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們美術學院倒是有泥塑藝術系,或許可以從這個方向找些靈感?”湯漢姆慢慢的斟詞酌句的說道,“而且,現如今各種設備都已經很先進了,完全無須過去那種使用原始燃燒方式進行,做工業品我不敢說,可做藝術品我覺得還行。”
李凡沒有直接反駁,而是輕輕的搖頭,哈維倒是老實不客氣的說了起來。
“想要建立一個藝術瓷工作室,沒有幾百萬的投資是做不到的,光是那烘爐的建設安裝就不是一個小錢,如果你們誰家有農場,在鄉下修建也許會便宜點,接下來是工作室裏的設備,還有設計,哪怕就是去仿制一些古代瓷器,也是需要許多設備的,最重要的一點是,你們有銷路嗎?當人們覺得你那不過是一個工藝品的時候,能出什麽價格?就算一個工藝品售價在一萬,那你們是不是也得找到幾百個消費者購買啊?所以說,這東西個人玩是玩不起的,還是老老實實教書吧!”
“不就是幾百萬嗎?誰能保證在未來的幾百年裏,我那工作室不是一個古迹景點呢?我覺得還是可以搞的,漢斯,你在鄉下不是有個一百多英畝的小莊園嗎?完全可以在那裏弄上一個現代藝術瓷的工作室啊,我們哥幾個再到外面去宣傳,這樣,也許就能打開銷路了,我看重點是做精美的藝術瓷。”史密斯說道。
此時,李凡真是恨不得馬上回家了,他沒有想到,這老外在一起海闊天空的神侃,侃着侃着就弄出點幺蛾子來,你們要搞也就罷了,幹嘛把我給拉進來啊?
說起來,湯漢姆與凱琳娜多少還有些關系,湯漢姆是美術學院的教授,主講的就是藝術造型和雕塑,而凱琳娜的所謂進修就是在湯漢姆的那所學校裏,隻不過凱琳娜攻讀的博士學位不是雕塑,而是繪畫,既然是繪畫,接觸的各類畫派和畫法就多了去了,其中就有瓷闆畫,凱琳娜剛來,還沒有接觸到那些工作室而已。
說,這學校裏已經有工作室了,難道說這些教授們就不可以到那裏去合作嗎?
還真是不大好合作,西方人的概念裏什麽事情都要劃分清楚,當劃分不清的時候,就會商談各占的責任或者股份的比例,而用校方的設備往往還會根據使用的時間、制作物品的用途等等進行評估,搞不好就要對使用者另行收費,而這樣的風險是誰都不願意去冒的,因爲一旦引起糾紛,個體教授根本沒法與校方對壘,嚴重的連飯碗都丢了。在西方的社會裏,尤其是帶有公益性質的機構,他們許多設備哪怕是爛掉了也不會輕易拿出來利用,東西放在那裏,對投資方和管理方有交代即可,犯不着去傷腦筋。在這點上,西方人還真是與東方人不一樣呢。
如果是在我們這邊,學校的設備如果是空閑在那裏,放着也是放着,隻要有人原意給個三瓜倆棗的,這合作就成了,有了大效益了怎麽辦?上不得台面的就是下面給管事的好處呗,上的台面的就是重新商議使用的費用,而這種讨論必然是會成功的,因爲,談崩了的結果是誰都賺不到錢了,這樣的結局在華人社會裏很難出現,但凡是腦袋瓜子正常的人,都不會走到那一步。有沒有最後一拍兩散的呢?有,有些“結根”的人就會那樣,但這在華人裏是少數,不像在西方那是普遍現象,是大家約定俗成的一種處世模式,反過來去處理,一定當你是傻瓜。
“投資不是問題,我略有薄産,拿出三五百萬來不是問題,我願意挑頭搞這樣的一個工作室,我們都已經過了青年沖動的年齡,無非是想玩玩自己喜歡的東西,如果你們誰同意我的意見,我們就合股去做!”史密斯的犟眼子又來勁了。
“這個……我也是可以投資的,我也是略有薄産的。”湯漢姆臉色一闆說道,“但是,我必須聲明,我不贊同讓史密斯當頭頭,他這人太不靠譜了!”
