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桃立刻不要形象的說道:“小姐恕罪,素桃一早起來忙着給小姐熬藥,忘了洗漱……嘴裏……嘴裏還有味兒呢。”
素桃一說完,龍羿禹立刻嫌棄的撇過頭去,本能的捂着鼻子,好象素桃一說話,就把口臭噴到了他的臉上。
安小妖很欣賞的瞅了瞅了瞅素桃,心想,自己如此精明卻撿回了一個老實木讷的星草。南宮芙窈空有七巧玲珑心卻從不上心,但身邊這個素桃,關鍵時候,還是很好使喚的。
南宮芙窈傻呼呼的,還未明白過來,她急忙将素桃趕了出去。
龍羿斐沉默的看着安小妖,他直覺,安小妖這空發奇想的遊戲,肯定是針對他來的。但是,他暫時還沒有想明白,安小妖這麽做的原因何在,以及她後面又要耍什麽花招。
安小妖無畏的擡起頭,盯着龍羿斐看,咳嗽兩聲之後,又說:“小妖本想博皇上一笑,可是……咳咳……小妖感染風寒,怕離皇上近了,會傳染給皇上……小妖擔待不起。“
“皇上是一國之君,若玩這遊戲,怕有損國威。”龍羿斐見沒有想那麽多,他隻是履行一個臣子該做的事,在必要的時刻提醒龍羿禹,要保持一個皇帝的威嚴。
龍羿禹一聽到這話,頓時蔫了。他本來摩拳擦掌的想邀安小妖一起玩,誰知道安小妖這話,直接将他這點想法給掐死在搖籃中。
安小妖見龍羿禹立刻沒了興緻,又說:“皇上不能玩,可以請玥王爺代勞啊!“
龍羿斐的臉,立刻變成黑色。
安小妖才不怕他,她笑嘻嘻的拉着南宮芙窈的手,又說:“小妖不能玩,南宮妹子肯定是願意代勞的。“
南宮芙窈這才明白了安小妖的苦心,剛才在路上被龍羿斐惹出來的氣,早就煙消雲散,羞澀的擰着手帕,低頭吃吃笑着,然後,弱弱的擡起頭,很堅定的點了兩下,再次低頭時,臉早就變得通紅。
龍羿禹大約也是看出南宮芙窈的嬌态是爲何而來,遲疑的看着龍羿斐,征求他的意見:“皇兄……聽上去,挺好玩的……不如,試試?”
龍羿斐聽得,險些昏厥過去。他也明白,龍羿禹長年待在皇宮裏,沒日子過得無聊又無奈,沒啥樂子,所以特别的喜歡出來玩。
安小妖就是抓住了他這個心态,給他出些稀奇古怪的主意,讓他有興趣。他不能玩,但他是皇上,他可以命令任何一個人,玩給他看。
龍羿斐不好當面不給他面子,幹咳兩聲之後,建議道:“王府裏,還有很多家丁,安姑娘也帶來了自己的婢女,不如,請他們來玩。”
“你把我南宮芙窈當成什麽了!是貓是狗的,我都玩?!”南宮芙窈剛消下去的火,又蹭蹭蹭的冒了上來,她拉着安小妖的手,氣呼呼的告狀:“小妖,你不知道,剛才去廚房的路上,我不過多說了幾句話,他就把我一頓訓斥!還說我不知所謂!我……我……我不跟他玩了!”
