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納太後隻是沉吟着,便沒有了下文。龍羿禹等得着急,卻不敢表露出來。剛才談論安小妖那眉飛色舞的樣子,被緊張所替代,他淡淡的用竹簽戳着水果,把它們弄得千瘡百孔,也沒有停手。
德納太後見他如此緊張,忽然笑了,也不繼續剛才的但是,而是換了一個話題:“你皇兄,對那兩位姑娘,有何評論?”
龍羿禹驚訝的停了手,德納太後很少在他面前談論龍羿斐,偶爾因爲國事,不得不提及時,她的表情也頗爲不屑。龍羿禹知道,這都是曆史遺留問題,而且,龍羿斐十歲就去了邊關,一直沒有在德納太後身邊,感覺淡薄也是正常的。
可是今天,她正兒八經的問起龍羿斐的态度來,不像是在開玩笑,而且,看她的表情,似乎很在乎,龍羿斐對安小妖和南宮芙窈的态度。
龍羿禹在心裏來回惦量着,許久,才說:“皇兄似乎不太喜歡安姑娘和南宮姑娘。”
“哦?”德納太後将一小塊蘋果輕輕的放進了嘴裏,慢慢的咀嚼着,龍羿禹緊張的盯着她的嘴,因爲剛剛吃完飯而變得鮮活的唇,根本看不出來,她是一個年近八十的老人家。她的眼睛,總是這樣的敏銳,她的消息,也如牆角的蜘蛛一樣,四通八達,縱然想隐瞞,也不是件輕而易舉的事。
德納太後終于吃完了一塊蘋果,她将竹簽放下,這才問道:“你皇兄既然讨厭她們倆,爲何還要留她們在玥王府裏待着?”
這個問題,就連龍羿禹也問過自己。他沒有明确的答案,但他相信龍羿斐,會留安小妖在府裏,肯定有他的原因。他不說,也自然有他的苦衷。
這次,安小妖主動提出要跟朝廷談生意,龍羿禹當時就懷疑過,龍羿斐應該是收到風聲,順水推舟而已。但他看龍羿斐當時的表情也有些驚訝,才知道,安小妖把他們兩個都算計了。
不過,幸虧龍羿斐一直親力親爲,對朝廷的任何一件事都胸有成竹。龍羿禹在他的輔佐之下,做事也頗有他的風格,他們之間有着常人沒有的默契。
所以,當安小妖提及此事時,龍羿斐很快的壓住了她的底限,而他沒有慌張,是很快就計算出其中的利弊,并敢當場做出保證。
龍羿禹第一次感覺到,和一個女子交手的快樂。
原來,這世上也會有這樣聰明的女人,并不視男子爲天爲地,也不在乎面前權貴的勢力,不放過任何機會,也不放過任何一個人,全心全意的,爲她的事業傾盡她的熱情和精力。
原來,要令一個男人愛上自己,不是讨好這個男人,也不是爲了這個男人去做些什麽,而是,努力的善待自己,熱愛自己的事業,越發的無視男人,才會令得不到她的男人,更加的愛她。
這些,都是龍羿禹白天的感受。他将這些感受,深深的藏在了自己的心裏,利用一下午的透支體力的運動,去消化去理解去回味。龍羿禹覺得,自己墜入了愛河,無可救藥的,迷上了那個自信、霸氣、與衆不同得足以用奇葩來形容的女孩——安小妖。
假如能娶她回來,這是一件多麽有難度,又值得挑戰,而且非常令人投入的事啊。
德納太後見龍羿禹分神了,輕輕的咳嗽兩聲。龍羿禹趕緊的打起精神來,小心的應付着:“皇兄大概是覺得,是自己害得安姑娘和她的婢女生病了,所以才留她們在府裏養病吧。”