“我也是這個意見,如果想要搞,我推薦漢斯出來弄,他畢竟是專業搞管理的,同時,他那個農場完全可以作價入股嗎,如果可以達到這樣的條件,我願意出資一百萬。”施密特想了想,幾乎是最後表态的了,不過他的話分量很重。
“你們是不是把我給疏忽了?我可是科班搞文化古董發掘和開發的!”哈維這老頭掘着胡子假裝在那邊生氣,“如果有必要的話,你們的工作室可以挂在我的公司下面,這樣,你們的牌子似乎可以響亮一點,也許能打開銷路。”
這些大鼻子在那裏讨論的很是熱烈,就連哈維都加入進去了,隻有李凡默默的坐在那邊,似乎是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樣子。此時,那邊的女将已經不開台了,他們相約去聽音樂會,似乎這才是上流社會的行爲,之所以能如此,也不過是施密特的妻子本身就是音樂學院的一個中層管理人,管的還就是銷售買票的事情。
幾個女将打了個招呼,呼啦啦的上了施密特老婆的VIP面包車,一溜煙的跑了,弄得李凡現在就是想扯呼都有些不合适了,老婆都跟人家去看戲了,自己回到家裏能幹啥?算了,還是坐在這裏聽這幾個老爺們吹水算了,不過,那些人說的營銷道道還是不靠譜,在做什麽上似乎也沒有個具體的規劃,顯然,全是棒槌。
“咱們去餐館裏邊吃邊聊如何?女人們知道我們今天有事,所以她們自己去找飯轍了,可咱們也不能餓着吧?如果到院子裏去做烤肉,似乎施密特也沒有準備,我建議我們去唐人街的華人餐館裏,在那裏是完全可以大聲的私聊的!”
又是史密斯率先提出,這人還真是個“鬧藥”,啥事都喜歡拔尖叫真,可他自己對當不當董事長似乎倒是真的不在意,也許正是大家了解他這個性,所以才接受他,其實,一夥朋友在一起也需要有這樣一個搞氣氛的,否則,那也太悶了。
“既然你們要出去吃飯,我就不跟着去了,我想回去看點資料。”李凡捏呶着說道,“今天也幫你們看過東西了,我的任務應該是完成了,是不是放了我?”
“不行!”好嘛,四個老頭異口同聲的說道,隻有漢斯穩坐在那裏不動聲色,跟着施密特開口說道,“我們要搞那個工作室,沒有你可是不行的,我知道,史密斯就是看中了你的知識和才華才下決心的,所以,李,我們至少送你一份幹股,請你加入我們的團隊好了,我們這是純業餘的,隻不過希望能夠做出精美瓷器。”
“對啊!沒有你,靠他們幾個能玩出什麽東西來呢?”漢斯此時才開口說道,“雖然剛才你的話不多,可是你分析瓷器的特點時,我發現你是絕對的行家,而且,哈維也向我們推薦了你,要不然,我們也不會搞這個專題茶會,我和湯漢姆的瓷器還沒有拿出來呢,你的話已經讓我們知道,我們可能都上當了,沒有你這樣的行家坐鎮,那個工作室是絕對不可以搞的,盡管我不用出錢,可占了我家的地也不行,這不是賺錢不賺錢的問題,而是……有沒有希望的問題,你明白嗎?”
李凡一下子被将在那裏了,如果說是指導這幾個棒槌制作工藝瓷,那不算是個啥問題,可是這群人居然說是拿出幾百萬來“玩”,這話打死李凡也不會信啊,何況,他們還把哈維給弄了過來,前面玩的那些怕也都是預先鋪墊好的,就以哈維那老頭的關系,哪裏會找不到看那幾件瓷器的行家裏手呢?唉!大意了!
李凡此時别有意味的看向哈維,他發現,這兩年哈維也在逐步的向“老财迷”的角色過度,以他現在的收入本來已經非常不錯了,可卻是被李凡一點就沖向了大海,是,是有李凡的誘惑因素,可如果哈維像原來那樣“心如止水”,李凡就是下再大的套怕也很難把老頭子給诓進來,偏偏這老頭與方丹、霍夫曼等人接觸多了,渾身上下似乎也充滿了銅臭味了,這還真是近墨者黑啊!
