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羿斐一心想着安小妖的安危,害怕她會被殲人暗算。所以快步跑進客棧時,看見柳井風站在門外,便問了他一聲。柳井風隻是本能的指了指這房門,竟忘了告訴他安小妖正在換衣裳。
龍羿斐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神經搭錯了,想都沒想的擡起腳将緊閉的房門踢開,然後沖了進去。
這會子,他的耳朵裏灌滿了女子的尖叫聲。龍羿斐尴尬的站在那裏,看着安小妖正緊緊的縮成一團,長長的烏發幾乎将她全部遮掩,但那精緻的肩頭,卻是那樣的美麗。
“對不起……”龍羿斐難堪的退了出去,臨出門前,細心的将門關上。
可是,房門被他踢爛了,根本關不緊。龍羿斐無奈,隻能雙手拿着門框,如門神似的,站在外面。
柳井風格外的害怕龍羿斐,可是,突然冒出這麽一件烏龍事件來,柳井風再看他的時候,突然覺得,他也不是那麽可怕,還是很親近的。
安小妖在房門關上的那一刻已經恢複常态,她雖然大大咧咧,但到底還是黃花閨女,換衣時被男人闖入險些*外洩的事也是第一次。她本來也很心慌很害怕,可是,南宮芙窈的尖叫仿佛就是恐懼的終結者,安小妖隻要聽見她在亂喊,就會忘記還有害怕這回事。
“南宮妹子,你鎮定點。”安小妖不得不自己起身,快速換好衣裳,然後拍着她的肩膀讓她安靜。
南宮芙窈一癟嘴,還想哭時,安小妖吓唬她:“你不怕你又哭又鬧的,把歹人引來。到時候,他誰都不殺,就殺你,怎麽辦?”
這個恐吓很快就遏止住南宮芙窈第二輪的哭鬧,她抹着淚花抱着安小妖,說什麽,今晚都要跟她睡。
可是,她現在是秀女了,不可能跟着安小妖回府裏休息。而且,這次火災之後,秀女後續的安置任務嚴峻,進宮選閱之前,安全問題也是個頭痛的事,安小妖根本沒有多餘的時間,來照顧這個嬌氣寶寶。
“南宮妹子,你先房休息。現在不比以前,三五個人擠在一起,條件再艱苦也要堅持,否則,被人拿了話柄,會影響你進宮的。”安小妖又是哄又是勸的,才把南宮芙窈騙回她的房間去。
柳井風怕她害怕,屁颠屁颠的跟在身後,還大言不慚的說會整晚守在她的門外,讓她有事就大聲叫他。
打發走了南宮芙窈,安小妖才走到龍羿斐的面前。
兩人尴尬的不敢互看,隻是來回的咳嗽幾聲之後,才開始談公事。龍羿斐把外面救火的情況告訴了她,安小妖則将秀女的安置說了一遍,話題終于說完了,龍羿斐一低頭,看見安小妖還乖乖穿着他的布鞋,猛然之間,心裏樂開了花。
他和氣的說道:“小妖,我送你回府吧。”
“呃……”談完公事之後,安小妖變得不自在。龍羿斐還能這樣自然的喊她小妖,反倒顯得她矯情。安小妖本想拒絕,可是,她擡頭看他時,見龍羿斐并無異樣,風輕雲淡的,隻是本着一個男人基本的保護本能,要送一個女人回家而已,就越發的不好意思拒絕。
其實,龍羿斐已經是緊張得手心直冒汗。他第一次慶幸,邊關的寒風将他的臉吹得有點糙,這樣,他臉紅或者緊張的時候,别人看不出來。
“嗯,我想再等等護院的消息。”雖然火已經滅了,但天也開始蒙蒙亮,正是善後的黃金時間。龍羿斐是主心骨,他走了,這裏就沒有主事人。
安小妖一心惦記查放火者的消息,雖然覺得疲憊,但她還是想再堅持堅持。
可是,龍羿斐比她更堅持:“客棧這裏,有你們安家的手下負責管理,又有禁軍和京畿府的人,不會出什麽差錯。驿館那邊,我已經從軍營裏調來了三百士兵,再加上築骨的人,很快就能處理好。你現在也幫不上大忙,不如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晚點,我們還要再進宮去。”
“可是……”
“追查放火之事,我已經有了安排。假如你的護院他們有消息,肯定已經回來報。既然沒來報,你坐在這裏幹等,也是浪費時間。”龍羿斐盡可能的顯得溫柔,但話說到後面,漸漸的又露出他做大将軍的霸道專橫。
他不習慣向别人去解釋他做決定的各種考量,也沒有時間和精力去說服别人聽從他的安排。戰場上,順從則活,違逆者死,哪裏像現在這樣婆婆媽媽的,做個解釋還要考慮對方的感受。