龍羿禹知道,他不需要解釋得太清楚。這些事,隻怕德納太後早就打聽清楚了。所以,隻需要給個借口就行,剩下的,德納太後自然會去琢磨。
德納太後果真開始琢磨起來,她私心的希望,南宮芙窈和安小妖都無心玩龍羿斐,乖乖的讓龍羿禹比較後再挑挑。她本人并不太喜歡安小妖,這樣強勢的女人,不适合待在皇宮。
假如強行娶回來,最難受的,恐怕是她這個太後。
但是,德納太後也知道,在這個時候,如果反對得厲害,隻會反彈得厲害。
“那個南宮姑娘,聽說是南宮家唯一的女兒,很是嬌氣?”德納太後開始試圖将重點轉移到南宮芙窈身上。自從她知道龍羿禹跟她們兩個有聯系之後,德納太後早就派人去打聽得清清楚楚。
她問,無非是想了解龍羿禹對她的态度。
龍羿禹仔細回想着,突然噗嗤一下笑了起來。他想到南宮芙窈那說哭就哭說停就停的本事,忍不住的哈哈大笑起來,還繪聲繪色的學給德納太後看,逗得德納太後也捧腹大笑,連水果都不吃了。
“哎喲,原來這南宮姑娘還這麽可樂!”德納太後絕口不提自己對安小妖和惹塵和尚之事有多麽不滿,她順應着龍羿禹的話,始終圍着南宮芙窈說個不停。
龍羿禹本以爲自己白天的重心一直在安小妖的身上,可是,德納太後問的都是有關南宮芙窈的事,他也能侃侃而調,各種細節都特别的清晰。
德納太後聽得津津有味,龍羿禹也不好再重新去提安小妖,白天的趣事他盡可能的多說點,哄德納太後開心。不知不覺的,竟過了一個時辰。
龍羿禹離開聚祥宮時,忽然發覺,他差點忘記了安小妖的存在。在德納太後潛移默化的轉移之下,龍羿禹現在滿腦子都是南宮芙窈的笑和哭,還有那收發自如的眼淚。
龍羿禹臨睡前,還在回味德納太後的最後那句話。她說,有空請南宮姑娘來宮裏玩玩,給我解解悶。
龍羿禹不停的琢磨着,德納太後沒有邀請安小妖。她是故意的呢,還是忘記了,抑或是隻是客套客套而已。
龍羿禹越想越迷惑,最後,還着一肚子的疑問,昏昏沉沉的睡下。
第二天,早朝前的小食改成了豆腐花,甜甜的蜜糖覆在上面。龍羿禹忽然想起了安小妖,心想,假如自己把德納太後同意了軍需采購生意給了安家的好消息告訴她時,她是不是也會笑得跟這蜜糖一般。
或者,南宮芙窈笑起來,會更甜。
早朝時,龍羿斐依舊沒有來上朝。淩墨寒站在隊列的中間,将一些平常事務彙報之後,又重提夢裏水鄉的案子。
龍羿禹伸手擺了擺,阻止淩墨寒的話,忽然的,問道:“星草姑娘在京畿府如何?”
淩墨寒驚得手裏的奏折險些掉了下來,他呆在原地,都沒有注意到,朝堂上已經是議論紛紛,大家交頭接耳的互相打聽,星草是誰。
淩墨寒脹紅了臉,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哪裏知道,龍羿禹和龍羿斐與夢裏水鄉有關,當初爲了防着他,每次去夢裏水鄉都是小心小心再小心,就怕碰了個正着,到時候麻煩。
本以爲這次他在夢裏水鄉失利,會消停一會兒。誰知道他新官上任,挑的第一把火,竟然還是夢裏水鄉。
龍羿斐不在朝堂上,沒有人能幫龍羿禹,所以,他隻好突然的提起星草來。龍羿禹見淩墨寒語塞,站在原地跟柱子似的,忍不住的笑了,調侃道:“難道是星草姑娘冒犯了淩大人?”
