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離開的小楊子又回來了,他的身後,還跟着一個婢女。
安小妖隻是瞟了一眼就猜出,那應該是藍詩悅的婢女。到底是宰相府裏出來的下人,連氣勢都比别人盛。
别看她看似恭敬的站在小楊子的身後,實際上,她看星草和素桃的眼神,一如藍詩悅,這樣的傲慢和不屑。
安小妖剛要行禮,小楊子已經将她扶住,笑道:“皇恩浩蕩,特别允許每位秀女帶一名婢女進宮伺候。”
說完,小楊子扭頭對着星草和素桃說:“你們不是都帶了吃食進來嗎?還不快給你們主子端去。”
這時,安小妖才注意到,原來她們每人手上都拎着食盒,食物的香味從食盒中飄了出來,安小妖的肚子咕咕叫了兩聲,她才意識到,這已經過了晌午,她都沒有進食。
星草見安小妖捂着肚子,趕緊的上前,小聲說道:“小姐,我給你帶了你愛吃的烤鴨,快點進去吃吧。”
小楊子見南宮芙窈和藍詩悅也一并走了出來,便示意素桃她們自己上前。藍詩悅見自己的婢女也來了,略有點吃驚:“楊公公,宮裏不是有規矩,秀女留宮住宿時,家裏人不能來探望的嗎?”
安小妖注意到,南宮芙窈在聽到這句話時,嘴角不樂意的撇了兩下。她沖着南宮芙窈使了個眼色,要她低調,不能喜怒形于色,南宮芙窈看見了,雖然對藍詩悅不服氣,但還是很快就收斂了自己的脾氣,溫順的跟着行禮,然後等着小楊子說話。
小楊子對着藍詩悅行禮時,藍詩悅傲慢的直着腰,硬生生的受了。
安小妖分明記得,小楊子從未在她和南宮芙窈面前行禮過,因爲她們暫時沒有身份,小楊子身爲宮裏的太監,又是龍羿禹身邊的紅人,可以不用行禮。
但這次,他對着藍詩悅行禮,大約是因爲她是宰相之女的原因。
安小妖在心裏暗自搖頭,在宮裏,鋒芒畢露之人,隻會成爲一個倒黴鬼。就算宰相位高權重又如何,龍羿禹忌憚宰相,表面上會對藍詩悅客氣,但真正的喜愛,那是不可能的。
隻可惜,藍詩悅并不懂這個道理。
“蓮枝,過來。”藍詩悅叫了一聲,蓮枝急忙拎着食盒走到她身邊。藍詩悅瞟了小楊子一眼,見他沒有别的事,轉身就要走。
安小妖輕輕的拉着星草,她能感覺到星草因爲緊張,手在顫抖。她忍不住笑了,拍了拍她的胳膊,小聲說道:“你這麽害怕做什麽?楊公公是好人,不會吃了你的。”
“星草知道,這一路上,楊公公也是這麽安慰我的。”星草望着小楊子,見對方溫和的笑着,破罐子破摔的說道:“小姐,我真沒用,素桃比我鎮靜多了!小姐,你還把我換回去吧,叫晴兒或者綠兒了,星草膽子小……星草好怕,這皇宮裏的人,個個都好兇,除了……楊公公……”
“膽小還能說這麽多話?”南宮芙窈熬到藍詩悅離開才敢說話,她聽見星草那哆哆嗦嗦的聲音便笑開了花,指着素桃說道:“你看我家素桃,多鎮定從容啊!”
“小……小姐,你别誇我了……素桃的膽子也早就吓破了……不是不怕……是怕得不敢……說……說話……”原來,素桃比星草也好不到哪去。
小楊子終于沒有繃住,哈哈大笑起來。南宮芙窈見他笑了,她便笑得更加放肆。安小妖擰着沒笑,但看星草和素桃的時候,眼睛已經笑彎了,眯成了一條縫。
“安姑娘,南宮主子,奴才有話要說。”小楊子見徹底看不見藍詩悅的身影,這才悄悄的叫她們走到一邊,輕聲說道:“皇上是心疼兩位,才特地破例,允許婢女進宮。兩位心知肚明即可,過些日子,皇上會親自來怡靜軒看望兩位……”
小楊子看了看安小妖,最後,還是看着南宮芙窈恭敬的說道:“還請小主子準備好,别到時候慌了手腳。”
安小妖聽出端倪,趕緊的問:“楊公公,不知皇上有什麽喜好?”
