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到餐廳吃早餐,李凡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哈維,“您老昨晚沒加班啊?”
“我加個什麽班?”哈維用得意的口吻繼續說道,“我早就想明白了,那些事情不該是我關心的,我到時候隻要随波逐流就行了,犯不着這把年紀了還要操那種閑心,公司如何我心裏有數,不管外面怎麽去弄,想要垮掉……一時半會還不至于,何況我那條船還沒有發力呢?再說了,就算是公司倒閉了,我個人也是不用擔心今後的養老錢,我相信薛那裏的‘沉酒’足夠我下半生想享用的了!”
“嘿嘿!你這漢學家還真是名副其實啊!連心眼都漢化了!”李凡搖頭說道。
“那是!其實在哪裏都一樣,隻要有偷懶的機會,誰都不會還去玩命的打拼,你看看現下歐洲的福利社會,不就是養出一大群比我還懶的人嗎?這是人類的共性,也是人類陋習之一,再說了,董事局要是看我不順眼,他們可以換人嘛!”
聽了哈維的話,李凡心裏是隻搖頭,他知道,哈維公司有半官方色彩,哈維個人在公司裏的持股比例其實并不高,之所以幹到現在位置坐的還很牢靠,關鍵是一時半會找不到可以接替他的人,換任何一個人上來,官方都要承擔換人帶來的一系列運營風險,而且,支持哈維的人也不在少數,哈維公司每年的納稅和向股東派發紅利也做的相當不錯,随着時間的推移,口碑是越來越好。
哈維能做到這樣,真正起作用的其實就是幕後的一群華人,哈維自己也清楚,所以,他明白,隻要與華人保持好聯系,他這後半生基本上是無須擔心的,搞瓷藝工作室和倒騰沉酒的項目,誰能保證那不是哈維在給自己留後路呢?要知道,在與薛萬錦合夥辦那個關于沉酒的公司裏,作爲母公司的哈維公司持有的比例非常低,而他作爲個人持股的比例卻是很高的,要說老哈有些傻?那是不可能的。
類似這樣的經營模式,其實在全球各個國家都存在着所有人和職業經理人之間的這種微妙關系,職業經理人說到底還是個打工的,他們關心的是自己的利益壓根就不在乎公司最後能夠如何,因爲這樣的原因,國際上倒閉的大公司可是不少,就連英國有數百年曆史的銀行也因爲經理人的亂操作最後破産倒閉。
企業如此,國家呢?當西方社會的價值觀嚴重背離了正常軌道後,形成的結果就是西方國家的首相就像走馬燈一樣的轉來轉去,甚至可以僅僅上任四十多天就下台,把社會經濟搞的一塌糊塗,把社會嚴重撕裂,可這到底怪誰呢?
三人剛剛吃完早飯,尼古拉就滿面紅光的來了,他一見面就向李凡伸出了大拇哥,“你推薦的酒實在太好了,我醒來後沒有一點點的醉酒感覺,你們的釀酒技術真是太高了,而且那種特殊的酒香讓我很難忘記,如果我的收入高一些,我就會買那種酒來招待我的親朋好友,可惜,我剛才到樓下看過了,價格不菲啊!”