“沒……沒有……”淩墨寒不由自主的突然想到了京畿府的變化,星草的到來,不隻是給這裏帶來了視覺上的改變,就連那裏的人,也全都有了改變。
黃師爺的打扮變得年輕,張捕頭的撲克臉變得親切,單身捕快們個個精神抖擻,恨不得天天脫了上衣在後院裏舞那十八般武器,就連看門的老衙役,都語重心長的跟淩墨寒說:“大人,小女孩是不能兇的,要哄的。”
星草在京畿府隻待了一天多,就把整個京畿府給變得面目全非。
淩墨寒真不知道,這到底是件好事還是個劫數。
現在,龍羿禹竟然在這樣嚴肅的朝堂之上,關心星草。淩墨寒竟有種被羞辱的感覺,可是,細品之下,卻有種莫名的喜悅。
龍殊國天下太平,相比之下,朝堂上的事也不多。龍羿禹快速處理完這些事之後,便趕來玥王府。
安小妖剛剛起來,吃了惹塵的藥之後,便派人去打聽惹塵是否離開了安家。隻等着他走了,她便回去。
龍羿禹一到,就迫不急待的将好消息告訴了她。
安小妖抿着嘴,隻是輕輕的笑了一下,很是冷靜。反而是南宮芙窈,興奮得又蹦又跳,拍着巴掌大聲說好,還很崇拜的看着龍羿禹,連聲說皇上好厲害。
龍羿禹男人的虛榮心立刻膨脹到極點,他滿足的笑着,多麽希望,安小妖也能像南宮芙窈那樣,喜形于色,一點都不隐藏自己的喜悅。
可是,安小妖就是沒有半點表示。盡管她說了謝謝,也很周到的說了一些她的打算,足以讓龍羿禹放心,安家能順利并且圓滿的做好這筆生意。
可是,她太理智,也太客觀。龍羿禹把這筆生意摻雜了感情因素,而安小妖,卻全然隻把生意當成了生意。
龍羿斐走進書房時,隻看見南宮芙窈真手舞足蹈的贊美着龍羿禹,龍羿禹被她誇得心花怒放,低調又滿足的笑着,而安小妖則靜靜的半躺在榻上,像看戲似的看着他們,好象跟她一點關系都沒有似的。
“咳咳!”龍羿斐咳嗽兩聲之後,南宮芙窈立刻害怕的将雙手藏在身後,非常害怕他的看着他,慢慢的,退到了安小妖的身邊。
龍羿禹見是龍羿斐,安慰南宮芙窈:“你别怕我皇兄,他是面冷心熱的好人。”
說完,龍羿禹沖着他使了個眼色。龍羿斐無奈,隻能勉強的擠出一個笑臉,應付的一閃而過,然後轉頭看着安小妖,也不說話,好象在等她自己開口。
安小妖還沒有得到消息,不知道惹塵到底有沒有離開。她估算着,惹塵也是希望她能回安家,這樣,他才能更加方便見到她。畢竟,她躲在玥王府,就算惹塵武藝高強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潛進來,也比不上光明正大的走進安家來見她方便。
否則,惹塵也不會這樣下功夫的去守着安老夫人,還跟柳井風打得火熱。他做這些功夫,不就是爲了拉攏安家的人,孤立安小妖,讓她感覺到壓力,不得不接收他。
惹塵是個聰明人,所以,他會選好時機,先離開安家,等安小妖回去,他再出現。
安小妖能猜出他的想法,所以,她斷定,今天惹塵一定會離開。
隻是,不知道離開的詳細時間而已。
安小妖見龍羿斐這樣沉不住,上趕着要她走,虛弱的揉着太陽穴,也沒說什麽,隻是假裝,沒有看見他的警告。
龍羿禹與南宮芙窈的話匣子一打開,就很難關上。安小妖見他們興緻高,也饒有興趣的聽着。龍羿斐也不是傻瓜,當然知道這個時候打斷他們的後果,便也坐了下來,隻是,靠得安小妖比較的近。
這時,南宮芙窈不知怎麽跟龍羿禹聊到了踢毽子的事,竟然叫下人找來了雞毛毽,要踢給龍羿禹看。龍羿禹見安小妖躺着不能動,自己總坐在房間裏也無聊,便和南宮芙窈在走廊上踢了起來。
安小妖可以透過開着的窗戶,看着他們玩耍。
“什麽時候走?”龍羿斐趁機低聲問安小妖。
南宮芙窈一個跳躍,竟反身将雞毛毽踢到了龍羿禹的腳邊。龍羿禹本能的擡腳也踢了起來,南宮芙窈激動的一個勁的鼓掌叫好。安小妖爲了配合她,也在房裏鼓掌高呼一聲好。
正巧,聽到了龍羿斐的問話,她莞爾一笑,沒見她嘴皮子動,卻見聽見她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玥王爺是做大事的人,何必跟市井小人似的,做事如此魯莽着急。”
龍羿斐驚得差點站起身來,他分明沒有看到安小妖說話,但卻聽到她的聲音。鎮靜下來之後,他仔細一想,問:“你會腹語?”