安小妖明白,南宮芙窈嘴裏的“我不跟他玩了”是她能想到的,最嚴重的威脅和斥罵。南宮芙窈雖然被南宮家慣得厲害,但還是非常懂道理講禮節的,她從不說髒話,也不會說,她在南宮家隻要跺跺腳說聲我不跟你玩了,就足以把南宮家鬧得雞飛狗跳。
所以,打小,南宮芙窈用以表達她的氣憤時最嚴厲的詞語,就是,我不跟你玩了。
安小妖明白,龍羿斐他們不明白。他們隻覺得南宮芙窈已經是大姑娘了,怎麽說話還跟小孩似的,說這樣孩子氣的話,根本不管用。
安小妖的頭,痛得快要裂開了。明明已經退燒了,全身都象被架在火爐上烤着般難受。
眼看這長壽面就要脹成面團子了,殷羽真的身影,突然的,又出現在房裏。
安小妖疲憊的再次睜開眼睛,隻見她火一般,站在龍羿斐的身邊,看見桌上擺着五碗面,正在問呢。龍羿斐隻是簡單的說了幾句,并未說遊戲的事。築骨随後趕來時,也看見了面,肚子,不争氣的咕噜一聲響起來,被龍羿禹聽見。
“築骨,你餓了就快些吃了吧。”五碗面,幾乎沒有人吃,龍羿禹看着心疼,覺得糟蹋了糧食,他指着那四碗龍須面,笑道:“隻要你能吃下去,朕全部賞給你。”
築骨的手上,還有些草木灰。他本來和殷羽真準備帶着草木灰去河邊撒灰,一路撒回到王府裏的宅子和廚房,再引到水缸邊,希望今年風調雨順的。
可是,管家剛命人擔起草木灰,殷羽真又不樂意了,說什麽也要趕回來叫龍羿斐一起去。築骨攔不住她,隻能跟着過來。一進屋,就聞到面香,大清晨未曾進食的他,立刻餓得前胸貼後背。
龍羿禹當衆下令叫他吃面,築骨瞅了龍羿斐一眼,見他無聲颔首,便上前,将那四碗龍須面都端了起來,準備到外面吃去。
龍羿斐怕安小妖又要拿那碗長壽面做文章,順手的,将長壽面也放在托盤上,交待築骨:“你一并吃了吧。”
南宮芙窈看見,不滿的說道:“這面是拿來做遊戲的,怎麽給他吃了?”
“遊戲,什麽遊戲?”殷羽真敏感,她發覺龍羿斐的臉上變得不自然,便追問南宮芙窈。
龍羿禹正在爲無人玩這遊戲而煩惱,忽然見殷羽真如此有興趣,便來湊熱鬧,将剛才安小妖說的告訴了她,順口問她:“羽真妹子想玩嗎?”
殷羽真瞟了眼龍羿斐,假如是跟他玩,她當然願意。
龍羿斐則側過頭去,有意的,推了那托盤一下,示意築骨快點把那碗惹事的長壽面給拿走。
“等等!”安小妖的頭,忽然的不痛了:“皇上,民女有個主意。”
“哦,說說。”
安小妖無害的看着殷羽真,笑道:“民女覺得,殷姑娘可以和王爺一起玩這個遊戲。”
“行!”
“不行!”
殷羽真按捺不住興奮的喊着行的時候,龍羿禹也喜悅的點頭說行。可是,龍羿斐用一種完全沒有商量餘地的口吻,大聲說不行。
屋裏人全都安靜下來,面面相觑。
築骨端着托盤的手,骨節處,開始微微泛青。
龍羿禹的臉色也不大好看,再平易近人,也是個皇帝,再尊重兄長,也是個臣子。君主的臉面,兩次都被龍羿斐無情的抹殺。如果是私下的,或許他不會在意,可是,現在一屋子的人,特别是在安小妖面前,龍羿禹似乎沒有一次有面子過。
在夢裏水鄉如此,在玥王府,也是如此。
殷羽真見龍羿斐也當衆拒絕了她,氣得咬着唇半天不說話。龍羿斐則注意到龍羿禹的臉色不好,心裏暗自後悔,又被安小妖擺了一道。
安小妖似笑非笑的看着龍羿斐,南宮芙窈悄悄的,伸出手掌,與安小妖在被窩裏拍了一下。雖然她喜歡龍羿斐,但剛才他沒給她面子,所以安小妖幫她整了他,南宮芙窈很滿意。
