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别人,正是華嶶和秦俏。
安小妖忽然明白過來,她們二人爲什麽急着要先到禦花園。這裏剛剛張羅好,太監和宮女們都在忙碌着收拾東西,禁軍侍衛加強了周邊的守衛,卻沒有正式的看守這裏,因爲,這裏應該隻有太監和宮女,不應該有他們這些重要人物。
可是,因爲安小妖的提議,南宮芙窈先來彩排,也正是因爲她們在這裏,所以把龍羿斐和龍羿禹都吸引過來。
這個時機,是防守最爲薄弱的時候。就算龍羿斐和龍羿禹本身就有武功,但事發突然,龍羿斐本能的要去拉安小妖到自己身後,保護她,而南宮芙窈則本能的撲向了龍羿禹,用身體擋住了秦俏的匕首。
“啊!”南宮芙窈一身慘叫,隻見秦俏藏在袖中的薄片匕首已經插進了南宮芙窈的右背,整個匕首沒至刀把,鮮血湧出,浸濕了那七彩霓裳,也染紅了龍羿禹的雙手。
南宮芙窈軟軟的撲倒在龍羿禹的懷裏,她閉上眼的最後一刻,看見龍羿禹安好無損,正在大聲叫着她的名字,驚慌失措,面色蒼白,眼神空洞。
他所有的靈氣和精神,都仿佛随着南宮芙窈的生命流逝而消失,堂堂一國之君,竟忘了這裏還有兩個刺客,頹廢絕望有坐在地上,抱着南宮芙窈的身子,一聲聲的嘶喊着她的名字。
就在華薇騰空而起之時,龍羿斐與安小妖還有一段距離。
情況危急之下,他本能的選擇了安小妖,而不顧龍羿禹的安危。但,安小妖離他還是有段距離,龍羿斐抽出冥王縱身躍去時,華薇已搶得先機。
龍羿斐以爲華薇會先沖着他與他糾纏,卻沒想到,她的身影突然在半空中一折,靈巧的避開了冥王的劍尖,借力轉身飛向安小妖。
安小妖驚得忘記了呼救,從小安家就配有護院和家丁,總說是江南首富容易遇到打劫綁架的匪徒。可是,活到現在,去任何一個危險的地方都沒有遇到過歹人,反而在最安全的皇宮裏看到了刺客。
華薇知道安小妖沒有武功,剛才這樣高喊,純粹是爲了引開龍羿斐的注意力。她自知自己不是龍羿斐的對手,但安小妖是他的命根子,隻要能挾持安小妖,叫龍羿斐自盡就足以達到目的。
可是,華薇忘記了周楠思。
她一直非常安靜的站在安小妖的身旁,因爲靜,以至于大家都忘記了她的存在。
秦俏與華薇幾乎是同時亮出匕首,分别沖向龍羿斐和龍羿禹的。當秦俏的匕首深深的插入到南宮芙窈的後背時,華嶶的腳尖剛點在冥王劍身上。
冥王劍氣割傷了華薇的腳,腳底劇烈的疼痛感緻使她的身影慢了一步。周楠思從南宮芙窈一身鮮血的慘狀中突然驚醒過來,當她看到華薇人刀合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沖出安小妖時,她突然擋在安小妖的面前。
華薇來不及收手,匕首插入周楠思胸口時,發出一聲悶悶的聲音。華薇雖然驚詫,但她很快就拔出了匕首,又是一聲悶響,然後,安小妖看見血如水柱一般直噴到華薇的臉上,而周楠思,連申吟聲都沒有,就軟軟的倒在地上,沒有了呼吸。
空氣中,彌漫着濃濃的血腥味,周楠思的舍身救命,爲安小妖赢得了時間。
龍羿斐已經提着冥王與華微打在一起,她根本不是龍羿斐的動手,三下兩下的就被他制服,點xue扔在地上。
而秦俏,也因爲南宮芙窈而偷襲不成。錯過了最佳時機的她,已經被應聲趕來的禁軍侍衛們包圍,眼見自己脫不了身,她突然舉刀自刎,隻看到鮮血四濺,地上綠草蔭蔭,卻已是一片紅豔。她割斷了自己的喉嚨,卻又咕噜咕噜作響,似乎是在呼喚華薇,勸她快些自刎不要供出幕後主使。