安小妖依舊不看他,隻是盯着外面。龍羿斐這才發現,龍羿禹的眼神不時的飄過這裏來,帶着絲絲警惕和戒備,更多的是好奇和疑惑。
龍羿斐這才明白過來,安小妖爲什麽沒有看着他說話,而是用腹語。
龍羿禹見他不出來一起湊熱鬧,反而一直留在房裏陪着安小妖,當然會有所懷疑。龍羿禹早就把安小妖當成自己要追求的女子,男人的本能會讓他對她身邊的男子有所提防。龍羿斐是他的兄長,假如他們之間有點什麽,龍羿禹可能會是最爲難過的。
安小妖見龍羿禹收回目光,繼續與南宮芙窈讨論着雞毛毽的踢法,這才轉過頭來,狡黠笑道:“小妖會的東西很多,玥王爺不必都知道。小妖今兒就會回安家,玥王爺也不必太過心急。時機一到,就算玥王爺不催,小妖也會走的。”
安小妖赤果果的跟他說起逐客之事,龍羿斐反而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再怎麽說,安小妖是病人,她還給了定金要他幫忙演戲的,柳井風又花了大價錢給玥王府修繕,算來算去,他龍羿斐沒有吃虧。
如果讓外人知道了契約的事,隻怕都會嘲笑他身爲一個男人,堂堂玥王爺,竟然厚顔無恥的占了一個女子的便宜。
“我答應你的事,我自然會做到。隻是……”龍羿斐看着走廊下的龍羿禹,有些擔憂。
龍羿禹心怡安小妖,恐怕連玥王府掃地的家丁都能看出來。龍羿斐又不想告訴他有關契約之事,但假如要配合安小妖演戲,就要逼真,這樣才能足以令惹塵信服。
但,如果惹塵信了,龍羿禹肯定也會信,到時候,隻怕會影響他們兄弟之間的感情。
安小妖似乎也猜到龍羿斐的顧慮,她淡淡說道:“感謝玥王爺幫小妖擋桃花……無論什麽桃花,在小妖眼裏,也隻是一枝桃花而已。”
龍羿斐沉默不語,别的桃花他都不在乎,可是龍羿禹這隻大桃花,如果要他去擋,他必須要考慮清楚。
“皇上年輕,大概是第一次跟外面的姑娘接觸吧,所以這樣好奇。德納太後一心想給皇上娶個皇後進宮,呵呵,到時候隻要一選秀,玥王爺還怕皇上總惦記着我等蒲柳之姿?”
龍羿斐聽完安小妖的話後,有意的上下打量着她。他不得不承認,安小妖剛才那話是自謙。龍羿斐雖然長期在邊關,但也不是沒有見過女人,假如安小妖說自己是蒲柳之姿,那龍殊國怕是找不到所謂好看的女子。
突然,龍羿斐想起什麽,問道:“你芳齡……十八?”
