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跪在這裏,是因爲他知道龍羿禹不舒坦,故意給他難堪,給他下巴威,所以他安靜的跪着,給龍羿禹一個緩沖的時間,同時,也是給一個有面子的台階下。
龍羿斐從未想過求賜婚,他和安小妖雖然關系親近了些,但還不至于到談婚論嫁的地步。再說,憑着安小妖那脾氣,她最不屑的大概就是賜婚吧。
龍羿禹見龍羿斐沒有哼聲,以爲他真得有這個想法,一股無名火從腹部沖到胸腔,再直沖大腦。
眼看他要發脾氣,小楊子趕緊的上前倒了一杯茶水,默默的放到龍羿禹的手邊,小聲說道:“皇上,消消火。”
小楊子的出現,打斷了龍羿禹的思緒,也提醒了龍羿斐。
龍羿斐如夢初醒,一躬身,恭敬的說道:“臣,并無求皇上賜婚之意。隻求皇上,準許安小妖留在玥王府養傷,選閱之時不再進宮。”
說完,龍羿斐隆重的叩了三個頭。
小楊子看着直咋舌,這也太隆重了,以至于小楊子突然一下感覺龍羿斐不是在行君臣之禮,而是清明上墳,燒香祭祖。
小楊子偷瞟龍羿禹,果然,他的臉色,難看到極點。
龍羿斐的頭還頂在地面上,看不見龍羿禹的臉。小楊子急着想幫忙給提示,又苦于無法出聲。尚勤殿裏安靜如墓地,風,也在此時駐足,明媚的陽光在尚勤殿的門口就拐彎了,好象也很害怕龍羿禹那陰森森的臉。
就在這時,劉福不知何時出現在門邊,正跪在高高的門檻旁邊,小聲通傳:“皇上,皇太後有請。”
龍羿禹站了起來,用力的甩了甩衣袖,要離開尚勤殿。
小楊子跟在他的身後,路過龍羿斐身邊時,悄悄的用腳踢了踢龍羿斐,示意他這個時候要出聲。否則,龍羿禹裝傻不理會他,跑去聚祥宮了,他還不知道在跪多久。
龍羿斐這才注意到,龍羿禹已經快走到門邊了。他跪得時間太長,肌肉僵硬如石頭,手腳根本不受控制。他想轉過身來時,差點摔倒在地,是小楊子故意慢了兩步,站在他旁邊用小腿抵住了龍羿斐,他才沒有癱倒在地。
龍羿斐機靈一動,抱住小楊子的腿。
小楊子假意大叫一聲,龍羿禹回頭看見,正奇怪,小楊子已經蹲了下來假裝快速的檢查一遍,然後站起身向龍羿禹彙報:“皇上,玥王爺恐怕是跪久了,身子已經硬了。”
龍羿禹陰沉的臉這才稍有緩和,他看了看龍羿斐,模棱兩可的說道:“安小妖進宮是皇太後的意思,玥王爺要求,也該是去求皇太後。不過,玥王爺怕是身體不适,就先回去吧。朕去聚祥宮的時候,會替你說話的。”
說完,頗有深意的看着小楊子,不陰不陽的來了句:“既然你跟玥王爺有緣,小楊子,你就送玥王爺出宮吧。”
劉福一直冷眼看着,聽見龍羿禹的話之後,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龍羿禹一直想培養小楊子接替劉福這太監總管的職務,如果不是因爲德納太後攔着,劉福恐怕早就該告老還鄉,回去養老。
這次小楊子捋了老虎胡須,惹得龍羿禹不快,看得劉福各種歡喜,立刻巴結的上前,哄着龍羿禹,将他帶去聚祥宮。
小楊子等龍羿禹走了後,趕緊的去扶龍羿斐。龍羿斐整個人的重心都靠在小楊子身上,足足站了一柱香時間,才勉強感覺腿腳有了知覺,靠在小楊子的身上,一跛一跛的往宮外走去。
小楊子本想讓龍羿斐坐宮轎,但龍羿斐跪在地上的時間太長,地面寒氣重,需要運動運動才能恢複肌肉的機能。小楊子摒退了宮轎,扶着他在宮裏,慢慢的走着。
“委屈楊公公了。”龍羿斐很是感激。
小楊子無所謂的笑笑,說:“其實,皇上心裏還是疼王爺的。隻是,王爺和安姑娘的事太過突然,皇上沒有準備,這才惱的。”
龍羿斐站住,似乎在考慮這件事。
小楊子見他聽進去了,這才大膽的提醒他:“王爺,奴才有句話,不知道該不該說。”
“公公請說。”
“請安姑娘進宮的主意,确實是皇太後的意思。王爺想幫安姑娘,但也要顧忌一下皇上的感受。奴才想着,皇上必定不會爲了王爺跟皇太後有芥蒂,所以……安姑娘進宮的事,應該是鐵闆釘釘……”
龍羿斐的臉,暗了下去。他和安小妖做這麽多事,就是爲了保她不進宮,給她自由。
小楊子整日在宮裏行走,又是龍羿禹身邊的紅人,他必定是經過了深思熟慮才說這話。龍羿斐相信他,也相信他的猜測是很有可能發生的。
小楊子見龍羿斐臉色不好,怕他犯了牛脾氣,到時候跟龍羿禹硬碰硬,傷了和氣和感情,隻怕以後都無法彌補:“玥王爺也不必太過擔憂,既然皇上知道了王爺的心思,就算召了安姑娘入宮,也會有另外的安排。玥王爺您又何苦非要在此時争個高下,不如先順從了,等皇上想明白了,有合适機會再到皇太後那說幾句軟話,到時候,自然會放安姑娘出宮的。”
龍羿斐這才明白了小楊子的苦心。所謂當局者迷,龍羿斐一心爲了安小妖,橫沖直撞的逼近龍羿禹。而龍羿禹爲了天威,又不肯示弱。如此一來,兩虎相鬥,必有一傷。
小楊子雖是局外人,卻是個明理之人。他這話,很有道理。
小楊子見龍羿斐聽進去了,這才松了口氣。
後面的路,兩個走得順暢許多。龍羿斐心裏有了打算,也不似剛才那樣郁悶,難得的,風趣的跟小楊子說了幾個半葷不素的小段子,也算是有意的拉進了彼此的距離。
到了宮門前,小楊子遠遠的看見王府的馬車在等,這才放開手,向龍羿斐必恭必敬的行了一個禮。龍羿斐知道他這是做給外人看的,所以安然的受了他的禮。
“有勞公公。”此時,龍羿斐的腿腳已經恢複正常了。他轉身要離開時,小楊子欲言又止的樣子令他止步:“公公可是還有話要說?”