築骨端着托盤,看着上面的龍須面,哪裏還有食用的心情。他焦慮的想着,該如何來解圍,突然,龍羿斐說道:“羽真妹子性子急,不适合玩這個遊戲。長壽面隻有一碗,要玩,當然要找有經驗的人玩才有意思。”
安小妖一挑眉,感覺到,風向不對。
龍羿禹一聽,覺得有道理,臉色緩和之後,便扭頭問他:“皇兄的意思是?……”
“我們都未曾聽說過,長壽面還有這種吃法。既然是安姑娘說的,想必安姑娘玩過。臣願意跟安姑娘一起玩玩,獻醜給皇上看看。隻要皇上開心,臣自當願意。”
龍羿斐這番話,說得是振振有詞,乍一聽,很有道理,但一想,沒有一個人答應。
龍羿禹就是第一個不同意的。這遊戲,若是讓他和安小妖玩,他會願意,但龍羿斐主動說要和安小妖玩,擺明了,是挑釁。安小妖本人也不會同意的,因爲她根本不想玩這遊戲,這麽說這麽做,無非是想給南宮芙窈機會的。
殷羽真見龍羿斐主動要和安小妖吃面條,火大子,差點就要掀房頂。就連築骨都覺得龍羿斐的玩笑開大了,放下面就要上前來攔着他,不讓他真得吃面。
南宮芙窈是他們當中反應最慢的,等她想明白過來,安小妖已經開始在推托:“小妖本應該配合王爺的,隻是……咳嗽未好,不宜……”
“既然不宜,本王也不勉強安姑娘。”龍羿斐等的就是這句話,安小妖還沒有說完,他便把那碗長壽面端了過來,放到築骨的手裏,馬上說道:“别浪費了,快去吃吧。”
殷羽真也趕緊的幫着築骨拿面出去,将築骨推出門外時,見龍羿禹面無表情的坐在那裏,而南宮芙窈則無所事事幫安小妖弄弄被角,搭讪兩句。
殷羽真見這裏沒有她什麽事,便輕輕的扯着龍羿斐的胳膊,問道:“斐哥哥,我們走吧。再怎麽說,你才是王府的主子,沒道理單單讓我和築骨去吧。”
引水入宅便要去河邊,就算再近,也要出府。龍羿禹還巴巴的坐在書房裏,索然無味的樣子,龍羿斐當然不能抛下他,帶着殷羽真去引水入宅。
龍羿斐忽然覺得,殷羽真确實應該再去學學規矩。至少,她應該學會一點君臣之禮。
築骨被趕出去吃面了,龍羿斐一時找不到人來幫忙,便拍了拍殷羽真的腦袋,半真半假的說道:“真沒規矩,沒看見皇上在這裏嘛!今兒就把你送回去,讓爺爺好好教訓你!”
安小妖細心的發現,龍羿禹輕輕的撇了一下嘴,似乎對龍羿斐剛才那句話,頗有些不滿。
安小妖想了想,忽然笑了。
龍羿禹是龍羿斐的親弟弟,但身爲皇上,龍羿斐是不可能對他有這樣親昵随便的動作。龍羿斐大龍羿禹足足十歲,在他的眼裏,他隻是一個輔佐皇上的臣子,所以,無論說話還是動作,都是尊卑有序,恪守君臣之禮。
殷羽真不過是耿良甫收養的孫女而已,龍羿斐對她卻是這樣的疼愛,忍讓着,不讓她受委屈。話裏說着要教訓她,但哪曾動過她一根手指頭。
每每看到龍羿斐這樣對待殷羽真時,龍羿禹就會忍不住的吃醋。他也知道,這樣太孩子氣,沒有一點皇帝該有的威嚴,可是,龍羿禹就是會不由自主的,通過這些小動作,來表達自己的滿。
殷羽真被龍羿斐拍了一腦袋之後,不但不生氣,反而暗自竊喜。她知道,龍羿斐才不會罰她,說這些無非是給他們這些外人聽的。所以,她越發的開心,剛才沒有捋順的毛立刻變得服服帖帖,乖乖的站在龍羿斐的身邊,安靜的聽他們說話。