這樣直接問一個女子的年齡,是一件唐突又不禮貌的事。可是,安小妖一點都不介意,點頭笑道:“是的。不過,南宮妹子今年十六,剛好踩在選秀的年紀上……假如玥王爺真得擔心,就應該促成選秀一事。”
龍羿斐咳嗽兩聲,沒有說話。假如朝廷有足夠多的銀兩,國喪之後早就該開始選秀。一直拖到現在都沒有動靜,是因爲,辦完了德納太後的壽誕宴,便不可能再有銀子去辦選秀了。
“選秀所需要的費用,說多不多,說少不小。據說,每次選秀,都肥了那些太監嬷嬷們。玥王爺,與其便宜了他們,還不如讓朝廷與安家聯手,五五分成,如何?”無形間,安小妖又想到了一筆賺錢的生意,隻是,這次,她沒有太多的把握。
龍羿斐的嘴角,無意識的抿着,性感的薄唇本來就帶着威嚴,突然不出聲,還這樣緊緊抿着,就好象行刑前要扔下執行簽的監斬官一般,帶着殺氣,帶着死亡的氣息,冰冷了周邊的空氣,和旁邊的人。
安小妖莫名其妙的打了一個哆嗦,她搓着胳膊,小聲的嘟囔兩句。龍羿斐沒清她在說什麽,他隻是默默的看着走廊上還玩得開心的龍羿禹,忽然覺得,選秀真的是一個好辦法。
龍羿禹需要一個可以幫助他的妻子,他在皇宮裏,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但在龍羿斐的眼裏,他是一個寂寞的孩子,一個多些人來關懷的孤單的孩子。
“三七分,你三,朝廷七。”龍羿斐終于開出了價碼。
安小妖有些吃驚,她斜眼看着龍羿斐,笑道:“四六,安家四,朝廷六。不過,假如收益不錯,安家可以免費提供皇上大婚所需的一切物品。”
“假如皇上大婚,這天下多了去商家想來巴結,免費提供所需的所有物品,何時又能輪到安家?”論打算盤,精明程度,龍羿斐不比安小妖差。
安小妖似乎早就猜到龍羿斐會這樣回答,她無所謂的笑道:“安家的生意有多大,玥王爺會不知道?皇上大婚,無論是衣物還是蠟燭,都要是天下最好的。敢問玥王爺,龍殊國又有哪個商家,有這樣的能力,将這些東西全部包攬?”
“南宮家,如何?”龍羿斐看着在走廊上又蹦又跳,明媚如孩童的南宮芙窈,忽然陰恻恻的笑着。
“南宮家和安家也不是隻做了一年兩年的生意,我們兩家的生意重點在不同地方,互幫互助,互補互通。假如玥王爺把所有的生意都給了南宮家,安家也不會嫉妒,肥水不流外人田。”安小妖沒有告訴他,假如南宮家覺得吃不下這塊肥肉,自然會把肥肉割下一塊來給安家,因爲安家也曾經做過這種事。
龍羿斐對安小妖的話,不置可否。
突然,安小妖帶着挑釁的語氣,生硬的說道:“隻怕,玥王爺沒有這個能力,促成這次選秀吧!”
龍羿斐眯起了眼睛,似笑非笑的說道:“你不必激我,激将法對我無用!選秀之事,過幾日,我自會給你說法。”
龍羿斐正說着,安小妖看見窗外不遠處,安家的家丁沖着她做了個走人的手勢。安小妖立刻坐直了身體,将南宮芙窈叫了進來,然後,向龍羿禹道别。
龍羿禹正玩得開心,意猶未盡,忽然聽到安小妖說要走,戀戀不舍卻又不好意思開口挽留,特别是看到龍羿斐壓根沒有留人的意思,他便更不方便主動開口說。