“嘿嘿!沒關系的,如果你與哈維先生合作成功,估計你後半生的酒錢就有了,希望你們今天能夠就合作的事宜達成協議。”李凡用開玩笑的口吻說道。
“爲了确保我們的商談更具有一定的透明性,今天我邀請了我的上級主管部門派出了代表和翻譯,你們完全可以用德語表達自己真實的意思,我向你們保證,我們商談的内容絕對都在昨天口頭達成的框架意向之内的,實話告訴你們,處理那些垃圾的事情,我的上級比我還着急,隻要能夠盡快處理,什麽都好說。”
一場酒,讓尼古拉總算是放下了諸多的疑慮,他一大早上就打電話給主管機構,把昨天會談的事情做了彙報,本來,主管彙報他是要在昨天晚上去部長家裏談的,可是好酒的勁頭讓尼古拉最後去不成了,他半夜醒來後,首先是回家,然後在家裏迅速的起草了要商談的綱要,并且把昨天簽署的意向書一并發到了部長辦公室的電腦上了,還特别給部長的手機上發去了信息,他希望部長一上班就能夠看到,不能不說,尼古拉辦這個事情還真是煞費苦心了。當然,爲了向部長表示昨晚沒能赴約的歉意,尼古拉承諾要給部長推薦一種比伏特加還好喝的白酒。
尼古拉的主管部長是個有着早期晨練習慣的人,也是一個工作很嚴謹的人,他接到了尼古拉信息的時候剛好是晨練回來,看了信息,部長就乘車到了辦公室,在辦公室裏,他打開了電腦,很快就看到了尼古拉寫過來的合作綱要和已經草簽的意向書,對此,部長很是滿意,他稍微思索了一下,就開始安排正規的會談人員和程序,在部長看來,隻要把那些垃圾清理出去,他至少在任内算是幹了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至少會因爲這事情“載入史冊”,這是部長關心的。
哈維沒有想到,本來就是一次普通的學術訪問,現在弄成了非常正規的與克彼得堡官方文化部門的“合作淺談”了,他覺得這也太具有戲劇性了,可是認真回想一下自己這幾年搞的項目來說,那一次不是具有戲劇性呢?幾乎都是無心插柳柳成蔭的典型案例,哈維自己幾乎沒有一次是主動出手去搞項目的。
哈維現在想,如果這個完全沒有任何預兆的消息披露出去後,不知道哈維公司的股票在證券市場上會有什麽反應,哈維不懂股市裏的規律,他是學文科的,對金融證券行當裏的風雲搞不懂,他認爲,說不定這次就不會跌的太慘了吧。
有了官方介入,後年的商談變的很正規了,既然是正式商談,雙方都使用各自的母語,好在哈維這邊有李凡做翻譯,要不然還得去聘請臨時翻譯,搞不好還得去找德國駐彼得堡領事館尋求幫助,畢竟這翻譯還是要自己信得過的人才行。
商談進行的很順利,因爲在這個項目中,哈維公司沒有明顯牟利的目的,不過是一種變相的賭博,類似玉石界裏的賭石,彼得堡方面也沒有刁難,他們很清楚,如果提出的條件太過苛刻,哈維這邊就不幹了,那就沒有合作的基礎了。
哈維是拿着李凡給他的商談綱要,一條條的跟對方談,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允許他們在彼得堡當地進行分揀,哈維說,不可能把所有的垃圾都運走,那既不合理也不現實,就是報關都很困難,所以說,在當地分揀是整個項目進行下去的基礎,其次,請彼得堡方面允許哈維公司派出專業的保潔公司人員進入,并且要求按照當地的法規和有償處理的規定,處理那些經過分揀後的純粹垃圾。
彼得堡方面提出,在分揀的時候,他們要派人監督,在最後找到有價值文物的時候,所有權歸俄羅斯所有,俄羅斯有權回收或者是放棄,回收的價格參考國際同類文物的市場價格折算,放棄的物品在拍賣後,雙方各占50%……
經過兩天的商談,最後形成了合作協議,哈維這邊很簡單,一個民營企業,無須什麽主管部門的審批,而彼得堡博物館則是在簽署後,有上級主管部門的代表作了背書,簽署協議的時候,雙方都帶了律師,在律師的見證下簽字畫押。
在彼得堡折騰了四天,幾個人這才離開,臨走的時候,哈維按照李凡給他的暗示,拿出了20萬歐元的支票遞給了尼古拉,這是直接捐贈給博物館的,此舉讓尼古拉感激零涕,他沒有想到,哈維公司會如此慷慨,雖然這錢不是給他個人的,可是這錢給的分量着實不輕,要知道,博物館已經有好幾個月都是隻發七成的薪水,要不然,尼古拉也不至于那麽寒酸的去蹭飯吃蹭酒喝,有了這20萬歐元,他們今年可能能過一個很好的聖誕節了,而且,這可是硬通貨啊。
讓尼古拉最後幾乎要哭出來的是,最後分手時,李凡把一張單子塞到了尼古拉手中,嘴裏說的卻是,“租賃這裏廠房的事情還是要拜托你,希望在半個月後我們的第一批人到達的時候就能夠直接進入狀态,這樣的事情是越快越省錢!”