南宮芙窈鄙視的瞥了殷羽真一眼,心想這女子也太不矜持了。嘴裏喊着斐哥哥就已經夠惡心的,現在還貼着龍羿斐,好象沒有骨頭似的,也不看看,房間裏還有别人,特别是還有一個皇帝在這裏。
“皇上,小妖有個主意。”這回,安小妖見這房間裏的氣氛漸漸的混亂起來,趕緊先開口說話。
這次,她不自稱民女了,無形間,拉近了她和龍羿禹之間的關系。
龍羿禹的身體向前傾了傾,表示他在認真聽安小妖的話。
“既然今兒是二月二,龍擡頭的好日子,皇上又親臨玥王府,沒道理象往年那樣,随意的過。”
安小妖這話剛一說出來,龍羿禹就輕輕的吐了口氣。他一直害怕安小妖會下逐客令,畢竟她是病人,被他們這一群人鬧了一早上,是誰都會生氣。
他沒想到,安小妖不但沒有生氣,反而還這樣的善解人意,一心爲他着想。龍羿禹的心,立刻暖洋洋的,全身舒坦。在他看來,這世上,隻有德納太後和龍羿斐是一心爲他的,可是他們之間總是生分,令他在中間很難做人。
現在,突然多了一個七巧玲珑心的安小妖,假如,她能成爲自己的皇後,那該有多好。
龍羿禹被自己這突然冒出來的想法弄得羞赧,不但臉紅了,連脖子都變得粉紅。南宮芙窈看着奇怪,正想問,卻被安小妖抓住了手。南宮芙窈奇怪的望着安小妖,隻見她笑盈盈的說道:“安家和南宮家也有過二月二的習慣,昨兒就弄了許多龍牙,說今兒要送到王府來喜慶喜慶。小妖是想着,這畢竟是王府,不比一般人家,所以沒讓他們送來。既然皇上來了,小妖就跟皇上讨個主意,能不能讓他們送些龍牙來,讓我們跟皇上一同嘗嘗,也能沾沾皇上的福氣,祈求今年風調雨順,生意興隆啊!”
南宮芙窈一聽,懵了。所謂的龍牙,其實就是餃子,因爲是二月二,所以才叫龍牙,圖個吉利。吃餃子在京城是很平常的,隻是,南宮家和安家根本沒有說要送龍牙來玥王府啊。安小妖好好的冒出這麽一句話來,是什麽意思啊。
龍羿禹一聽,立刻來了興趣,連聲說好。安小妖笑笑的看着他,又看了看龍羿斐,見他沒有提反對意見,便拼命的掐南宮芙窈的手掌心。
就在南宮芙窈痛得快要叫出來的時候,她才突然的有所頓悟,舉起自己的雙手,主動請纓:“小妖病着,不方便去打理。皇上,不如讓民女去吧!南宮家和安家的龍牙少說了十幾種餡料,吃着可香呢。”
龍羿禹方才的郁結,頓時消散了不少。他一點頭,南宮芙窈就一溜煙的跑了出去。剛開門,正好撞上了要進來的築骨,痛得她往後一倒,一屁股墩的坐到了地上,慘叫一聲。
築骨愣住,竟不敢上前來拉她。安小妖急得掀開被子就要下榻去扶南宮芙窈,可是躺久了氣血不暢,眼前一黑,險些摔下來。龍羿斐本想去幫幫她們的,卻被殷羽真拽住不讓。龍羿禹倒是手腳快,他見安小妖緊張南宮芙窈,便上前親自去扶她。
南宮芙窈隻覺得鼻息間萦繞着一股幹淨好聞的味道,擡頭,便看見龍羿禹關懷的目光,英俊的面孔,在她眼前放大,立體的五官之間,浮現出與他年齡并不相符的老成。他偶爾會表現出來的孩子氣,在這身龍袍之下,漸漸的淡去。
“南宮姑娘,你好些了嗎?”龍羿禹将她扶起時,南宮芙窈一直抓住他的手不放,呆呆的看着她發怔。龍羿禹并沒有甩開她,而是非常紳士的關心她。
南宮芙窈莫名的鼻子一酸,竟掉了眼淚:“剛才我和玥王爺去廚房路上,也不小心滑了一跤。玥王爺不但不扶我,還冷眼看着,就差笑話我了。皇上你真好,一點架子都沒有,你比玥王爺好一百倍!”