“皇上,小妖非常感謝皇上這幾天來的照顧。小妖在玥王府逗留時間太長,怕外面會有風言風語不利于皇上和玥王爺,所以決定還是回安家休養,這樣也不會打擾玥王爺。”安小妖說完,南宮芙窈便叫素桃進來伺候安小妖起*。
龍羿斐他們也不方便待在這裏,便都退了出去。
半個時辰之後,安小妖和南宮芙窈她們全都收拾好了,一輛超長超大的馬車,華麗的,出現在玥王府的院子裏。
龍羿禹瞅着,那馬車足以讓安小妖好好躺着,名貴的薰香有着鎮靜甯神的功效,外表并不起眼,但拉馬車的那匹駿馬,識貨的才知道,是難得的四蹄飛雪,龍殊國沒有,一匹的價格足以買下一座院落。
“安家,真是……”有錢兩個字,龍羿禹還是矜持的沒有說出來。他摸了摸懷裏的那盒燙傷膏,自從上次用過一次之後,便再也舍不得用了。
在他眼裏,珍貴的東西,在安家,隻不過是平常之物。
龍羿禹忽然覺得,自己應該更加勤奮的當皇帝,要勵精圖治,才能改變這種畸形的現狀。假如,朝廷永遠比這些商家還窮,他又如何能穩定國家局面,并且保住曆代先輩的打下的天下。
“皇兄,等安姑娘回去,我就回宮。”龍羿禹捏着拳頭,暗自下定決心,自己要更加的努力和勤奮,以達成他的宏圖偉業。
龍羿斐見他突然的這樣奮發努力,倍感欣慰,越發覺得,自己把安小妖趕走是正确的。
南宮芙窈扶着安小妖上了馬車,與龍羿斐他們揮别。安小妖一離開玥王府,頓時覺得心胸開闊了許多,連呼吸都變得順暢起來。她暗自腹诽龍羿斐的殺氣太重,連她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在玥王府都待得壓抑,真不知道,其它人是怎麽活下去的。
馬車走得不快,慢慢的,躺在裏面很穩當。
安小妖昏昏欲睡,打了個呵欠,正準備閉眼休息,南宮芙窈忽然紅着臉,小聲說道:“小妖,皇上說的,德納太後請我們倆進宮去玩。”
剛閉上的眼睛,倏的一下,睜開了。
安小妖幾乎是彈坐起來,她拉着南宮芙窈的手,問:“你再說一遍!”
“皇上說,等你病好了,有機會的時候,請你和我一起去宮裏玩。皇上還說,這是德納太後的意思。”南宮芙窈被安小妖的激烈反應吓着,小聲的又說了一遍,說完,害怕的問她:“小妖,出事了嗎?”
安小妖捧着腦袋想了想,問:“你确定,是叫我們兩個一起進宮?”
“嗯。”
“沒事……也許隻是客套。”安小妖勉強笑笑,拍着南宮芙窈的手背,勸道:“等我回了安家,你先回自己家,好麽?我這病,總不見好,你和我待久了,我怕會傳染給你。”
“嗯。”南宮芙窈乖巧的答應了。她出來的時間也夠長了,南宮老爺會同意,是因爲她賴在玥王府,能跟皇家挨上邊。
如今安小妖回家了,她再不回去,也說不過去。
安小妖見南宮芙窈答應了,這才說道:“你這些日子,好好學些規矩。或許,真得會叫你入宮。你爹整天盼着你入宮,你以前學的規矩怕是忘了吧……别偷懶,好好學,那些琴棋書畫什麽的,都記得複習一遍,免得到時候,丢了臉。”
“小妖,你說得好象我馬上就要進宮似的……人家又不想……”
安小妖隻是笑,并沒有立刻回答她。南宮芙窈嘴裏說着不想入宮,但她看龍羿斐的眼神,像孩子般的崇拜。今天又跟龍羿禹玩得開心,一點隔閡都沒有,仿佛隻有他們兩個才是同齡人,非常的談得來。
