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了号碼,不過是對外的聯絡顯示有些改變,而知道這号碼的當然都明白,不知道的那還是不知道,凡屬親友的号碼,自然都通知到了。按理說,老薛這裏也該知道,畢竟現在都在歐洲嘛,可李凡是通知了老薛的女婿趙嘉耀,趙嘉耀也向老爺子轉告了,偏偏這薛萬錦年紀大了,有些犯迷糊,沒怎麽注意,加上他們平時基本上也不聯系,李凡是那種有事說事,沒事不廢話的人,那種平時要經常打電話聯絡感情的事情李凡是從來不幹的。在李凡看來,人與人之間的交往要靠平時多打電話來維系,那也太不靠譜了,那樣的關系與其勉強維持,不如不要。
“我在漢堡大學做學術交流,估計要在這裏待上一陣子了,以後打這個電話就行了。”李凡在電話裏輕描淡寫的繼續說道,“我聽說你去年在搞工程的時候又去打撈了一艘沉船?是現在河灘溝裏的吧?那條船上是不是有幾個貨櫃的葡萄酒啊?哈維那老家夥從你這裏搞走了不少吧?他已經灌裝成瓶,送出去不少。”
“是有這麽回事,那條船沉的地方恰好在新的跨線橋墩附近,不打撈出來對橋墩的安全是有影響的,爲了申請那個打撈項目,是哈維去跑的手續,爲了這個手續,他還花了點錢吧……”老薛在電話裏把情況都告訴了李凡,“那是一條三千噸的近海商船,就是那種沿着海岸線,一個港口一個港口跑零擔的班輪,最後倒黴催的沉在了河岔子裏了,估計是遇到強飓風了,沉船的地方距離正常運行河道都偏出去好幾公裏了,這在内河航運上是可是不多見的。如果不是因爲我們修高架橋,那條船怕也是不會有人去過問,沉的地方也太特麽的巧合了……”
原來啊,那條叫渴望者号的雜貨班輪被當時百年一間的飓風給吹歪了好幾公裏,恰好又是大潮日,海水倒灌,使河面的寬度增加了好幾倍,而潮水在劇烈風暴的助力下更是肆無忌憚的把這條不大的貨輪給吹的找不着北了,是真的找不着北了,這也是許多喇叭口型河流入海口的普遍現象,随着距離海岸越來越遠,倒灌的海水被大大壓縮,最後,會出現高達好幾米甚至十米的海浪反向倒灌。如果是風和日麗,這還是一道非常值得去觀看的風景,比如著名的錢塘潮。
可是這“渴望者号”那天也是太倒黴了,或者說是船長的決策失誤,按理說,飓風來襲,他們是早就接到了天氣預報了,偏偏那船長想冒險,想利用潮水倒灌的優勢加快速度進入漢堡港去避嫌,可是,那天的潮水來的有些遲緩,大概也是與飓風的軌迹有關,就在船行駛到了距離漢堡港還有三十多公裏的地方,飓風和潮汐同時到達,還是那種突如其來的同時到達,在當時,船長也下令抛錨了,打算就地堅守,可這河道與海邊或者海裏的抛錨就不是一個意思了,河道裏都是淤泥,哪裏吃得住勁?抛出的錨鏈根本不起作用,被橫風給吹到了河灘區域裏的一個“溝”裏,而那個溝還不淺,低潮的時候就足足有20多米深,而那天刮飓風加上漲大潮,當時的水深都快有30米了,這樣的水深足夠讓一條小船沒頂了。
渴望者号沉沒後,船上的水手也傷亡過半,這讓事故後首先扯皮的就是傷殘官司,據說,那個小小的船務公司在其後不到一年的時間裏就破産倒閉了。
在資本泛濫的時代,規模小的企業往往都是幹大資本不願意幹或者是盈利不是那麽強勁的行當,在歐洲,外繞着沿海的地方到處都是一些苟延和填平補齊的小公司,他們可以随時倒閉,同樣可以如同雨後地皮菜那樣的立馬就湧現出來。如果問什麽地方的貿易最繁榮,那歐洲地中海到西歐之間的商業貿易肯定是最繁榮的熱點之一,尤其是在歐共體成立後,大宗商品會有大資本去投入,去運作,比如,當今最大的集裝箱船的體量已經超過20萬噸,一次可以裝載2萬多個标準集裝箱,可這樣的運量隻能适合于遠洋運輸,從法國把幾個集裝箱的散貨運到德國,還有時間、價格等要求,那些大型遠洋運輸巨輪就不适合了,實際上,那些大型遠洋巨輪都是把跨洲際的貨物運到某個中轉港,比如荷蘭的鹿特丹,從上面将分發歐洲各地的集裝箱卸下來,然後再通過小型船舶向其它港口轉發。
渴望者号翻覆沉沒後,也不是沒有想過去打撈,起碼在當時來看,如果能夠在低潮時迅速打撈上來,也許有些貨物是可以避免損失的,比如那些翻覆在集裝箱裏的大桶酒,可當找來專業打撈隊考察後,打撈隊的報價直接就讓船東公司放棄了,因爲,那片灘塗距離實地太遠,卻又無法把打撈船開進去,也許每個月的大潮時間能勉強進入,可僅僅幾個小時根本無法将船上的東西撈出來,撈出來了也運不出來,而且,進去後如果沒在退潮前把打撈船開出來,那就得等一個月的時間了,這樣的風險哪個打撈隊原意去冒呢?如此打撈難度能不開出高價嗎?