南宮芙窈的血淚控訴令龍羿斐非常難堪,不過,他從來就沒有讨好女人的習慣,面色一沉,并不說話。龍羿禹見南宮芙窈哭得是梨花帶雨的,心一軟,便哄了兩句。
安小妖開始以爲,龍羿斐是吼了南宮芙窈,才令她如此生氣。聽她說完後,便瞧着龍羿斐,若有所思的想了想,開口勸道:“南宮妹子,這是王府……”
安小妖這半句話,立刻叫停了南宮芙窈的眼睛。龍羿禹詫異的看着安小妖,覺得她真是神奇。南宮芙窈的眼淚跟水籠頭似的,說來就來說停就停。安小妖話還沒說完,她的淚就幹了,一仰頭,走了。
龍羿禹看得是目瞪口呆,就連龍羿斐,也有所動容。
大概,他們很少見女人哭,也不知道,女人哭的本領有多大。
南宮芙窈一離開書房,就叫來素桃,快些回南宮家去送餃子來。安小妖怕這個空檔龍羿禹會無聊,便又出了一個主意:“皇上,不如請王府裏家丁們都來,每人賞一碗長壽面,以示皇恩浩蕩,還可以讓他們玩遊戲,解解悶,給王府添些生氣。”
龍羿禹剛想點頭,又猶豫了。
玥王府的家丁和守衛全部加起來,也不過二十多号人而已。但是,一人一碗面,這數目就不少了。龍羿禹帶着禦廚來是想做面給安小妖他們吃,并未帶多少食材,突然的說要賞賜給别的家丁,怕是捉襟見肘。
安小妖見龍羿禹沒有出聲,擡頭看着站在門邊的築骨,笑道:“小妖在王府住着,斷然沒有白吃白喝的道理。不知能不能勞煩築骨大人跑跑腿,請禦廚幫忙做幾碗長壽面?”
說完,手裏不知何時多了一張銀票。築骨眼尖,見是一百兩的銀票,下意識的瞅了瞅龍羿斐,見他沒有表示,便沒敢動。
安小妖看着龍羿禹,小聲的咳嗽兩聲之後,說道:“這不過是我的住宿費而已……就算是住客棧,也要銀子不是……”
龍羿禹接過銀票,遞給築骨,吩咐他快些去吧。
有錢好使鬼推磨,不一會,熱騰騰的長壽面就一碗碗的端到了書房門前的走廊下。龍羿斐将王府裏的人都召集過來,讓他們兩兩一組,按照安小妖所說的方法遊戲。
龍羿禹陪着安小妖坐在書房裏,打開門窗遠遠看着。龍羿斐他們也陪着,沒有出去。家丁們見是皇上和王爺要看,個個都很賣力,每人叼着面條的一端,小心翼翼的咬着,慢慢的吞着,彼此之間的頭越靠越近,都吃到了中間,誰也不肯輸,就怕自己這邊的面條斷了,個個的面貼貼,擠着鼻子眼睛的瞪着。
龍羿禹本以爲,一男一女的玩這遊戲有意思,卻沒想到,兩個大男人吃面條也這樣的好笑,忍不住的捧腹大笑起來,鼓掌大聲叫好。
有了龍羿禹的鼓勵,那些家丁表演的更加賣力,面條含在嘴裏,慢慢的軟了,眼看自己這邊的就要斷了,便有人使詐悄悄的用力扯,将對方那邊的給扯斷。
很快,一組組的分出了勝負,興奮的在原地又蹦又跳。
龍羿禹在皇宮何曾這樣熱鬧過,也興奮的連聲稱好。
安小妖機靈,從枕邊拿出一個錢袋,塞到龍羿禹的手裏,裏面全是她随身帶着的散銀。
“這怎麽行!”龍羿禹節省,但還是要面子的。小揚子也帶了些銀子,他隻是舍不得拿出來打賞。
“皇上客氣了,是小妖有福氣,竟能得皇上關愛,親自來王府看望。皇上日理萬機都不忘我們這些平民百姓,是小妖前世修來的福氣。吃面條的主意是小妖出的,既然大家都開心,這些賞錢自然也該由小妖出的。”安小妖說這些話的時候,聲音特别的小,龍羿禹不得不靠近她才能聽清楚。安小妖見龍羿斐狐疑的望過來,便說道:“皇上再不收着,到時候王爺又會以爲是小妖在使什麽法子狐媚皇上呢。皇上,就給小妖一個薄面,收下來打賞給那些家丁,好麽?”