以前,安小妖還會擔心,假如南宮芙窈真得被她爹想盡辦法的塞進宮裏會不适應,如今看來,無論她嫁皇上還是嫁了王爺,都不會不适應。
“好了,我真得困了。我先睡,到了安家,也别叫醒我。”安小妖擺擺手,不打算跟她深究下去,倒頭就睡了。
馬車,晃晃悠悠的回到了安家。
安小妖果然如她所說的那樣,沒有醒來。南宮芙窈蹑手蹑腳的下了馬車,正準備在這裏轉乘自家轎子回南宮府,忽然的,看見惹塵站在馬車邊。
“咦……你不是走了嗎?”南宮芙窈問他。
惹塵和氣的笑笑,說道:“是走了,中途忽然想起落了東西在這裏,便又回來了。”
南宮芙窈輕輕的哼了一聲,也不是鄙視他,隻是覺得,這謊扯得,有點荒唐。
惹塵見他不信,從懷裏拿出紫光黑缽給南宮芙窈看,不厭其煩的解釋着這東西的來曆,最後說道:“安老爺是大善人,知道這紫光黑缽與隐憚寺的淵源,便又贈還于我。惹塵喜出望外,以至于離開時竟然忘了将此物帶走,所以特地回來取的。”
南宮芙窈不相信的瞪着他,對他這天衣無縫的話竟也找不到破綻。轉念一想,他有心從江南追到京城,自然會有辦法再打入安家。他似乎什麽事都沒做,但已經成功的收服了柳井風,成爲了他喝酒解悶的好朋友。安老夫人見到他,對他也大加贊賞,接受了他的藥丸,還幫助他送給安小妖。
如今,看這紫光黑缽就知道,安老爺也淪陷了。
南宮芙窈也是第一次見他,盡管安小妖已經給她的腦子裏無數次的灌輸了有關惹塵的各種壞話,但南宮芙窈不得不承認,她看見他的人聽完他的話之後,總是會不知不覺的站在他那邊。
也許,他侍奉佛祖的時間長了,慢慢的,身上也沾染了點佛祖的氣息。無論他說什麽,都是這樣的慈悲和從容,哪怕他指鹿爲馬,隻怕也會有人相信。
南宮芙窈趕緊的撇過頭去,好心提醒他:“小妖睡着了,她這幾天很累,特地交待不許吵醒她。你想看看她可以,但千萬别把她弄醒了。”
說完,便帶着素桃,回南宮府去了。
星草被送去京畿府之後,安小妖又重新挑了兩個婢女升做了她身邊的大丫頭。她在玥王府時,沒讓她們跟來,如今回來了,這兩個大丫頭便要随身來伺候。
“晴兒,綠兒,快去請小姐下來。”安老夫人聽說安小妖回來了,趕緊的出來看看她的寶貝女兒到底怎麽樣了。可是,一走到安小妖的櫻雪樓,就看見一輛馬車停在那裏,大夥都圍着馬車不敢動,惹塵手捧着紫光黑缽,安靜的站在旁邊,耐心的等着。
安小妖的架子大,安老夫人是知道的,平時,别說外人,就連親生爹媽,安小妖也是看心情給面子的。
安老夫人覺得,人家惹塵有心等你,你至少要下馬車跟别人打個照面,哪怕是給個臭臉,至少,也是給了個臉。
所以,安老夫人一走進櫻雪樓,就上趕着叫那剛被提拔成大丫頭的晴兒和綠兒去叫醒安小妖。
晴兒和綠兒聽見了南宮芙窈的交待,但安老夫人的話又不能不聽,正猶豫着,惹塵替她們解圍:“惹塵見過安老夫人。”
安老夫人笑眯了眼,連連擺手說不用客氣。
惹塵還是很恭敬的彎了彎腰,然後小聲說道:“安姑娘怕是苛疾纏身,體弱難以支撐,所以才睡過去的。”
安老夫人一聽,急了:“惹塵和尚,是你說的,你給的藥丸有奇效,能治好小妖,怎麽還變得嚴重了?”