船東想的也很直接,船是買了保險的,水手也都有保險,貨物也有,既然有保險,何必還要再去籌措資金去打撈呢?更何況,由于人員的傷亡,後面的手尾幾乎把船東都給逼瘋了,哪裏還有心思去琢磨那船上的三瓜倆棗?
沉船在那個“水溝”裏一躺就是30多年,這30多年裏,也有幾天會因爲落潮,沉船的船底會露出水面,可由于那片灘塗非常危險,在周邊都立着“禁入”的牌子,當地人又沒有到灘塗上去“趕海”的習慣,法律也不允許,而且,周圍的蘆葦是長了一茬又一茬,各種海鳥的鳥糞拉了一堆又一堆,那裏早被人忘了。
直到薛萬錦的公司承接了在這一帶修建高架橋後,才因爲要在灘塗淤泥裏修建橋墩,這就必須要對這一帶進行“開發”了,偏偏,那個沉船礙事,就在薛萬錦公司考察後,提出要打撈沉船的要求,而且把打撈沉船作爲在當地施工的先決條件之一。也就是說,薛萬錦的建築公司是修橋修路的,不包括打撈啊。
在這一帶,設計的各種規劃早就有,往往都是因爲各種原因進展緩慢,薛萬錦承接的這一單其實也是幫當地人擦屁股,他的公司在歐洲出名也就是善于去處理爛尾工程,既然是幫你們處理爛尾,那你們起碼得給個合格的基礎吧?
可當地人到哪裏去找可以很便宜撈出來沉船的打撈隊呢?思來想去,還是哈維當時與臣切爾聊天的時候多了一句嘴,“何不讓建築公司自己去弄呢?無非是多給點錢嘛,咱們的人要價高,可他們就未必了,我看給個2000萬就夠了。”
還真是應了哈維的話,薛萬錦聽說加2000萬自己弄,把幾個工程師叫來一商量,覺得沒有什麽問題,不過是捎帶手的事情,修橋,肯定有各種輔助工程的,甭管是沉井操作還是到旱季枯水季節施工,都要有大型設備進入,想要進入,必然要在灘塗上修建通道,修建特殊的平底運料船,這對于打撈沉船不是正好嗎?
不過薛萬錦可不是那種對方一開價,覺得合适就答應的人,心裏有底後,轉頭就說要加錢,沒有3000萬不幹!才多要了1000萬,臣切爾手上不差錢,準了!
