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堡音樂節的成功,讓西蒙也想在柏林秋季文化節上複制,可是與董事會談的卻是一個夾生的方案,這弄的西蒙很是不舒服,到了這個時候,他才知道什麽叫頑固的守舊人,可他也沒法子啊,畢竟,他也不過是個相當于經理人的身份,老闆們不同意,他的樂團也就隻能照舊。既然樂團要照舊,那外圍呢?
西蒙去找菲爾德,菲爾德對董事會的态度也是頗多微詞,但,那裏的人在德國的上層領域裏都是有分量的人,甚至跟菲爾德還隔着輩兒呢,他也不好出面去強令那些老頑固進行改變,同時,他也沒有法子用減少補貼的法子去限制那些老古董,畢竟,菲爾德還得想着自己的政治生命呢,而那些老古董可是人脈頗廣,他們想要把誰擡上去可能會勉爲其難,可想要把誰黑下來,那還是易如反掌的。
可菲爾德卻不會像西蒙那樣束手無策,更不會放棄機會坐以待斃,他想了想後,就把音樂節的承辦單位換成了平濤文化,并許諾,具體的場外邀請可以由平濤文化“酌情”辦理,他甚至直截了當的對平濤文化歐洲大區總裁路易斯說,“我要的是效應,對,就是整個音樂節效應,既然是節日,就得有個節日的樣子!不能像過去那樣,搞的幹巴巴的,最後是少數人說好,多數人麻木,那樣不行。”
路易斯,美籍混血,這點與劉道源差不多,隻不過,他的父親是個洋人,而母親卻是赴美留學後與當地人結婚,綠卡是拿到了,可是在美國謀生并不順利,于是,兩夫妻生了路易斯後就回到了家鄉,兩人本來都是在某大學裏教英語的,當那個時代各類電視劇增多了,需要一些白人去出演某些角色後,丈夫去當演員了,不管演的如何,憑着一副白人的面孔,還真是客串了不少角色。
正因爲路易斯的混血特點,才被平濤文化招募到麾下,而路易斯雖然沒有公開自己的華人名字,可圈裏人都知道,他那個路易斯其實就是漢語“魯藝詩”的諧音,而他的母親就是姓魯,是來自齊魯大地,改革開放後最先出去的留學生,而路易斯本身幾乎有一半是在母親的故土成長的,是那種典型的白皮黃心的“雞蛋人”,而且,他的漢語說的倍兒溜,沒法不溜,打小上的就是國内的幼兒園,盡管他那個爸爸幾乎天英語,可是路易斯的母語還是漢語,他是長大後不得不去美國讀書才學的英語,有家裏的語言環境,他的英語也很不錯。
從心裏說,路易斯是真不想回美國,他到達美國後,生活極其不習慣,跟在國内比起來,美國的生活遠沒有想象的好,起碼在美食上就不行,而且,爲了讀書,家裏在紐約是租房子住,想要在這邊買房,母親是堅決不幹,理由也很簡單,在美國買房子,什麽時候都得納稅,他們又不想回到美國生活,那錢等于白花。
路易斯的父親不過是一個在電視劇裏客串白人角色的偏門演員,收入不上不下,在國内還可以四處兼職,撈外快,可一旦回到美國,繼續當演員肯定不行,到大公司去當漢語翻譯?似乎那些辦公行文的東西他還翻不了,而妻子更是會無事可幹,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們的年齡都不占優勢了,如此算計起來,他們覺得,在美國遠不如在國内生活的壓力小,何況,他們的兒子已經成長起來。
路易斯大學畢業後回到國内,最早是替在國内混演藝圈的外活人當經紀,而且,他在大學裏學的也是這個學科,也正是在當經紀的過程中與平濤文化頻繁接觸,最後,被江濤給招到了公司裏,主要是因爲要在海外擴展業務,路易斯的外表是非常有優勢的。盡管在西方宣傳裏,什麽普世價值啦,什麽人權啦,其實,種族歧視是一直頑固存在的,在許多領域裏,正是由于面孔上的差異,西方白人在交易或者合作中就是不配合,就是不當回事,是,你是可以通過各種渠道去點明、指責甚至控告對方,可作爲商業機構,那不是目的啊,目的是業務,是賺錢。
很早,李凡就留心了這些,所以,他在歐洲極力的扶持劉道源這個“雞蛋人”,也把這樣的觀念灌輸給表哥錢博平、陳美生等人,所以,在涉外的企業裏,出頭露面的幾乎都是白人面孔,而在骨子裏,這些人對華人文化都是認同的,包括那個在紐約幫易世攀打理百年老店的洛倫索,那也是華人的女婿啊,也會說漢語了。
路易斯以平濤文化歐洲大區總裁的身份跟菲爾德進行了好幾天的商談,最後才算是敲定了最後的合約,爲了使平濤能最大限度的發揮作用,菲爾德可以說放了很多權利,甚至是“隻要不違反聯邦法律和各種規定,都可以去幹”,而路易斯爲了獲得最大的自主權,在價錢上也是一讓再讓,可以說,也是把自己放在了風口浪尖上了,可讓路易斯沒有想到的是,他在請示江濤的時候,江濤居然完全同意,甚至還承諾,如果發生虧損,總公司會給于補貼,這,這是個啥狀況?