可是,華薇被控制住了。
龍羿斐眼尖,發現她要咬舌自盡,一氣之下将她全身xue位全部點住。華薇如同木乃伊一般,躺在地上,根本不能動彈,隻能眨眼和轉動眼珠而已。
安小妖呆若木雞,從秦俏和華薇突襲到結束,仿佛是白馬過隙,轉瞬之間的事。可是,又漫長如走過了一個世紀,眼前全是四處亂飙的濃腥血水,死亡無聲無息,又是這樣驚天動地。
一眨眼,就死了三個,傷了一個。
先前甯靜祥和的禦花園,已經是被泡在血水之中。太監宮女手忙腳亂,禁軍侍衛将他們團團圍住,直到禦醫趕來,才讓出一個口子。
龍羿斐解決了華薇之後,立刻來到安小妖身邊,将她抱住。
安小妖抖如篩糠,十八年的歲月裏,她是第一次與死神如此之近。
盡管已經擦身而過,但,死亡所帶來的窒息感,仍然籠罩在安小妖的身上,她四肢冰冷,一身冷汗,眼前發黑,但所有的感官都異常的敏感,每一個細微的聲響,都挑動着她最爲脆弱的神經。
“别怕……我在這裏,不要害怕……小妖,别怕……”龍羿斐一手提着冥王,另一隻胳膊緊緊的将她圈住,低聲安慰着她,給她溫暖,讓她慢慢的恢複過來。
龍羿禹那裏,已經是亂得一團。
成堆成群的太監和宮女們圍着他,大呼小叫。有人要将龍羿禹與南宮芙窈分開,卻被他罵得狗血淋頭。禦醫站在旁邊束手無措,因爲龍羿禹不肯松手而無法給南宮芙窈止血。
安小妖的大腦一直嗡嗡在響,腦海裏,像走馬燈似的,不停的重複着華薇和秦俏要刺殺他們的場景。一遍又一遍,幾近瘋狂的速度和頻率,快速的在眼前晃動着。
安小妖以爲自己會再次被刺激得發瘋,但她沒有。
腦子,突然的變得清醒又堅強,恐懼過後,竟是一股無法比拟的勇氣。龍羿斐寬闊結實的胸膛,低沉又富有磁性的聲音,源源不斷輸入到她身體裏的暖流,将她從冰冷的世界裏拉了回來。
她,終于恢複了正常。
“土匪,周主子……”安小妖忽然看見有太監用白布将周楠思蒙住,然後将她擡走。她想攔住,但龍羿斐把她拉了回來,小聲的告訴她,因爲剛才華薇那一刀正中她的心髒,已經回天乏術。
安小妖腳一軟,險些癱在地上。
前一刻周楠思還在怡靜軒說自己想家,希望明日出宮之後,能在京城裏買些土特産,帶回邊關老家給父母嘗嘗。安小妖還很熱情的應允着,說會陪她去安家的店鋪選購,所有的費用都由她出。
剛才那莺莺軟語還在耳邊盤旋,此時香消玉殒,陰陽相隔。
周楠思膽小怕事,見到生人連話都不敢說,卻在最關鍵的時候,挺身而出,替她擋了一刀,救了她的性命。
安小妖一想到這裏,悲從中來,紅着眼睛,怔怔的看着越擡越遠的周楠思,說道:“我要爲她,風光大葬!”
“好,一切都聽你的。”龍羿斐拍拍她的肩膀,滿口答應。
這時,龍羿禹那邊已經跪了一大片人,衆人都勸龍羿禹放開南宮芙窈,好讓禦醫及時施救。可是,龍羿禹卻堅持要抱着她,逼着禦醫當面施針封xue,止血上藥。
總之,他要禦醫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救南宮芙穹,才放心。
禦醫見南宮芙窈流了這麽多血,本就沒有太大的把握,又被龍羿禹這麽一鬧,哪裏敢下針。禦醫越緊張,龍羿禹就越兇,指着那十幾個聞訊趕來的禦醫破口大罵,要拉他們陪葬。
禦醫吓得尿滾尿流,也跟着跪了下來。龍羿禹身邊圍了幾十号人,卻沒有一個能幫得上忙的。
龍羿斐見安小妖情緒已經穩定下來,便趕緊往這邊來。安小妖緊跟而來,看見這個場景,急忙跪在龍羿禹面前,求道:“皇上,你把芙貴妃交給臣妾吧!讓臣妾幫芙貴妃上藥,好不好?”