尼古拉以爲李凡給他的單子是關于租賃廠房的一些要求,等到李凡他們走過了安檢後,尼古拉才拿出那張單子看,這一看,讓尼古拉是真的流淚了。
那是一張酒店大堂商鋪裏的提單,上面寫明,五箱西鳳酒,五箱汾酒。
等尼古拉開着博物館的面包車去提貨的時候,他才知道,那個店鋪裏這兩種酒的存貨被李凡一口氣全買了,他簡直不敢相信,那個年輕的華人是如此關心他。
有了這十箱酒,尼古拉的幹勁是徹底的被調動起來了,他親自去找空閑廠房,完全替這邊着想,租金也是一個盧布一個盧布的跟對方磨,光是租金這塊就省了不少,要說,這尼古拉還真是個不錯的人,他總覺得自己不能白拿人家的酒,好歹得幫人家省點錢,而且,他現在是真心的想跟李凡交朋友,他覺得李凡靠譜。
哈維回到漢堡後第三天,關于他這次去彼得堡洽談的項目被媒體披露,而媒體援引的卻是彼得堡當地的報導,頓時,一些大股東的電話就打進來了。
看着媒體的報導,哈維拍着腦袋歎氣,“怎麽就忘記提醒他們保密了?”
“哈維,你搞出這麽大的動作,爲什麽不經董事會讨論?你這樣做,協議是無效的!”幾個大股東沖進哈維辦公室,怒氣沖沖的吼道,“我強烈要求召開董事會,你必須在董事會上解釋你這個行爲的動機,憑什麽你要去彼得堡收垃圾?”
哈維眨巴着眼睛掃視着進來的這幾個人,他們都是那種幾代人就靠各種投資的食利階層人物,這些人對别的不在乎,在乎的就是自己的投資收益,這些人也是當時成立公司的時候,由霍夫曼和菲爾德拉進來的,一開始都是隐形的,等到他們看到哈維公司經營的很好,獲利頗豐後才轉成正式大股東。
這些股東與哈維發生矛盾起源于去年,哈維當時收霍夫堡“垃圾”獲利頗豐,在董事局裏的話語權也達到了高峰,連續的幾個項目都獲得了成功,所以,當哈維提出要搞海底考古的時候,那些股東雖然不大贊成,可也沒有強有力的理由去反對,于是,董事會同意了哈維的計劃,花巨資購買了一艘特種考古打撈船。
可是船到了以後,這一年裏基本上毫無建樹,那些急功近利的股東們就不幹了,尤其是今年前三個極度的财報不好看,股東們認爲他們的利益受到了損害,在哈維去彼得堡之前,私底下就在相互聯絡,準備在聖誕節前的董事會上對哈維提出質疑,必要的情況下,他們要哈維減少自己的分配比例,用以補貼其他股東。
現在,董事會還沒有發難,這哈維又整出新的幺蛾子,那些股東們不幹了。
“你們是什麽意思?是想讓我撕毀簽署的協議?”哈維認真的看着進來的幾位,“你們認爲我的作爲不符合規定?請你們看看清楚,這次的合作的總花費不過區區幾百萬歐元,作爲一個市值300多億的一個公司的董事長、CEO沒有處理如此之小的業務權利嗎?你們最好仔細的看看公司的章程,在10億以内的業務拓展權限上,我無須向董事局彙報請示,如果你們覺得我幹的不好,你們也可以聯絡其他董事,開會重現選舉董事長,實話說,我還不想幹了呢!”
“你選擇的時間不對,到年底,所有公司都謹小慎微的避免股價的波動,可是你卻還搞這樣的活動,關鍵是,媒體上描述的消息太難聽了,你去收垃圾?”一個年紀比較大的股東用緩和的口氣說道,“或者,這個項目推遲到節後不行嗎?可你……唉!本來是去搞一個學術交流的花樣訪問,可你卻把一個合同拿回來了!”
“我提醒你們注意,我們考古公司的性質是什麽?就是要收集曆史上的垃圾,彼得堡博物館裏的那些垃圾有的已經沉積了三百多年了,你們覺得那沒有意義嗎?而且,我們是以花費不多,收集人類的文化遺産,難道這樣的責任我們能夠放棄嗎?更重要的是,我們是在幫助他們,他們那邊太困難了,如果我們不幫,他們的文物就會進一步受到損毀,雖然那裏是俄羅斯,可那也是人類文化遺産啊!”
這簡直是對牛彈琴,可哈維就把這高帽子戴上了,讓那些股東還真是無語。
可樹欲靜風不止,接下來的幾天,一些小報開始連篇累牍的做負面诠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