啥狀況?用冠冕堂皇的話說,這叫文化交流,叫加強與各國人民之間的了解和友誼,用陰暗點的意思說,這就是典型的文化輸出,當年,美國就是用這一手,把好萊塢的東西在歐洲橫掃,碾壓了歐洲電影制片業,直到今天,歐洲的電影基本上沒法與好萊塢抗衡,就是标榜獨立的法國,他們的演員要出名,還是得去好萊塢,說白了,這就是資本的碾壓,當資本進入文化界,這種碾壓就無法避免。
讓西蒙和董事局沮喪的是,響應柏林秋季文化節的專業頂級樂團并不多,隻有與柏林樂團聯系緊密的布拉格樂團敲定了應邀參加外,其它著名樂團說的都是模棱兩可的話,比如,巴黎樂團以休假回來排練不到位爲理由,暫時不響應德國的邀請,倫敦交響樂團則是以排練新樂章爲由,暫緩回複邀請。而聖彼得堡愛樂樂團幹脆就說“已經去了漢堡,柏林就不去了。”直接拒絕了邀請。芝加哥樂團以音樂節恰逢“哥倫布紀念日”爲由,他們要在當地舉行紀念音樂會,也不來了。
面對如此尴尬的局面,西蒙簡直是欲哭無淚了,如果音樂節隻有自己的樂團唱獨角戲,那還叫什麽音樂節啊?直接叫秋季音樂會不就行了嗎?
說,在歐洲不是還有許多國家嗎?尤其是音樂之鄉意大利,難道也不來?其實不然,歐洲的國家是不少,可是真正能稱得上頂級樂團的卻是不多,意大利出了不少音樂人才,在小提琴演奏和制造上曾經震撼樂團,還有他們的聲樂,可是,作爲整體的樂團,意大利還真是排不上号的,這多少與國力和資本的青睐度有關,現在,那裏的樂團最多算是二流隊伍,他們在樂壇上的地位始終處在第二方陣裏。
玩古典音樂是需要大量燒錢的,錢燒得多,票才賣得貴,才能賺的更多。正因爲美國财大氣粗,其國内的芝加哥、波士頓、克利夫蘭、洛杉矶等交響樂團都能排在世界頂級樂團裏,而紐約的樂團卻是很尴尬的排不上号。西方音樂雜志曾經對全球的樂團做過排名,其中前十名裏,美國有三家樂團入圍,德國也有三家入圍,剩下的是荷蘭、英國、奧地利和匈牙利,看看這個就知道,西蒙想要邀請人家來不是那麽容易,他們之間其實是競争的關系,尤其是在德國的三家,巴伐利亞和德累斯頓兩個樂團與柏林樂團壓根就尿不到一個壺裏去,漢堡音樂節他們就不參加,去年的柏林秋季音樂節也不來,這還真是兄弟阋牆啊。
在西蒙看來,這次的音樂節搞不好就會辦夾生了,爲了充門面,他不得不邀請漢堡音樂學院樂隊前來“站台”,而巴伐利亞和德累斯頓兩個樂團也從側面做了溝通,結果,人家當即拒絕,壓根就不給一點面子,弄得西蒙隻能作罷。
倒是蒙斯特很夠意思,決定派一支簡裝的樂隊前來湊熱鬧,實際上,蒙斯特也是想利用這次機會前來取經和學習,他已經決定在明年的維也納音樂節上進行改革,漢堡之行帶給他的刺激太大了,他親眼目睹了漢堡音樂節的成功。
爲了幫助西蒙度過難堪,于德倫最後同意率領樂團前往,還承諾,演出時将不演奏東方交響樂,專場演奏西方古典音樂,列出的曲目主要是貝多芬和門德爾松的交響樂,這也是爲了照顧德國人的面子,殊不知,這也是要同台競技了。
而平濤文化邀請來的野路子就多喽,香江樂團這次是齊裝滿員的前來參加,他們不要求在音樂廳有一席之地,隻希望在次一檔的劇院或者體育館裏進行演出,至于賣票不賣票,沒有要求,一概聽從平濤文化的安排,畢竟,平濤文化替他們承擔了全程的差率費。而幾個業餘樂隊也準備前來了,他們要在體育場、公園等地“與民同樂”,而魔都樂團爲了避嫌,幹脆也像蒙斯特那樣弄個簡化版的樂隊前來玩票,他們的要求更簡單,大一點的舞廳就可以了,這對平濤文化來說,太簡單了,直接跟柏林幾家大舞廳簽約,如果營業收入沒有增加,隻表演一場,缺額部分平濤文化會補齊,如果效果很好,入場費的價錢另談,這樣的條件誰不幹?