安小妖覺得龍羿斐說得有道理,這才點頭說好,與他共乘一輛馬車,往安府去。
龍羿斐的馬車不大,兩人并肩坐下之後,小茶幾也被推到了最外面。安小妖一鑽進馬車裏,就覺得全身累得散了架。自從上次掉進了内護城河受了風寒之後,病情一直反複,時好時壞。好不容易斷了病根,又整天操心安家生意和選秀的事,累得也沒時間好好休息。
折騰了一晚上,負責處理這五百個秀女的工作量,大得令她虛脫。在客棧時,她還能勉力支撐,到了現在,便開始覺得困乏。
馬車太小,不能躺下來休息。安小妖坐在龍羿斐的身邊,眼皮子重如千斤,她根本連一句話都沒有說,就阖上了眸子,開始打瞌睡。
龍羿斐本來還很糾結,同乘一輛馬車時會尴尬。不等他想到話題來打破死寂,他忽然感覺肩頭一重,原來安小妖已經睡着,正歪歪的,靠在他的肩膀上,借着他的身體支撐着半軟的嬌軀,發出細微的呼吸聲。
“真是累壞了……”龍羿斐隻覺得,從她靠着的這個肩頭開始,一種溫和的酥麻感呈放射狀開始往四肢蔓延,路過胸口時,心跳亂如擂鼓,每一次的跳動,都使他的身體溫度增高一度。
很快,龍羿斐燒紅了自己的臉。
他如木乃伊般,保持着這個筆直的姿勢。他不敢動,連呼吸,都有意的放慢,不自覺的順從着安小妖的呼吸頻率,同吸同呼,同樣的力度,同樣的細微。
她很香,盡管披頭散發的,但她真得很香。淡淡的,仿佛隻有夜間才能嗅到的神秘清香一般,刺激着他的神經。
龍羿斐輕輕的扭動了一下僵硬的頸脖,當他發現,這個動作并不會影響安小妖的睡眠時,這才敢大膽的側過頭來,仔細觀察着她。
這似乎是他第一次這樣近距離的,大膽的,肆無忌憚的,觀察着她的容貌。她的皮膚很白,細膩得如剛從蒸籠裏蒸出來的白面饅頭,隻是看着,就知道它非常的有彈性,光滑如剝了殼的雞蛋一樣。明明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卻看不到一個毛孔,反而能發現,柔嫩的臉上有一層細細的小絨毛,這隻有年輕稚嫩的姑娘才有的,特别的招人喜歡。
彎彎的柳眉,似乎還在被這場大火困擾着,緊緊的擰在一起。垂下的眸子,長長的睫毛整齊劃一的向上翹着,一如它們的主人,總是不肯乖巧的聽别人的話,按照别人的意圖做事。鼻梁秀氣又直挺,很像她的脾氣,直來直去的,鼻尖調皮的向上微翹,看得龍羿斐差點有伸手将它摁下去的沖動。
因爲辛勞了一整晚,安小妖的臉色蒼白,一如她的唇色,泛着淡淡的青,看不到絲毫血氣。龍羿斐總覺得她這個時候特别像玻璃娃娃,輕輕一碰就會碎裂,所以,越看她越緊張,最後不得不用千裏傳音的密技,叫趕馬車的甲一放慢馬車的速度,選擇平坦的馬路,慢慢前行。
“平時見你張牙舞爪的,沒想到你睡着了,反而如此乖巧。”龍羿斐在心底暗自歎着。
安小妖的身上,依然裹着他的黑色披風,大大的披風将她裹住,隻露出那細細的白希纖頸。她的頭,一直靠在他的肩上,就好像粘了膠水似的,彼此之間是如此的契合。
小手,死死的拽着披風的邊緣,半曲的雙腿也被披風罩着,隻露出一雙小腳。細緻的繡花鞋上,沾染了驿館的灰燼,弄髒了許多,龍羿斐的大黑布鞋,正難堪的綁在她的另一隻小腳上,像一艘大船,載着她四處遊蕩。
龍羿斐忽然笑了,他忙了一晚上,都忘了自己光着一隻腳。直到看見安小妖的腳上有他的鞋,他才想起。特地的伸出腳來看,隻見白色布襪已經是髒得看不清本色,自己也是一身的塵埃,臉上怕是也變成了灰黑色。
“王爺,安府馬上就到了。”馬車不知何時停住,甲一隔着車簾小聲的通知了龍羿斐。
龍羿斐瞟了瞟還在熟睡的安小妖,不忍心叫醒她。猶豫片刻,這才低聲說道:“就停在路旁罷了,不必吵醒她。”
車外,天色已亮,行人漸多,歌舞昇平的一天又要開始了。
車内,車簾緊閉,一男一女并肩靠坐,女子睡得酣暢,男子甘之如饴。車子靜候在街邊一隅,時光,在她的依靠甜睡中,變得緩慢而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