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0萬!我們出價550萬!”波恩貝多芬博物館的代表站起來舉起了牌子。
這次是跳空報價了,原來的價格是450萬,現在一下子跳空增加了100萬,完全不給另外兩個競拍者留下回旋的時間了,而且,他們似乎得到了強大的支持,在資金籌措和調集上有了保障,不像剛開始的時候叫價還猶猶豫豫的。
漢堡音樂學院的代表此時滿臉沮喪,他們得到的消息是,學院能夠在短時間内籌集到資金的最大值隻有520萬,再競拍下去,到時候不能按期付款,那可是會雞飛蛋打的,甚至連保證金都要被沒收,作爲學院的代表,他沒有膽量去博了。
“600萬!”就在拍賣師喊出第二次的時候,柏林樂團的代表舉牌了。
很顯然,柏林樂團代表是在最後的一刹那間接到了幕後老闆的指令,這才舉牌繼續競拍,他的舉牌讓全場的人驚呼起來了,這已經是一個不敢想象的報價了。
“這次,柏林樂團怕是勢在必得了,他們的幕後還真是看的清楚啊!”羅賓遜在控制室裏幽幽的說了一句,随即端着酒杯輕輕的呡了一口,“這酒的确不錯,又香又醇,看來,哈維送的酒要好好的珍藏起來,那可是喝一滴少一滴啊!”
原來,哈維在送拍之前就送給了羅賓遜一箱“沉酒”,當時隻是告訴羅賓遜,千萬别随便送人,這酒會越來越少,很珍貴的。羅賓遜當時也沒怎麽在意,到了漢堡以後,就随手打開了一瓶,品嘗之下也是覺得很不錯,可沒想到,今天的首拍就爆冷了,這讓羅賓遜知道哈維所說非虛,想起自己已經打開一瓶,于是找來杯子和酒,在控制室裏慢慢的品酒看下面的競拍,心裏琢磨的是找哈維再要幾瓶。
羅賓遜忘記了,沒有競拍之前,那酒是沒有價格的,送也就送了,就是有機構想追究都很難說得清楚,可這競拍後,酒就有價格了,羅賓遜再想去白拿……呵呵,怕是哈維敢給,羅賓遜就未必敢收了,畢竟他們之間可是相關聯的。
羅賓遜爲什麽說柏林樂團幕後人物看得清楚呢?道理很簡單,表面上看是物以稀爲貴,大家相互争搶很正常。可是透過表面去看真相,懂行的都知道,這是資本在鬥法,是典型的資本運作模式,面對當下的情況,就要看各自身後資本的運作能力和真正的實力了,這可不是一個簡單的衡量誰誰财團的總價值那麽簡單。
一百多年前的拍賣行爲,就是簡單的物品調濟,直到今天,在拍賣行業裏仍然是具有這個基本屬性的。當一些特殊的文物、藝術品慢慢進入拍賣領域後,資本也嗅到了有利可圖,于是,拍賣的内涵屬性就發生了變化,人們開始利用資本的力量對一些稀缺的物品瘋狂的賦予其高價值,說個例子,梵高活着時候賣出的唯一一幅畫的價格是400法郎,那個時候的法蘭與英鎊的比值差不多是25比1,這樣算下來,當時梵高的那幅《紅色葡萄園》隻賣了16英鎊,而這幅畫現存在彼得堡的博物館裏,在輾轉的過程中,在二十世紀初,其價格就飙升到了幾千英鎊了,要知道,那個時代英鎊的币值是很高的,1英磅含7﹒3克黃金呢。
十九世紀末期的諸多藝術品,後來都被賦予了很高的資本價值,而且是一路水漲船高,到今天,那幅畫作的估值已經是天文數字了,除了藝術品本身的價值外,不能不說,資本在這裏面起到的哄擡效應,畢竟物以稀爲貴嘛,都是絕版啊。
湯漢姆燒制出來的新型瓷像目前就具有絕版藝術品的屬性,當下世界上僅存二尊,即便是将來湯漢姆還能燒制出來,大規模的可能性已經被排除,剩下的也不過是像瑪索、芈凡那樣藝術家的作品一樣,稀少切非常珍貴,根據相關機構的評估,湯漢姆的燒制方式和制作要件本身就決定了那種瓷像不可能大規模的工業化生産,當使用的原材料在以公斤計算存餘量的時候,當許多人挖空心思尋找那些稀有的原料時,他們才發現,那幾乎是不可能的,如此,有誰還能去仿制?