龍羿禹那心裏,别提有多開心。他高興的,不是因爲安小妖給他銀子花,而是她總是處處替他着想,幫他圓場子,既不會像龍羿斐那樣整天逼他看奏折處理國事,也不會像德納太後那樣要他快些成婚。
安小妖的溫柔,就像冬日裏的一碗姜湯,暖暖的,下肚時,能明顯的感覺到,一道暖流,從喉音緩緩的滑入體内。
龍羿禹接過散銀,給每一個家丁都打賞了。家丁們千恩萬謝的,恨不得把腦袋都磕破。所有人的興緻都很高,說着剛才吃面條裏的趣事,龍羿禹看安小妖越看越舒服,就連安小妖因爲生病而蒼白的倦容,都有種憔悴的美。
就在這時,南宮芙窈又帶來了餃子。每人一碗,誰也不知道裏面是什麽餡,每一口,都帶着激喜
。所謂龍牙,是讨吉利,難得的,一個屋子裏有皇帝和王爺,還有龍殊國最富有的安家和南宮家的小姐也在,其樂融融的場景,令一直冷漠的龍羿斐态度也有所松動,端起碗配合的吃了兩口,發現每一個餃子都香氣四溢,用料貴重,心中忽然的,黯然傷神起來。
築骨知道,龍羿斐是回憶起在邊關将士的苦楚,覺得自己在京城享福,卻舍棄了生死共存的那些兄弟,當下,也心有戚戚然。
安小妖是因爲吃了惹塵送來的藥,才勉強打起精神來的。一大早,被他們折騰到晌午都不能休息,壓根沒有力氣去吃這龍牙。
但爲了不煞風景,讓素桃喂了一個,忽然看見龍羿斐剛才還揚起的眼角慢慢的耷拉下來,側頭看龍羿禹還吃得津津有味,不動聲色的喝了兩口清湯,等他們都吃得差不多了,才說:“玥王爺面有憂色,想必是在擔心守護在邊關的十萬将士的過冬之事吧。”
龍羿斐的心,咯噔一下,停止了跳動。他沒有回答安小妖的問題,但心裏卻有一百個疑問,想知道,安小妖是怎麽猜透他的心思。
龍羿禹見安小妖提及此事,也歎了口氣,說道:“年前,送去給邊關的棉被棉襖和糧草……唉……”
龍羿斐沖着築骨使了個眼色,築骨找了個理由,将殷羽真帶走了,安小妖也不動聲色的把南宮芙窈支走。
龍羿斐見龍羿禹是打算坐在這裏跟他談國家大事,猶豫了一下,正準備警告安小妖要保密,安小妖卻說了:“民女也曾聽聞,說年前送去的軍需,雖說質量沒有太大問題,但邊關比京城寒冷許多,那些軍需,若是在京城足以抵禦,但到了邊關,就勉強了。”
龍羿斐吃驚的看着安小妖,但轉念一想,安家生意遍布天下,消息肯定靈通。更何況,這件事情一出來,就有許多商人向他抛橄榄枝,有意插手這筆生意。
龍羿斐遲遲未換,是因爲,提供軍需用品的商人,是德納太後娘家的人。盡管那親戚是拐了十幾道彎的遠房親戚,但牽扯到德納太後,他便不好插手。
龍羿禹對這件事,也頗爲不滿。盡管他未曾去過邊關,但龍羿斐長年在那裏,多少會向他提及。龍羿禹一直認爲,國防邊關最爲重要,隻有保國平安,才有可能國泰民安。軍需物品,不能摻假,還要更勝一籌。
可是,年前提供的那些軍需用品,還是沒有達到朝廷所要求的。
安小妖見他們兩個都不吭聲,也不着急,隻是慢慢說着:“安家的根基在江南,江南又是魚米之鄉。安家是從賣米賣衣起步發家的,假如安家能接朝廷這筆生意,必定不會讓皇上和王爺爲難。”
龍羿斐恍然大悟,而龍羿禹,也有所領悟。
安小妖見他們二人陰晴不定,似乎對她的提議并不贊同,長長的吸了口氣後,小聲的咳了起來。
她一咳嗽,龍羿禹的心就軟了。但是,國家大事,他也不可能輕易的做出任何決定。
“其實……年前,隆興行老闆來找過我們安家,說是想将生意盤出去……是小妖魯莽了,以爲皇上和王爺都知道,這才……冒昧提起。”安小妖捂着胸口,微微喘氣。
龍羿斐眉梢一挑,似乎并不信安小妖的話。
龍羿禹卻信了。