薛萬錦也讓公司的律師去與漢堡市的律師們進行了研究,那些打撈上來的東西由工程公司全權處理,還給了薛萬錦法律文件,最早打撈上來的就是那些葡萄酒,當時的哈維是想親眼看看從水裏撈出東西是個啥樣子,加上與薛萬錦熟識,就跑過去看熱鬧了,而第一批從船上吊出來的就是裝葡萄酒的集裝箱,當時就查清楚了差不多有100桶,這可就是二萬多升啊,哈維雖然對酒不是很精通,可是放了三十年的酒他還是知道其分量的,當時就與薛萬錦說好了,他拿着樣酒去做化驗,如果仍然可以飲用,這些酒他全要了,價錢到時候再談。
哈維能去哪裏搞化驗啊?還不是拿到漢堡大學裏去弄,恰好他與海茵茨又是老友,海茵茨又是這方面的專家,所以,兩人是第一個品嘗那些陳酒的。
哈維品酒不行,海茵茨卻是大家啊,他頓時覺得相當不錯,他認爲,這是有品牌的波爾多葡萄酒,又在水中“窖藏”了三十年,憑這個,這酒的價值至少要比市面上的中檔酒高,于是,哈維就拿出了一千萬給薛萬錦,一杆子把最早吊出來的100桶葡萄酒全部買走了,而且,他還立即找了分裝廠,把酒全部分瓶了。隻不過,他們用的就是普通的瓶子,随手寫了個名字去印刷貼标了。
按照哈維原來的設想,這些酒可以冒充高檔酒,拿來送人,走關系,可以在公司聚會的時候拿出來招待客人,事實上他也正是這樣做的,而且第一個就給了海茵茨好幾箱,他沒有想到,海茵茨對這酒是越喝越上瘾,要不然他今天也不會請李凡喝這個酒,如果他請李凡喝的是其它酒,也許,這個漏什麽時候發現還不一定呢,這就是機緣巧合,就是各方面的“寸”點都碰到一起了、
今天,李凡把這酒的形成和成因剖析的明明白白,實際上就是在理論上已經推導出這酒的珍稀,海茵茨又不傻,稍微一思索就明白了李凡的推導是科學的合理的,甚至還是非常有價值的。大學是幹什麽的?就是把一些人的空想概念一步步的驗證,那麽多猜想最後都成爲了科學定理,這麽點小驗證對海茵茨來說,根本就是一件雕蟲小技,所以,海茵茨要把情況告訴哈維,而哈維更是“見錢眼開”,不管不顧的就沖了過來,雖然已經損失了一千多瓶,可大頭都還在啊。
哈維不知道的是,他弄走了一百桶并不是全部,在切開船體後,發現貨艙裏還有幾個集裝箱裏裝的也是葡萄酒,而其它一些雜貨基本上都已經老化、腐爛、脆化了,幾乎都沒有什麽價值了,那條船和許多集裝箱都被工人用焊槍切割成小塊,最有讓老薛當廢鋼賣給了鋼鐵廠了,隻有最後的一百多桶葡萄酒還算是有價值,有了前面哈維給的一千萬,老薛就叫人把酒送到公司倉庫裏先放着了。
第一批跟哈維的交易讓老薛覺得自己吃虧了,尤其是他也拿了一箱分瓶的酒,在品嘗後就更覺得自己虧大了,老薛可是懂酒的,尤其是這些年在歐洲打拼,對品鑒葡萄酒的好壞那可是一點都不外行,所以,後發現的那批酒他就沒吭聲。他還在想,啥時候找找李大能耐問問,實在不行就是送到集團公司裏發福利都是好的啊!沒想到李凡今兒就把電話打過去了,等到李凡告訴薛萬錦實情,還在意大利考察現場的老薛立馬就訂機票,這會大概還在天上呢。在老薛看來,遠得不如近得,近得不如現得,能夠馬上拿到手的錢,不去拿那就是傻子了。
在海茵茨的“大豪斯”裏,幾個人簡單的吃了晚餐,其實,李凡壓根就不餓,不過是裝樣子的吃了一塊魚排,然後舀了一勺子沙拉在小碟子上裝模作樣。
海茵茨和哈維都吃的很少,然後就到客廳裏開始品酒了,海茵茨都不用李凡說了,他把李凡的話全部批發給了哈維,同時還加了許多發揮,廢話,一個著名的生物學家,對那些什麽微生物微分子酵母啥啥的能是外行嗎?隻要思路有了,理論上也有了,他白話的本事比其李凡來隻高不低,就連李凡都聽的心曠神怡了。
等到海茵茨白話完了,哈維才接過話頭,當了多年的老闆,說話還真是有了那麽點氣度,“海茵茨,在科學驗證和做各種分析試驗等技術上的問題,那就由你全盤負責了,同時,關于這個酒的宣傳文稿也由你去弄,這個項目中,你可以獲得20個培森的分紅,而我則去搞銷售,去找幾個大的經銷商進行洽談……”
“哈維,你等等,你的說法似乎有些不對頭的地方。”海茵茨攔住了,“我說不上來,可我總是感覺有些地方不對頭,如果去找經銷商來,那我隻要把試驗數據給他們就可以了,宣傳文稿之類的用不着我去弄吧?可是,一旦這個酒被經銷商代理了,那利潤的大頭就是人家的了,這樣我們不是白幹了?”
哈維撓撓頭,的确,他這個公司是沒有銷售部的,哈維公司的銷售大多走的是拍賣,可,這麽大數量的陳酒難道也要去拍賣?那是不是有些……鬧笑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