“皇上一心治理國家,幾乎沒有空餘時間享樂。不過,皇上喜歡品嘗美食,也喜歡聽些風土人情的趣事。皇上喜歡運動,無論是騎馬射箭還是踢毽子都樂此不疲……”小楊子一口氣說到這裏便停了下來,安小妖知道,他幾乎是毫無保留的将龍羿禹的喜好告訴了她們,這真是天大的人情。
安小妖想都不想的将星草手裏的食盒拿了過來,塞到小楊子的手裏:“公公若不嫌棄,就嘗嘗這京城烤鴨,百年老店,味道真得不錯。”
小楊子正要拒絕,南宮芙窈也依葫蘆畫瓢的要拿自家的食盒給小楊子,卻被安小妖攔住:“南宮小主的心意,公公收下了。但若公公收了南宮小主子的食盒,若被人看見,傳到皇上那裏去,公公就很難做人了。”
小楊子欣賞的看着安小妖,點頭稱是。
南宮芙窈趕緊的收回食盒,笑道:“既然如此,小妖你和我們一起吃吧。不管怎麽說,你也不能餓肚子。”
“嗯,知道了。”安小妖見小楊子急着要走,便行禮送走了他。轉身準備往怡靜軒走去時,看見星草還傻站在原地,一臉苦相。
安小妖問她:“你怎麽了?”
星草爲難的瞅了瞅南宮芙窈,安小妖示意她不必回避,隻管說,星草才結結巴巴的告訴安小妖,那隻烤鴨,是惹塵準備的。
南宮芙窈聽見了,正要八卦,安小妖卻皺緊了眉頭:“皇上是臨時決定讓婢女進宮,惹塵又是從何得知你可以進宮的?”
“今兒一大早,惹塵就在安府守着,說是在等消息。後來聽說婢女可以進宮,就急忙買來這烤鴨,托我帶進來的。”星草小聲回道。
安小妖抿着嘴,沒有說話。
今早她進宮時,惹塵也在玥王府,他什麽都沒說,隻是含情脈脈的看着她和龍羿斐同坐一輛馬車,進宮來了。惹塵一直跟在馬車後面,保持一個不變的距離,直到宮門外,目送他們進宮才離開。
安小妖以爲他會回夢裏水鄉,卻沒想到,他徑直去了安府等消息。
大概,他是害怕龍羿禹臨時起意,要收她爲秀女。所以,這才緊張的在安府裏守着等消息吧。
安小妖也覺得怪不好意思的,難得惹塵有心送來烤鴨,自己卻轉送給小楊子做人情了。
不過,轉念一想,這事惹塵也不知道,便也不那麽内疚了。
“小妖,我們進去吧。”南宮芙窈拉着安小妖進了怡靜軒,她們正商量着,是到安小妖的春歸苑裏還是去南宮芙窈的春巢苑裏吃時,忽然,看見藍詩悅帶着蓮枝站在園林中間的小亭裏。
這小亭,正處在怡靜軒的中央,也是怡靜軒的最高點。站在這裏,能清楚的看見,怡靜軒出入的情況。
安小妖見藍詩悅已經看見她們,也不避開,徑直走了過去,向她請安。
“咦,你的食盒呢?”那蓮枝眼尖,見星草空着手,便大驚小怪的叫了起來。
南宮芙窈正要說話,安小妖急忙回道:“星草第一次進宮,手忙腳亂的,剛才在門口打翻了食盒。楊公公心善,怕星草會被罰,便主動将那食盒帶走,說會送去洗幹淨,再派人送來。”
藍詩悅聽到安小妖的解釋之後,倒也沒有起疑,隻是酸溜溜的來了句:“楊公公對安姑娘,很上心。”
安小妖隻是謙卑的笑笑,并不解釋。在這皇宮裏,如果每個人都會聽對方的解釋,就不叫皇宮了。
南宮芙窈這才明白了安小妖爲什麽要說謊,她慶幸自己剛才慢了一步,否則,傻不拉叽的說是送給小楊子了,那不是拖别人下水。
安小妖見藍詩悅已經坐下,開始用餐,正準備帶着星草離開,她卻不冷不熱的來了一句:“既然你沒有食盒,不如坐下來一起吃吧。南宮妹妹,你不會介意的吧。”
藍詩悅突然的叫南宮芙窈妹妹,把她們都惡心壞了。但表面上,還是要假裝親熱的,南宮芙窈再單純,場面上的事她還是會做的。
“看藍姐姐說的,藍姐姐最是善良親切,連小妖吃飯的事都考慮到了,真是好人。”南宮芙窈天真無邪的誇獎,把藍詩悅的心熨得平平整整的。
難得的,藍詩悅笑了笑,指了指身邊的石凳,示意她們坐下來。
蓮枝和素桃将食盒裏的飯菜都端了出來,路上花了些時間,菜也隻是溫熱,但并不影響口味。
安小妖默默的比較了一下兩家的菜譜,難得的,南宮府送來的飯菜隻是簡單的幾道精緻小菜,沒有昂貴的山珍海味,就連南宮芙窈平時最愛用的那對象牙筷也換成了一般的竹筷。
宰相府大概也是刻意低調了,但沒有南宮老爺那樣狠心,送來的五個菜裏,三個一般,另外兩個卻是頗費火候的珍肴。
藍詩悅拿着自己那對銀筷時,看見南宮芙窈家送來的是竹筷,愣了一下,很不自在的笑了笑,說:“南宮妹妹,你可真是簡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