“李,你不要看我,在這裏我是站在他們的立場上的。這兩年,我通過調查,發現高檔精品瓷器在歐洲是一個空白,你剛才也說過了,需要有銷路,問題是我似乎也看到了一個很小的市場,那就是有許多參加拍賣會的人非常喜歡跟風的去追捧那些天價瓷器的仿制品,隻要這個仿制品做的足夠像,足夠精美,并且,我們還可以仿制歐洲曆史上生産的瓷器,現在,那些瓷器廠基本上做不了原來的瓷器了,我詢問過,一是找不到符合曆史條件上的瓷土,二是現在都是生産線加工,純粹的完全手工的制坯已經找不到熟練工人了,在這個方面的市場也很大,尤其是北歐的一些人,他們非常喜歡在家裏的壁爐上擺放幾個曆史上的王室用瓷……”
“你的意思是要作僞了?”李凡一臉嚴肅的看着哈維,“如果是作僞,我肯定不會參加,要知道,那是觸犯法律的,我鄭重的提醒你們,不要去做!”
“錯!我們不是作僞者,我們是仿制者!”史密斯大言不慚的繼續說道,“我們要學習你們那邊的慣例,要在作品上做出标識,用意證明古代作品的優秀,證明我們的優秀,更重要的是,我們想讓一些喜愛這些瓷器的人得到滿足。”
李凡無語了,這是一群兜裏有倆錢就想着瘋狂的人,他們這一生中可能也曾經失敗過,但是,他們從來不會忘記自己的追求,甚至從來都不原意失去任何一次機會,而自己到歐洲來,在哈維看來就是一次機會,因爲哈維了解他。
李凡能不能躲避呢?李凡在腦子裏快速的運轉着,似乎不太容易,哈維策劃這次的行動至少有幾個方面的用意,第一,爲他将來掌握了海上考古技術後做一定的市場儲備,如果在海上發現了一些算是文物卻又無法到拍賣會上送拍做準備。
會出現哈維預想的那樣嗎?會的,一旦在漢堡附近的海域裏找到一些東西,比如一些曆史上的小文物,如那個時代的瓷器,特殊的一些用品,可隻要其有人提出那是自己祖先的物件時,拍賣公司就不可能上拍了,對方也可以向法院申請禁拍令,可這個時候如果有人私下裏找到公司,公司也合适的價格出讓就不受限制,甚至可以在剛剛出水的時候,還沒有公布消息的時候進行轉讓,而能做到這些,就需要有一個比較龐大的熟悉曆史的而且還很熱衷于收藏的“粉絲團”。
這樣做哈維不違法嗎?嚴格意義上說是踩線走,作爲一家商務運作的公司,完全有理由說自己是爲了讓資金運轉起來,隻象征性的收了打撈成本,任何人對物品的異議仍然存在,完全可以去找新的主人掰扯啊!至于與新的主人達成什麽樣的和解交易,這與哈維公司無關,哈維公司不能無限制的停留在各種官司之中吧?這也是哈維考古公司的特殊性,所以,他們在物品轉移合同中明确規定,物品轉移的時候,對物品所有權的争議一并轉移,這在西方法律中是被允許的。
想要建立這樣的粉絲團,就需要有一個經濟實體,同時,也需要有所商品經營,在當下幾乎所有商品都被各個資本瓜分的時代,什麽商品适合這個實體去經營呢?似乎沒有,不起眼的做不起來,稍微起眼的,一旦做起來,原來的提供者就會變臉,就會要來瓜分市場上對商品的認可,到那個适合,作爲營銷商隻能換商品,類似的事情幾乎在商場上天天上演,所以,哈維想要弄一個自己的商品,不受别人控制的商品,這是哈維與施密特等人策劃的第二條原因。
第三,哈維是漢學家,他深深的知道,東方文化博大精深,而李凡不僅自己是一個學識淵博,富有想象力的青年科學家,學者,同時,在李凡的身後還有強大的Y大學作爲後盾,在哈維看來,Y大學的學術研究能力深不可測,許多學系的建立完全是以社會需求爲核心而展開的,這點是與漢堡大學有着嚴格區分的,這都什麽年代了?在漢堡大學這樣的以綜合理工科教學研究爲主的大學裏還保留着神學院,說起來能叫人相信和理解嗎?事實上,在歐洲許多著名大學裏,都頑固的保留着一些與社會完全脫節的學系,用他們的話說是要保留傳統,正是因爲這樣的大學不僅名氣大,曆史長,更重要的是他們堅持傳統,這才給了類似美國斯坦福大學這樣後起之秀機會,同時也給了東方各大學超越的機會。
曾經有人做過一個統計,在華人高端科研領域裏的帶頭人,絕大部分都出自年輕的後起大學,而具有傳統的老學校隻出了一人,還是出去留洋過的海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