說話間秋天就到了,在豐收後的第一個周末,音樂節開幕,當天,由柏林交響樂團在大音樂廳裏舉行了隆重的開幕演出,經過幾個月的磨合,演奏家們都熟悉了自己的新樂器,在台上可着勁的熟練演奏已經練了許久的樂曲。爲了向華人表達對樂團的支持,西蒙特意在半場休息後加演了一首不到十分鍾的華人交響曲,引起了到場觀衆的熱烈掌聲,總算是讓西蒙系裏舒服了那麽一點點。
在接下來的幾天裏,布拉格樂團、于德倫的樂團輪番上場,尤其是于德倫樂團演出的時候,那效果這真的把一群歐洲音樂迷給鎮住了,華人演奏的田園交響曲、英雄交響曲味道與歐洲樂團完全不一樣,這也是文化理解不同造成的,他們要是知道于德倫在演奏《田園交響曲》的時候用的意念是陶淵明的“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演奏《英雄交響曲》時用的意念是“十面埋伏”“霸王别姬”,估計西方那些音樂理論家會氣得吐血,這才是洋爲中用呢,于德倫悟到了。
音樂廳裏的演出一闆一眼沒啥花樣,可是場外就熱鬧喽。開幕式那天,場外沒有安排演出,用路易斯的話說,不要對音樂廳的演出形成沖擊,同時,也讓廣大市民通過媒體安心的欣賞德國的國粹,這點上,路易斯還是拎得清的。
可是到了第二天,對不起,在柏林各主要公園裏,體育館裏,甚至一些規模不大的體育場裏,各路神仙是盡顯神通,什麽樣的花樣都來了,而在幾個大舞廳裏,有魔都的小樂隊、羊城的小樂隊,還有津門的小樂隊紛紛登場,《藍色的多瑙河》被演繹的激情四射,讓舞廳裏的生意好的不得了,許多人本來是自己無聊來玩玩,結果發現這裏有新節目,于是,呼朋叫友的,最後,舞廳裏賣起了站票。
而在許多社區裏,由柏林各個中小學校孩子們組成的演奏隊也玩起了撂地攤的把戲,弄得許多老頭老太往圈子裏直扔硬币,似乎這些孩子們是來募捐的。
音樂節剛開幕的時候,坦率的說,前來的遊客不多,大多數還是柏林周邊的人,可等到第三天,局面就不對勁了,大批外國遊客奔湧而來,來的最多的竟然是意大利、瑞士的人,他們開着汽車直接沖到了柏林,很快,消息就傳開了,法國、荷蘭、比利時、西班牙,還有北邊的丹麥、挪威、瑞典等地的遊客就洶湧而來,一下子就讓柏林的旅店業爆滿了,到了第五天,柏林市内的旅店是一床難求,想要住下來,你得去郊區或者更遠的地方了,爲此,菲爾德後悔的不要不要的。
柏林沒有像漢堡那樣,一開始就被預定訂單給逼的去想法子,頭兩天,不過是稍微多一些罷了,可誰能想到,到了第五天,整個柏林的旅遊業已經見頂了呢?要知道,這柏林可不是“著名旅遊城市”,不具備搞城市嘉年華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