現代科技的發展,往往出現許多匪夷所思的科技,所以,大部分人都以爲任何物質都有可能會被其它的新發現新合成的物質替代,這其實是給人們一個誤區,事實上,大部分關鍵物質沒法用其它物質替代,替代的是其部分功能和特性,而不是全部,而有些特殊的物質基本上在近期内,或者說相當長時間的近期内,人們還無法找到可以替代的東西,比如說,鑽石、翡翠、各種稀缺的礦藏等等,這些物質的共有屬性就是無法再生,老天爺給了多少就是多少,除非還沒有發現,發現的,用一點就少一點,如果制造某件物品必須用這些天然的物質,那麽到最後,形成的成品肯定隻能是越來越少,不可能會增加,這正是許多科學家頭疼的問題,從這個意義上說,許多原來的奢侈品到後來都成爲絕版的藝術品了。
這次送拍的新型瓷像,既是新鮮物品,卻又是稀少的絕品,就像著名畫家瑪索的畫作,她一次隻能畫一幅畫,不可能像印刷機那樣無限制的複制。瓷像也是一樣,隻要是手工進行雕塑的,那根本無法成批量的去複制,這就是藝術品。
人爲的因素還好辦,好控制,大不了贊助和支持湯漢姆那個工作室,你受累多制作出幾尊其它的作品來,似乎也是一種常理。可是老天爺留下來的東西是人能控制的嗎?那些天然原料沒了啊!是,或許将來會有人發明更新穎的作品出來,可這個品種不還是首創和稀少嗎?一個首創的藝術品價值有多高,不用細說大家心裏都明白,這也是幾家相互争奪不撒手的根本原因,大家都明白個中關竅。
柏林樂團幕後的資本很清楚,瓷像隻有二尊,在近幾年内不可能出現更多的,即便是出現了,那也不是首創啊,這首創的名号本身就是價值,如果二尊都被柏林樂團收入囊中,那麽柏林樂團是進可攻退可守了,西蒙手上的那尊一定會被資本最後采用各種方式控制住,是,我不搶你的瓷像,可是我能控制你的生存環境啊,再說了,西蒙已經年過五旬,還能蹦跶多少年?他會爲了那樣一個瓷像犧牲掉自己的事業和家庭以及生活嗎?或許你能熬,能堅持,可最後的結局到底是什麽?别忘記了,資本發起狠來,那不是某個人可以抵擋的,資本的厲害不知道嗎?
二尊瓷像都在柏林樂團,本身就可以在樂團評級上加分,就可以吸納更多的資本進入,使資本的富集作用發揮到最大,别以爲一個樂團是單純的文藝單位,實際上,在西方的社會制度下,資本是控制了一切的,你搞文藝的能離開資本?
那些想要卻沒有争到手的機構,你要麽花錢從我這裏租借,要麽就出更高的價錢轉手,這就是資本想好的套路,所以,競拍獲勝者往往都是大赢家。
那這樣無須的競拍下去,不是成了無窮循環了嗎?大家身後站着的資本可都不小,會不會引發各個資本财團的火并呢?诶,還别說,在早期時代,資本火并的事情還真得發生過,不僅是在拍賣場上,在整個社會裏,資本之間的互鬥和角力幾乎是無處不在,這點,早在一百多年前出版的《資本論》裏就說的很清楚了。
當資本社會發展到今天,甭管是什麽制度的社會,對資本火并可能帶來的危害都開始做限制和預防,拍賣會自然也會考慮到那種無限循環的可能,而競拍規則又無法改變,咋辦?于是,用另外的方式對資本的競拍設置的門檻。
資本之間的争鬥也是有規矩的,沒有哪個資本原意兩敗俱傷,在資本進行較量的時候,雙方由于處在的環境地位差異,對發生争鬥事件的理解和認識差異,最後總會有一方放棄和退讓,最後達到其自然屬性裏的平衡,這種觀點就是當年格列斯潘長期擔任美聯儲頭頭時最常說的話,用大白話說就是“不管就是最大的管”,當然,格列斯潘的這個觀點從某種意義上說,與華夏古代的老莊哲學有關,問題是,當大家都遵守基本規則,都堅守法律的時候,這樣的模式是成立的,可資本是什麽?是惡狼,是野獸,是沒有正常思維的,一旦到了資本認爲必須去争奪的時候,哪裏還有什麽是非、原則和法律?有的隻剩下弱肉強食。