“你是說,隆興行老闆想轉賣隆興行?”龍羿禹吃驚的望着安小妖,不相信這個消息。
安小妖當然不會告訴他,是她花了大價錢,找人散布了謠言,說年前那批軍需品有問題,害得凍死了邊關将士,惹得德納太後大怒,正準備叫皇帝拿他辦了。
那隆興行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攀了不少關系才攀到了德納太後的關系。但是,這些年來,龍羿禹節儉得厲害,這筆生意的油水被榨得沒有太多利潤,完全是靠走量賺些銀子。隆興行又要上下打點,折算下來,便沒有多少賺頭。
忽然的聽說出了問題,難免心虛,怕真得皇帝大怒滿門抄斬,别說賺錢了,連人頭都保不住,那還不趕緊的轉手。
安小妖說隆興行找了安家,實際上是安家找的隆興行。所謂有賣隆興行,實際上是想把這筆長期生意給得下來。
正所謂郎有情妾有意的,一來二去,安家私底下也跟隆興行達成了協議。
隻是,這是朝廷的生意,也不是隆興行自己說不做就能立刻不做的。安小妖年前年後的,一直在爲這事發愁,她爲此也跑了好幾趟夢裏水鄉,想去搜些珍品回來方便打點。
誰知道,選日子不如撞日子。那晚正巧在夢裏水鄉撞見了龍羿斐他們,後來在梅園裏來回一折騰,費盡心思要找的關系就這麽突然的,掉到了她的頭上。
安小妖不做虧本買賣,她早就算過,隻要賴着龍羿斐,順便跟龍羿禹搞好關系,既能幫南宮芙窈了了她的心思,還能搞定安家這筆生意。
最重要的是,隻要能搞定他們當中任何一個人,朝廷的生意,自然會源源不斷的流進安家來。
朝廷的生意是不好做,但安家不怕,安小妖胸有成竹,隻要能接過生意來,就不怕賺不到錢。
龍羿禹還在猶豫,安小妖卻沒有再鼓動。她拿捏着力道,有退有近,逼急了,會讓龍羿禹覺得她這些日子的鋪墊全都是爲了生意,到時候一點感情因素都沒有,隻怕很難處理。不逼吧,又怕龍羿斐會從中做梗,眼看到手的生意就要完蛋,煮熟的鴨子飛了,隻會更加難受。
龍羿斐見龍羿禹有些動心,想了想,說:“安家想接生意可以,要降價百分之十,但質量要提高,保證邊關将士。”
龍羿禹一聽,點了點頭。假如安家能做到這點,至少他還能在德納太後面前有些說法。
安小妖悄悄的算了一下,降價百分之十并不難,難的是要提高質量。這一降一升,差不多把其中所有的利潤,全部榨幹了。
安小妖在心底,狠狠的把龍羿斐罵了一頓。他哪裏是王爺,簡直就是從邊關跑回來的屠夫!安家如果沒有錢賺,何苦費力做這筆生意,不如去外面施舍得了。
龍羿斐抿着嘴,偷着樂。
他比龍羿禹年長,經曆的事情也多。他一直奇怪,安小妖爲什麽總是纏着他,找各種理由住在玥王府,還要撮合他和南宮芙窈。她明明無心于進宮爲妃,卻對龍羿禹各種殷勤。如果說她想盡辦法讓星草去了淩墨寒那,是爲了整淩墨寒,那她住在這裏,肯定是有原因的。
如此一看,才知道,她不僅僅是想利用他來趕惹塵走,還想趁機的,爲安家的生意,添上一筆。
“如果安姑娘做不了這個主,我想,這筆生意怕是談不下去了。”龍羿斐假裝爲難的攤開雙手,心裏卻樂開了花。
原來,将她一軍的感覺,還不錯。
龍羿禹爲難的看着安小妖,他本以爲,安小妖會生氣,卻沒想到,她反而更加的自信,迎難而上。
“皇上,小妖本就想這麽辦,沒想到與玥王爺竟不謀而合。”安小妖很爽快的答應了龍羿斐的要求:“邊關将士,爲國捐軀,身爲龍殊國的商人,本就該爲他們做些事情,怎能因此發财,有所怠慢呢。”
安小妖如此一說,不隻龍羿斐,就連龍羿禹都大爲吃驚。
龍羿斐仍有些不信他,問道:“此話當真?”