龍羿禹怔怔的看着安小妖,許久才認出她是誰。然後,像抓到救命稻草似的将南宮芙窈塞到了安小妖的手裏。
南宮芙窈的身體已經半冷,氣如遊絲,脈絡斷斷續續,已近大限之時。
安小妖的手輕輕的探到她右背的刀傷,傷口附近的血已經結痂,但傷口還在流血,速度不快,血量不多,但已經不再溫熱。安小妖把染紅的手舉到自己眼前看了又看,才意識到,這是南宮芙窈的血,她的生命,正随着這血,慢慢的流逝,直到徹底消失。
“禦醫!”安小妖斜眼瞥見龍羿斐已經将龍羿禹拉起,正快速的說着什麽,似乎是在勸他以大局爲重,先審問華薇再來看南宮芙窈。龍羿禹面色痛苦不堪,盯着倒在血泊中的南宮芙窈遲遲不肯離開,安小妖也不敢刺激他,招手叫來禦醫,然後低聲命太監找來布幔,每人一塊打開,然後背對他們,将她們全都圍在中間。
人牆和布幔阻擋了龍羿禹的目光,也将風擋住,給他們創造了一個相對封閉的空間。
安小妖哆哆嗦嗦的拿起剪子,将她精心爲南宮芙窈準備的七彩霓裳剪開,露出那個不大卻正紮在血管上的匕首,還有大片的血污,将南宮芙窈整塊背全部浸染,根本看不出她原本白希明亮的肌膚。
安小妖第一次感激上蒼,給了她一個不會哭泣的體質。如果她能流淚,此時,她的淚,隻怕早就将南宮芙窈身上的血污全都沖刷幹淨。
當時南宮芙窈跑向龍羿禹時,是背對着秦俏的。秦俏一心想要龍羿禹的命,所以對着他的左胸口,心髒所在的位置。
南宮芙窈飛身撲救,匕首刺在她的右背之上。盡管沒有傷到心髒,但看這血量,隻怕也是兇多吉少。
安小妖将南宮芙窈的衣裳剪開之後,禦醫上前,封住了血脈,然後快速拔下匕首,上藥,施針,喂藥丸,一氣呵成,再由宮女負責包紮,清潔血污。
太監擡來貴妃榻,上面軟軟的*褥能最大程度上減輕對傷口的磨蹭。另外幾個宮女已經拿着禦醫開的藥單,跑去太醫院拿藥再熬成藥汁,其它人,則圍着南宮芙窈和龍羿禹,生怕中途還會有其它的事。
安小妖一直渾渾噩噩的站在旁邊,自禦醫接手之後,她的腦子就崩潰了。她茫然的在人海中尋找龍羿斐,眼前模糊又混亂,隻覺得一個熟悉的氣息包裹了自己,然後,整個人落入到他的懷抱裏,仿佛汪洋大海中的小舟終于依靠在港灣,無比的安全感,令安小妖全身乏力,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有了。
“怕嗎?”龍羿斐問她。
安小妖搖頭。
在秦俏她們行刺之時,同樣的時間,同樣的地點,南宮芙窈可以奮不顧身的沖到龍羿禹的面前爲他擋這一刀,而自己,卻傻站在那裏。
龍羿斐要救她,周楠思也要救她,而她,卻是誰也沒救,反而連累了周楠思,命喪皇宮。
安小妖陷入了一種深深的自責當中,她沒有淚,眼眶沖血,好像眨一下就能流出殷紅的血珠來。
“我真沒用……”懊惱中,濃濃的鼻音,是她最爲悲痛和自責的表現。
龍羿斐将她緊緊抱住,堅定的說道:“不!你很勇敢!剛才如果不是你,皇上是不會放開芙貴妃的……是你救了她!”