這樣的行事邏輯和思維模式在西方是很普遍的,不管是他們的政客還是他們的這個家那個家的,他們胡說八道胡攪蠻纏的時候根本就不臉紅,還搞出各種各樣的毒雞湯去忽悠民衆,忽悠其它國家的百姓和民衆,因爲,他們的那個制度發展到今天,隻剩下了靠吞噬弱小來維持生存,已經沒有了最初推動社會前進的屬性,這也是人類發展曆史上,各種落後社會制度被新的社會制度取代的一個規律。
扯遠了,回到如何限制在拍賣會上的無限制競拍的話題上。
當資本大規模進入到這個行業後,如果按照當下的國際金融結算和劃撥的速度,還真有可能會形成沒完沒了的場外融資、拆借、抵押貸款等等與競拍沒有直接關系的金融活動,這是拍賣公司根本無法控制的,所以,在二戰之前,一些大拍賣公司的拍賣活動的安排就充滿了玄機,不能不說,還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拍賣活動的安排大多數都是在周末,假日裏,這是拍賣公司自己可以确定的,沒有誰能夠左右拍賣公司确定的拍賣時間,當然,這與法院拍賣沒收資産的性質不一樣,不可同日而語。正因爲,這樣的安排,許多資本在臨時籌措資金的時候就不可能那麽方便和快捷,許多資本在競拍的時候最後放手,不是他買不起,而是他無法在限定的時間内籌集到需要的資金,爲什麽?周末許多部門不上班。
任何一個資本的資金是不會呆放在那裏不動的,能夠迅速籌集大筆資金也是考驗一個資本集團能力的重要标準,許多龐大的資本财團,看上去吓死人,可是活錢未必就多,想要臨時調集就需要各個方面的渠道暢通,在這點上,由于西方資本過于重視在證券市場上的增殖,使他們的資本流動性方面出現越來越多的問題,當這些問題積累到一定程度,往往一件小事就能把一個龐大的财團搞垮。
在拍賣會上,許多華人資本在近些年裏屢屢戰勝西方競拍者,拿到想要的東西,這其實是東西方理财觀念上的差異造成的,在華人世界裏,個人存款的數額要比西方人高得多,而在拍賣會上臨時籌款的最便捷方式就是私人之間的籌集。
梵高的一幅畫在競拍的時候,最後被華人競拍得手,西方競拍者難道真的就差最後那一哆嗦嗎?不是,而是他們在瞬間無法籌集到可以繼續下去的資金,而華人則不同,華人喜歡儲蓄,他們有大把的私人存款可以拿出來救急,而以現代電子彙兌的速度,不過是在手機上點上幾下,那些轉賬也就在瞬間完成了,完全無須經過金融系統裏的各種機構去審核批準,私人間的拆借靠的就是朋友之間的信任。比如,老張在競拍,發現自己準備的資金可能不夠,于是求助老王,老王得知後,立即就可以在手機上給朋友老張轉過去,老王不夠,還有老李、老劉等等人,華人的圈子那可不是西方人能夠理解的,但凡有了機會,單打獨鬥的時候不多,組團一起上的可就不少了,要不,怎麽能喊出“團結就是力量”的概念?
而原來的資産保值天堂瑞士,同樣也是可以自由進出的,隻要你是合法收入,你沒有惹上麻煩,通過手機、電腦終端等等都是可以在任何時間裏自由進出的。拍賣會上競拍最後的角力,實際上考驗的就是資本之間這種變通能力。
在幾十年前,購買世界知名的藝術品時,一些競拍人還會預估價值,能夠承受的溢價等等,可到了今天,競拍者根本就不在乎那麽點錢,關鍵是自己調不來錢了,沒有辦法繼續競拍,就好像足球運動員已經打滿了120分鍾,最後還要去罰點球,那種心理和體力上的透支着實很難熬。可正是這樣的極限,也是考驗角力各方的真正實力,對貝多芬瓷像的競拍就到了這個地步,柏林樂團有些麻煩了。
“750萬,我們出價750萬!”波恩貝多芬博物館代表又舉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