“奴才聽說了上次安姑娘在氐宿城門搜身之事……”小楊子見龍羿斐的臉泛着紅,就連耳根也變得粉紅,笑了笑,說:“宮裏早就傳得沸沸揚揚,都說安姑娘性子剛烈。玥王爺回去要好好勸勸安姑娘,如若以後進宮了,這樣怕是要吃虧的。”
龍羿斐一聽是這事,對小楊子的敬意油然而生。
他不聲不響的對着小楊子抱拳拱拱手,隻是笑笑,然後點點頭,轉身離開了。
龍羿斐剛坐上馬車,甲一便附耳過來,悄悄來報,說淩墨寒等他多時。龍羿斐示意甲一将馬車駛到淩墨寒藏身之處,淩墨寒上了馬車之後,甲一将馬車的簾子遮嚴實了,便開始駕着馬車,慢慢的往城郊去。
到了城郊之後,龍羿斐與淩墨寒下了馬車,往樹林裏去。甲一他們則守在樹木附近,防止有生人靠近。
“玥王爺,這是屬下在江南調查的結果。”
雖說淩墨寒從江南回來當天,就已經面對面的将情況彙報給龍羿斐。但當時星草中途跑進來打斷了他們,然後又趕着去夢裏水鄉找安小妖,中間有很多細節沒有說明,還有一些證據,淩墨寒都沒有時間出示給龍羿斐看。
龍羿斐默默的看着淩墨寒拿來的東西,一邊看,一邊聽淩墨寒的彙報,遇到他不明白的地方,便詳細的問,就着手中的證據,與淩墨寒商議着。
“如此說來,本王真是沒有猜錯。”龍羿斐面無表情,但淩墨寒能感覺到,他身上散發着強忍的陰寒之氣。
淩墨寒點頭,很肯定的說道:“玥王爺猜得沒錯,惹塵拿給安小妖所服的藥丸,并非龍殊國所有。屬下這次去江南,請江湖朋友一一鑒别過,其中有位朋友因爲以前在嘉谕國倒賣過藥材,很肯定,那藥丸的成分裏,有一味乃嘉谕國皇室才有的魍魉葉。”
“魍魉葉?”龍羿斐第一次聽說這東西。
淩墨寒從一沓宣紙中抽出其中一張,隻見上面畫着一株草,葉脈血紅,葉片呈鋸齒狀,約五寸高,一株隻有三片葉子,葉株兩片對稱生長,葉株頂端一片略小,卷曲成柱狀。
龍羿斐在邊關多年,也未曾見過這種植物,越看越覺得奇怪。
“這魍魉葉,據傳是嘉谕國皇族祖先從一個海島帶回來的,隻在皇宮裏種植。該草氣味獨特,汁液有毒但草根卻是治病良藥。因爲草根長得奇怪,頗象畫中小鬼的臉,所以才取名爲魍魉葉。”淩墨寒又抽出一張紙來,上面是他收集到的有關魍魉葉其它相關資料。
龍羿斐默默看完之後,這才歎道:“本王當時隻道那藥味奇特,卻沒想到,竟有如此複雜的來曆。”
“也多虧王爺細心,這魍魉葉因爲隻有嘉谕國皇宮才有,從未流傳在外,所以知道的人不多。”
龍羿斐突然拿出火折,将淩墨寒收集來的資料全都燒毀。
淩墨寒隻是安靜的看着,知道龍羿斐是不想别人知道他在調查此事,所以才毀屍滅迹。
龍羿斐靜靜的看着所有的東西都毀之一炬,這才拍了拍手,慢慢的走着,邊走邊問:“惹塵的身世,查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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