“芙貴妃,她沒事吧。”安小妖忐忑不安的問龍羿斐。
龍羿斐并沒有馬上回答她的問題,南宮芙窈傷得太重,血流的太多,能否将她救活,沒有一個禦醫敢打包票。龍羿斐不想再刺激她,拍了拍她的肩膀,正準備說什麽,忽然,一個禦醫匆匆跑來,在龍羿斐的耳邊說了幾句話。
龍羿斐臉色一變,遲疑的看了安小妖一眼,最終還是沒有說什麽。
安小妖已經慢慢的恢複了神智,雖然還處在深深的愧疚和擔憂之中,但這些情緒都不影響她的智商。她知道龍羿斐一定有事瞞着她,而他們之間,唯一會令龍羿斐無法坦然相對的,隻有一個人,那就是惹塵。
安小妖知道,龍羿斐一直在找惹塵藏身皇宮裏時那個神秘接應人,但這兩個多月來,遲遲沒有進展。
這點,令龍羿斐很受挫。
盡管安小妖也很好奇,爲何能隐藏得這樣深,但爲了顧及龍羿斐的感覺,她從來不問也不提及。
這次,秦俏和華薇突然發難,身藏匕首要行刺他們,安小妖驚魂未定之時,腦子裏就已經閃現了一個可怕的念頭。但當時要急着救南宮芙穹,她沒有去細想。
如今看來,她所猜測的,很有可能,是事實。
“土匪,秦俏和華薇……是惹塵安插在皇宮裏的人嗎?”安小妖還是不敢肯定,她一定要親耳聽到龍羿斐的肯定,才會相信。
龍羿斐不置可否,過了會,才突然冒出一句:“剛才禦醫檢查了華嶶的身體……她已經有兩個多月的身孕……”
安小妖身體一抖,沒有說話。
惹塵身中媚骨香之毒冒險偷潛怡靜軒那晚,正是兩個多月前。龍羿斐說媚骨香無解藥,除非與女子歡好。禁軍侍衛搜遍了皇宮,查遍了宮女,都未曾發現有任何不對勁的地方。
現在,他們才明白過來,秦俏和華薇才是惹塵的人,一定是華薇爲惹塵解毒,然後藏在她們的宮苑裏。
那晚,藍詩悅雖然鬧得動靜大,但怡靜軒宮苑多,隻查了幾個就停下來了。當時龍羿禹很生氣,認爲是藍詩悅無中生有,而龍羿斐爲了保安小妖平安,故意不讓禁軍侍衛追查下去。
如此一來,他們反而給了惹塵方便。
卻沒想到,種瓜得豆,種下寬容,得到的,卻是死亡。
以前,龍羿斐一直懷疑,惹塵所藏之人是要對龍羿禹不利。今日一看,原來,惹塵野心勃勃,不但要傷了龍羿禹,還要他的性命。
假如她們得手,龍殊國不但失去了皇帝,還失去了攝政王,他們二人又無後嗣,獨留德納太後垂簾聽政肯定無法獨挑大梁。
很快,龍殊國便是砧上魚肉,任人宰割。
龍羿斐倒吸一口冷氣,他看着安小妖,見她緊握拳頭,指甲已經深深的嵌入皮肉,幾乎要破皮。
龍羿斐心疼的将她的手指一根根的掰開,他小聲說道:“我曾經向他抛出橄榄枝,答應助他成爲嘉谕國國王,隻求兩國修好,永世不再戰争……他拒絕了……”
安小妖的牙齒發出碜人的咯咯響,她一直不相信,惹塵是這樣殘忍之人,但是,事實擺在眼前,容不得她不相信。
“我現在就去審問華薇……小妖,你去嗎?”龍羿斐安頓好了龍羿禹之後,見德納太後急匆匆的也起來了,這裏暫時沒他的事,便打算對華嶶嚴刑逼供。
猜測再有根據,還是需要當事人承認才行。
安小妖點點頭,冷聲說道:“當然要去!我也想知道,到底是誰指使的!她們又是怎麽混進來的!”
皇宮地牢裏,華薇被吊在鐵鏈之上,行刑官正在嚴刑逼供,龍羿斐怕地牢陰氣太重對安小妖的身體有所侵蝕,陪着她坐在地牢外面的房間裏,查看秦俏和華嶶的資料。
選秀之事,一直由他們二人負責跟近。安小妖分明記得,華薇和秦俏的身家背景都是沒有問題的,怎麽會突然的變成了刺客。龍羿斐也百思不得其解,怎麽也找不到頭緒。
京畿府已經派來杵做,正在檢查秦俏的屍首。地牢裏,行刑官十八般武藝全部用上,但華薇報着必死的心,全身皮開肉綻,抽筋斷骨,也不松口。
“她們果然是死士……”龍羿斐皺眉,因爲沒有進展,他的脾氣也漸漸的暴躁起來。如果不是爲了套出更多的消息,他早就一刀了結了華嶶。
現在,築骨帶人全城搜捕惹塵和宣華。可是,夢裏水鄉人走樓空,二人仿佛人間蒸發。而皇宮裏,好好的喜慶的送别宴,卻成了凄風冷雨的斷魂宴。
秦俏已經自刎,華嶶根本也不打算活着。行刑官用盡辦法,從她嘴裏也套不到半句消息。
星草送來幹淨衣裳,服侍着安小妖替她換上。因爲周楠思舍命相救,安小妖并未受傷。她身上的血,全都是是周楠思和南宮芙窈的,換下那被血濕透的外衫時,安小妖愣在原地,突然,靈光一閃,有了主意。
“土匪,還記得驿館縱火案嗎?”安小妖顧不得套上幹淨外衫,就從房間裏沖了出來,她衣衫不整的沖到龍羿斐面前,連氣都來不及喘,急忙說:“所有秀女的審核都極其嚴格,祖宗十八代都要查得清清楚楚,所以惹塵絕對沒有可能讓刺客去應征秀女來參加選秀。但是,他可以讓刺客冒充秀女入宮!我曾記得周主子跟我說過,華薇和秦俏入住怡靜軒時,性情大變,不與人交流更不肯跟其它秀女同浴,周主子還說她們二人的身形都有所變化,與在驿館時的身形不太一樣。當時,我還以爲她們是爲了争*偷偷的修煉了某些密術,如此看來,根本是換了人!”
