邊頓時偃旗息鼓了,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哦,爲了小頌啊,那你不早說,害我喊了這麽半天。”
喻行嚴道:“行吧,你們年輕人的事我不管了,你自己看着辦吧。要是真能把小頌追回來,算你大功一件。”
挂了電話,喻晉文換了口氣,又有些哭笑不得。
還大功一件……
老人家想的未免太天真了。
他現在可不敢求什麽功,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卓萱和王平這邊有什麽變動,他第一時間就給南頌發信息過去,還不敢多說,怕她會煩,也怕她誤會他和卓萱還有什麽。
每次南頌回的也很簡短,通常是“收到”“嗯”“好”,再長一點也就是“我知道了”。
他算着時差,盡量在伯明翰是白天或者傍晚的時候找她,怕影響她玩或者休息。
南頌回的信息雖然簡短,但都比較及時,今天卻是半天都沒有回複。
喻晉文捏着手機等了一會兒。
何照進來禀告古玩修複項目的進度,拿來一些需要他簽名的文件。
這段時間喻晉文來南城的頻率太高,以至于底下的經理們都已經養成習慣把一些工作提前做好郵到南城這邊來處理。
喻晉文将亟待解決的工作處理好,看了看手機,還是沒有回複。
不知道南頌現在正在做什麽?
正想着,手機響了起來,喻晉文迅速拿起來,卻不是南頌回複的消息,而是沈流書的來電。
喜悅瞬間被涼水澆滅,喻晉文蹙眉等了片刻,才摁下接聽。
沈流書溫潤的聲音夾着風傳來,“阿晉,我到南城了,我們見一面吧。”
—
約在了一家茶館。
夜深了,這個點,茶館沒有什麽人。
沈流書一路風塵仆仆,南城的晚上有點涼了,他搓了搓手,點了一壺烏龍茶。
他溫朗的臉上挂着淡笑,“沒記錯的話,這個茶,是你母親最愛喝的。”
喻晉文神情漠然,淡淡道:“她現在已經不怎麽喝茶了,口味也變了。”
“是嗎?”
沈流書擡了擡眸,笑容微斂,倒也不覺得尴尬,“畢竟這麽多年沒在一起相處過了,有些改變,也是正常的。”
茶泡好了端上來,茶香四溢。
侍者将茶沏上,“二位慢用。”
父子倆沉默了片刻,沈流書主動開啓話題,“我聽說卓萱也來了南城,你們倆現在……”
“我們倆沒有任何關系。她來南城也不是爲了我,這一點,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吧。”
喻晉文臉上鋒芒畢露,唇角揚起一抹嘲諷,“我也是萬萬沒想到,一向偉光正的沈台長,有一天也會做起拉皮~條的勾當。”
毫不客氣的一句話,說的沈流書臉立時垮下來,手都放在了茶杯上。
頓了頓,到底沒潑到喻晉文的身上去。
“茶可以亂喝,話可不能亂說。”
沈流書臉沉了沉,“我知道你一向不尊重我這個父親,對我也有很大意見,但無論如何,我還是你爹,請你放尊重點!”
喻晉文看着對方義正嚴辭的模樣,簡直想笑。
但有這樣的父親,他笑不出來。
“沈台長找我有什麽事,不妨直說。”
喻晉文喝了一口茶。
沈流書也抿了一口,讓自己翻湧的情緒緩了緩,才繼續話題,“你母親她,去了梅蘇裏休養身體?她,還好嗎?”
“勞您關心,她一直都挺好的。”
喻晉文道:“你不是也把卓月從看守所撈出來了麽,夠神通廣大的,祝賀你們又能在一起了。”
提到卓月,沈流書的臉色又變了變。
他輕咳一聲,捏着茶杯道:“我和她,結束了。”
“哦?”喻晉文揚了揚眉,“這倒是個意外。她不是懷了你的孩子嗎?”
沈流書神色閃過一絲不自然,“不是你想的那樣……總之,我把她撈出來,也算是對她仁至義盡了。我們好聚好散,分開了。”
“哦。”喻晉文漠然地點了點頭。
由此他已經可以肯定,卓月懷孕一事是假的,提交上去的孕檢報告,自然也是假的。
“兒子。”
沈流書突然充滿溫情地喚他,“如果,我想和你母親重修舊好,你支持嗎?”
喻晉文緩緩擡頭,像是聽到了天方夜譚。
“你說什麽?”
沈流書臉上閃動着光,“我說,我想重新追回你媽媽。我們一家人,又可以在一起了,你說好不好?”
喻晉文凝眸看着他,眉頭蹙得緊。
“你是得了什麽不治之症?”
沈流書臉上的光消失了,“你這孩子,胡說八道什麽?”
“那你這突然來這一出,是爲了什麽?”
喻晉文有些好笑地看着他,“想拍戲,找不到舞台,還是找不到人選?你的老情~人不肯配合你,就忽然想到原配了?”
“你一定要這麽陰陽怪氣地跟我說話嗎?”
沈流書面露怒容,語氣也沉下來,“我以爲,你應該是最知曉我心意的。你不是也想和南頌複合嗎?你若可以,我爲什麽不可以?”
“你跟我比,你有什麽資格跟我比?!”
喻晉文抄起茶杯,“啪”的一下擲在桌上,發出清脆的一聲響,“你跟我媽,同我和小頌,能一樣?”
“有什麽不一樣?”
沈流書看着喻晉文,眸光深沉,“兒子,由不得你不承認,你我父子,都是一樣的人。你很像我。”
像是一柄冷刀子一下刺穿心髒,喻晉文渾身僵冷,臉色瞬間煞白一片。
良久,他才涼涼一笑。
“你說的沒錯,我身上流着你的血,冷漠像你,薄情像你,眼瞎也随了你。爲了一個不值得的女人,去傷害真正愛自己的人。”
喻晉文忽然擡眸,漆黑銳利的目光朝沈流書看去。
“可我身上還流着我媽的血,她讓我知道做一個人,而不是畜~生。我犯下的過錯我會擔,我也沒你那麽不要臉!”
他放下茶杯,起身便走。
沈流書在他身後道:“不管你同不同意,我都要追回阿嬌。”
“随便你。”
喻晉文頭也不回,唇角揚起譏诮,“你要有這個本事,你盡管去。我媽要是能同意,我就跟你姓。”
從茶館出來,喻晉文隻覺得一顆心在四處漏風,凍得他四肢百骸都僵硬起來。
他隻身一人,形單影隻地往住處走,嘴裏叼着一支煙,身上沒什麽力氣,慢吞吞的。
街道上沒有什麽行人,空蕩蕩的。
手機在這片寂靜當中突兀地響起來,他幾乎沒什麽意識地将其點開,是南頌發來的信息——
【剛才在遊泳,才看到。】
【收到。】
兩條!她發了兩條!
短短的兩條信息,如同往冰冷的心注入了一股暖流,沿着四肢百骸流淌至全身,令他冰冷僵硬的身體,重新活了過來。
喻晉文揚唇笑了笑,像尋常的男朋友給女朋友回消息那樣,回了句,“好的。”
他想,他和沈流書,終究是不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