“我爹我娘最遺憾的就是隻生了我們三姐妹,如今小妖的兩個姐姐已經遠嫁,隻留小妖在身邊。小妖無能,隻求能爲父母分憂,多做些本分的事。玥王爺會有如此懷疑,小妖也是理解的。”安小妖垂下雙眸,并不直接回答他的問話,繞着彎子裝可憐,看得龍羿禹又是一陣心疼,連聲應道:“安姑娘不要妄自菲薄……朕信你!”
說完,龍羿禹就站起身,向她許諾:“朕現在就回宮,與太後商議此事。明日朕再來時,一定會給安姑娘帶來好消息。”
緊接着,便風風火火的走了。
龍羿斐等龍羿禹走後,再回到安小妖的房裏,見她如釋重負的躺在榻上,忽然問道:“那晚你來找我,說契約之事,想必就已經開始算計朝廷的軍饷吧。”
安小妖斜睨龍羿斐,笑道:“玥王爺何苦把話說得這樣刻薄,小妖也未曾虧待王爺和玥王府,不是嗎?”
“你果然是個有心計的女子。”龍羿斐這話,非貶非褒,他隻是很平實的表達了,他對安小妖的印象。
安小妖歪着頭,想了想,最後說道:“敢問王爺,這件事上,可有人受到傷害?”
龍羿斐搖頭,安小妖又道:“對于朝廷,多了一個選擇。對于安家來說,多了一筆生意。對于皇上和皇太後,多了一個了解實情的機會,對于王爺來說,多了一次經驗……這等好事,何樂而不爲?”
龍羿斐欣賞的鼓掌,這次,他是真心的佩服這個還在重病中的女子。她能将所有機會都算得滴水不漏,若是在戰場上,一定是個必勝的将軍。
安小妖很坦然的接受了他的掌聲,她看着龍羿斐,眼底,也是識英雄重英雄的賞識。
“安姑娘好好休息,以後若還有什麽計劃,不妨直說。”龍羿斐離開時,淡淡的留下了這句話。安小妖想了許久,感覺他似乎是有興趣和安家合作,心中大喜,讓素桃将南宮芙窈找來:“你快些回去,把這事告訴我爹娘,還有你爹。”
“小妖,如此算來,我們根本沒有利潤。還有,生意不是安家接的嗎,告訴我爹做什麽!”
“傻妹子!你忘了,南宮家和安家這幾年還有不少存貨,足以應付今年的軍饷供給了!”安小妖恨其不争的點了點她的腦門,氣喘籲籲的說道:“如今接了朝廷的單子,也該把這些存貨清一清。”
“可是,這些存貨,也隻夠應付今年一年的啊。”南宮芙窈還是不理解。
“這一年,可以做很多筆生意的。”安小妖循序漸進:“馬上皇太後壽誕,如果由我們兩家接這筆生意,就足以彌補這裏失去的利潤。假如今年能做好這筆單子,明年,還可以以各種理由來漲價。就算不能漲價,外面人知道我們安家和南宮家接了朝廷生意,自然會趨之若骛,到時候,别的生意上賺錢了,何苦在乎這一筆單子沒有錢賺?”
南宮芙窈漸漸的有所頓悟:“也對哦,小妖,你真能幹!”
安小妖已經是累得快說不出話來,她叫南宮芙窈快些回去傳話好做準備,臨睡前,想起一件事:“你順便送些龍牙去京畿府,不知道星草在那裏,過得怎麽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