龍羿斐一聽,也覺得很有道理。人皮面具在江湖上并不少見,隻是有好有壞,有的做得天衣無縫,有的則粗制濫造。
真正的秦俏和華薇,一定早就在驿館縱火案中死去。惹塵這麽做,無非是想讓他挑選出來的刺客代替秀女的身份進宮行刺,所以,驿館失火,火勢兇猛,卻無人死亡,隻有少數人輕微的灼傷。
這樣,既顯得失火真實可信,又不會令朝廷重新調查秀女的身份,如期進行篩選,順利進入怡靜軒。
至于她們爲何遲遲沒有動手,大概是因爲一直沒有找到合适的機會,有着必勝的把握同時了斷龍羿斐和龍羿禹吧。明天她們就要送出宮去,再不行刺就再無機會,所以秦俏和華薇會急着來找安小妖,利用她來創造條件。
所有的計劃,都是這樣天衣無縫。
隻是,驿館失火那天,安小妖和龍羿斐确實已經基本确定了入宮秀女的名單,但這些名單并沒有公布,秀女們根本不可能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入宮。
惹塵找來的殺手,體型與秦俏和華嶶頗爲相似,很顯然,他是知道她們兩個将要入宮才有所準備。
隻是,他怎麽會知道。這份名單,除了安小妖和龍羿斐知道外,就隻有德納太後和龍羿禹清楚。他們不可能放消息給惹塵,那麽,一定是他們的身邊,有殲細!
安小妖扭過頭去,沖着那過牢的獄卒說:“快,快去傳話,一定要保華薇性命!”
龍羿斐知道,安小妖是想利用華薇釣惹塵出來。她肚子裏的孩子是惹塵的,沒有道理,他做縮頭烏龜,連自己的骨肉都不要。
隻有想辦法抓到惹塵,才能抓到宮裏另外隐藏着的通風報信的殲細。
“土匪,事關重大,還是你去。”安小妖推着龍羿斐,要他親自去看着華薇。
現在,華薇是他們釣惹塵出來的誘餌,偏偏這誘餌根本就不想活,萬一她自尋死路一了百了了,安小妖的這個計劃就無法實施。
“你且在這裏做好,我去看看。”龍羿斐點頭答應了,吩咐星草看住安小妖,然後帶着獄卒往地牢深處去。
安小妖哪裏坐得住,龍羿斐一走,她就感覺到周邊陰風陣陣。周楠思和南宮芙窈冒血的身體,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的樣子,又一幕幕的出現在她眼前。
“啊!”安小妖抱着腦袋,大聲叫着,但她的喊聲,仍然無法趕走頭腦裏那些令她發狂的場景。
血、眼淚、匕首、白骨、哭聲、喊聲、申吟聲……碧綠的草地上,隻有屍體和幹涸的血迹,歌舞升平的背後,全是人們倒下前絕望的垂死哭喊。
星草抱着安小妖,小姐小姐的喊着,她從未見過安小妖這樣失态過,更沒有看到過她如此的悲恸。
“小姐,我還是叫王爺回來吧。”星草擔心安小妖會出事,正準備叫侍衛去把龍羿斐叫回來,安小妖拉住她不讓,休息了一會,她慢慢的緩過勁來,這才說道:“知道芙貴妃現在在哪裏嗎?”