晴兒和綠兒聽安老夫人直接喊惹塵和尚,又瞧着他的光頭忍不住的樂呵,低下頭,悄悄的笑。安老夫人看着了,瞪了她們兩眼,吓得她們兩個不敢出聲。
惹塵卻不以爲然,又是一個彎腰,左右又是一番耐心的解釋。安老夫人聽完,大概明白,意思是說安小妖在玥王府沒有安心的好好養病,所以才使病情加重。
惹塵的給她的藥,隻能幫助她穩住病情,若是要徹底治好,不但要艾薰,還需要配合針炙。
安老夫人也是個急性子,一聽完這些,便吩咐下人快去請郎中。
惹塵卻不緊不慢的說道:“針炙和艾薰,小僧略知一二。”
剛才南宮芙窈與惹塵對話時,惹塵自稱是我。但現在,安老夫人喚他和尚,他竟也自動自覺的自稱起小僧來。
這個細微的變化,無人注意。但安老夫人就是覺得,跟惹塵說話,很舒服。
“哎呀,昨兒麻煩你治好了老爺的大拇指,現在又要麻煩你給小妖治病,多不好意思。”安老夫人這邊說着不好意思,那邊,卻交待晴兒去準備艾薰所需要的東西。
隻是,現在安小妖還躺在馬車裏睡覺,誰也不敢吵醒她。就連安老夫人,也隻有本事指揮别人去叫醒安小妖,自己,絕對不敢上前去叫的。
惹塵見狀,上前與安老夫人小聲的說了幾句話。安老夫人聽得喜笑顔開,想都沒想,就點頭答應了。
晴兒和綠兒将艾薰的都拿了過來,隻見惹塵掀起車簾,要上馬車。
“先生,你這是?……”晴兒不敢學安夫人喊他和尚,隻能按照規矩尊稱他爲先生。
惹塵回身,說道:“你們找些東西,将馬車的車窗封住。馬車的空間比房間小許多,安老夫人已經同意,我在馬車裏給你家小姐艾薰。”
晴兒見是安老夫人同意的,再四處看看,哪裏還有安老夫人的影子。這個舉動,非常符合安老夫人的行爲作風,她常常是在背後使壞然後就消失,這樣,萬一有點什麽差錯,都與她無關。
晴兒和綠兒趕緊找來漿糊,在車窗上,來來回回的糊了五層紙,這才将車窗給封住。但馬車裏也不能絕對的封閉,怕會窒息,馬簾子打下來,隻是用石頭壓住,不讓車簾被風吹起,保留兩條不大的縫透氣。
一切都準備就緒,惹塵拿着銀針,準備在馬車裏給安小妖針炙。
晴兒見狀,與綠兒互換了一下眼神,默契的叫住惹塵。
惹塵似乎猜到她們的顧慮,說:“兩位姑娘若是不放心,可以一同進來。惹塵會蒙住雙眼,隔衣施針,絕對不會冒犯安姑娘的。”
惹塵把話說開了,晴兒和綠兒反而不好意思再反對。
更何況,這是安夫人默許的,她們就算是大丫頭也不過是下人,怎麽可能去反對。馬車的空間狹下,惹塵進去就沒有太多位置,晴兒和綠兒決定守在馬車外面,等着招呼,打打下手。
惹塵進去之後,将手中的艾香全部點燃,然後再擺在馬車的四個角落裏。不一會,整個馬車充滿了艾草的香氣,但因爲空間太過狹小,有點嗆人。
惹塵咳嗽了兩聲之後,将衣角撕成條狀,蒙住雙眼之後,伸手在她的胳膊上按了幾個穴位,然後,開始将一根根銀針,全部插進了她的穴位裏。
安小妖本來就睡得迷迷糊糊,被艾香薰得有點眼幹想流淚。
突然的覺得胳膊和腿上有點刺痛,突然的睜開眼睛,發現馬車裏一片漆黑,隐約之間,有個男人盤腿坐在她的身邊,蒙着雙眼,雙手懸浮在她的四肢周圍。
安小妖感覺到的熱量,似乎就是從他的掌心中傳出來的。
“别動,我正在給你針灸。”惹塵能感覺到她已經醒來,急忙交待她:“銀針在你的穴位上,通過它們可以将我的内力轉換成熱量,将你身上的寒氣全部逼出來。還有一柱香時間,耐心等等。”
安小妖疲倦的閉上了眼睛,她不是不想看他,而是被艾香薰得快睜不開眼。安小妖甚至懷疑,惹塵也是因爲被薰得難受才蒙眼的。
一柱香後,惹塵收了内力,然後,将銀針根根取下。安小妖以爲結果了,卻看見惹塵細心的熄了艾香,然後,透過車簾邊上的縫接過熱水,和着他的藥丸,喂給了安小妖。
安小妖接過湯碗勉強喝完之後,忽然笑道:“假如你不追求我,也挺好的。其實,你很适合做朋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