“剛才聽楊公公說,皇上把芙貴妃安置在尚儉殿了。”
“嗯,這裏暫時沒有我們的事,我還是先去看看芙貴妃。”
無論是抓殲細還是找惹塵,都不是一就而蹴的事。南宮芙窈現在命在旦夕,安小妖想守在她身邊,哪怕隻是看着,也能放心些。
星草拗不過她,吩咐侍衛去通知龍羿斐,然後,扶着安小妖去尚儉殿。
一路上,安小妖都沉默不語。
周楠思的老家在邊關,按照習俗,她應該要葬回邊關。現在她的屍首已由皇宮收着,就算快馬加鞭的通知她的家人,來回也要十日才行。
而且,她還隻是秀女,無名無份的,就在禦花園被人刺死。她結局,仿佛就是她的一生,平凡平淡卻不平安。
安小妖想爲周楠思讨個名聲,但現在南宮芙窈生死未蔔,隻能将這些都按下不提。如果南宮芙窈也不能度過險境,龍羿禹或許會一怒爲紅顔,向嘉谕國宣戰。
所有的思緒,到這裏停滞不前。安小妖忽然明白了惹塵的目的。
惹塵不肯答應龍羿斐的條件,不是因爲他不想拿回屬于自己的東西,而是,他堅持要用自己的方式,奪回他的皇位。
假如刺客得手,龍羿禹和龍羿斐身亡,龍殊國群龍無首,虎視眈眈的嘉谕國一定會大舉進犯。行刺一事,将會成爲惹塵最大的資本,再加上他原本就是嘉谕國的正宗太子,他趁着嘉谕國進犯龍殊國打得不可開交之時,奪回皇位便輕而易舉。
假如刺客沒有得手,她們轉而殺死自己或者南宮芙窈,龍羿斐和龍羿禹一定不會放過他,勢必與嘉谕國再次勢如水火,挑起戰争。
而惹塵,隻需要等他們兩敗俱傷之時,糾集兵力,向嘉谕國發難。同樣的,他仍然能搶回自己的皇位,同時,也削弱了龍殊國的實力,以保證他剛剛登基之時,沒有令他擔憂的外強。
原來,所有所有的一切,都在惹塵的計劃當中。
或許,應該說,是在他以及一直在爲他鋪路的所有人的計劃當中。
噬骨的冰冷,将安小妖緊緊包圍。她雙手抱臂,站在原地,瑟瑟發抖。
那個溫潤如玉,沒有悲喜的惹塵,原來會是這樣的人。
從煙雲朦胧的江南開始,從他出現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刻開始,安小妖就踏入了他設下的每一個局。一環緊扣一環,無論她願不願嫁,無論她會不會嫁給他,惹塵,都在步步爲營,日日算計。
或許,他的每一個計劃,都随有着無數個備用計劃。一旦出現了差錯,他們就會努力的調整。
或許,最初要娶她,獲得她巨額的嫁妝,爲惹塵匡複救國的計劃錦上添花,是惹塵最初的打算。到後來,事情并沒有按照他想像的那樣發展,他沒有放棄,不斷的調整自己的計劃,繼續的利用,直到他目前真正實現的那天。
隻要能達到目的,中間的波折,又算得了什麽。
安小妖緊緊抱住自己,靠在牆邊,蹲了下去。
星草見她面如白紙,沒有一點血氣,着急的想叫禦醫來把脈。安小妖卻擺擺手,拉着星草,小聲說道:“我有話,要你帶去給王爺。”
說完,安小妖輕聲的,有條理的,把自己剛才的所猜所想,都告訴了星草。然後,她讓星草複述了一遍,見并無差錯,這才交待道:“你馬上回到地牢,将這些話,告訴王爺。請他馬上傳令到邊關,注意敵軍的情況。另外,請他趕緊來尚儉殿,此時皇上肯定心神大亂,隻有王爺才能鎮住,不會出亂子。”
星草見事态嚴重,不敢久留,将安小妖交給其它宮女之後,快步的往地牢跑去。
安小妖等星草離開後過了會,才又重新站了起來,急忙往尚儉殿去。
剛到殿門,就聽到龍羿禹在摔東西,要殺那一群禦醫。
安小妖心想,一定是南宮芙窈的傷勢沒有起色,這才惹得龍羿禹怒火中燒,摔東西發洩。
果然,尚儉殿裏傳來其中一個禦醫戰戰兢兢的聲音:“回……回皇上,芙貴妃……失血過多,兇多吉少……除……除非……在一天之内能服下有續命神效的魍魉葉相救……否則……否則……就是神仙也救不了芙貴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