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是一個特殊的海灣,是距離長灘足足有一百多公裏的島嶼附近,雖然面積不大,附近的水也不深,而且海底是礁石與泥沙相間,如果不是有一個出口,這裏幾乎就是一個島上的内湖了。正因爲這樣的地形,這裏的海面要比外面的海平面安靜許多,是海釣的好地方,如果不是距離洛杉矶太遠,這裏一定會成爲海釣人聚集的地方,即便是這樣,在周圍海面上,星星點點的可也有不少其它遊艇,還有一些捕蝦船在附近遊弋,尤其是到了周末閑暇時間,來的人更多。
遊艇甲闆上,易世攀和菲利普兩人坐在軟椅上,中間的小桌子上放着幾樣熟食,是那種典型的華人愛吃的鹵菜之類的,還有一碟花生米,當然,也有西方人喝酒時喜歡吃的零食,可兩人手裏拿着的都是啤酒,看上去與普通海釣人還真沒啥兩樣,可誰能知道,這倆人都是腰纏萬貫的紐約華爾街超級富豪呢?
說,以菲利普這樣的人能這麽單槍匹馬的跟着易世攀上遊艇海釣?要是沒有安排,那肯定是不可能的。其實,華爾街的那些大佬們過的日子都很憋屈的,他們平常基本上是不可能單獨外出的,就是去玩樂和娛樂,那都是有專門地方的,即便是那樣,他們身邊總會有那麽幾個保镖的,一旦落單,他們肯定破财。
易世攀與菲利普不同就在于他不出名,尤其是在華爾街不出名,百貨業裏也許有人知道他,可他又沒有那麽多花花草草的,最多就是去唐人街跟一群華人老友喝茶,吹水,别人也不知道他的買賣做的有多大,而且,他身邊其實也有保镖。
這次爲了海釣,易世攀還是委托奧謝裏安保公司做了布置,在他們遊艇附近是有一艘類似海岸巡邏隊裏那樣的巡邏艇的,在巡邏艇上還有一架直升機,一旦有意外,易世攀和菲利普是可以很快乘坐直升機脫離的,這也是易世攀細心。
有了這樣的安排,菲利普當然是放心了,不過他心裏想的卻是另外的事情,他覺得眼前這個華人可是一個謀劃精準的人,這堅定了菲利普要搞清楚易世攀想法的決心,隻要有利可圖,或者是有大利可圖,那不妨就與易世攀結成“夥伴”。
“這裏的空氣真好,不冷不熱的,又安靜,真舒服啊!”易世攀喝了一口啤酒,伸手抓了幾粒花生米放進嘴裏,“如果今晚能釣上魚,我給你做一道蒸魚!”
“我對吃魚沒啥特殊愛好,隻要烤熟了就行!”菲利普搖搖頭無所謂的說道,“你還是把咱們如何去利用金融和資本去歐洲發财的事情說說吧,别吊胃口了。”
“呵呵,我不是吊你胃口,而是留時間給你自己去想,看來,你還是沒有想明白,那好,我就說了,到時候,你的份額就要減少一成了!”易世攀狡猾的說。
“我答應,隻要告訴我謎底,一成就一成!”菲利普果斷的應承道,“在歐洲,該弄的我們都弄了,能弄的也弄了,甚至有些不大好弄的我們也弄了,搞得歐洲人現在防我就像是防賊那樣,坦白說,歐洲那邊還有多少潛力……我不知道。”
“我的百年老店……哦,現在應該說是我們的百年老店了,對不起,我還沒有改過口來,”易世攀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既然可以在華爾街上市,那爲什麽不可以去歐洲上市呢?或者在歐洲幾大證券市場同時上市,你與英國那邊的關系多,倫敦市場歸你,我則是去巴黎和法蘭克福,還有其它的市場也可以去……”
“你等等。”菲利普伸出手攔住了易世攀的話頭,“我腦子有些亂,你說的太快了!我要想一想,這似乎是我幾年前的一個方案,結果,我們達不到那邊的要求,并沒有獲得上市批準,你要知道,在歐洲證券市場上市非常麻煩的……”
“呵呵,你隻看到了一個方面,你用純美國公司的名義去申請,他們被你們薅羊毛都薅怕了,能不防着你們嗎?”易世攀用嘲諷的口吻繼續說道,“這就是我接管百年老店時要求對我身份保密的原因,要是我的公開身份曝光,你覺得在華爾街上市能那麽順利嗎?在這個世界上,所謂的種族歧視不單單是體現在膚色上的,同時也體現在各個領域裏,尤其是西方白人至上的輿論,幾乎把與其它民族和地區人合作的路都堵死了,要是硬頂,不會有結果的,所以,必須拐彎。”
“我們能如何去拐彎啊?一切都是透明的,尤其是在當地制造業空心化的背景下,我們用什麽名義去申請啊?用百年老店的名義?那算制造業嗎?”
“爲什麽不算?我們在漢堡有分公司,那裏也有百年曆史了,隻要我把那裏的工廠也恢複到像紐約總部那樣,你說,這合乎透明的規則嗎?”易世攀說道,“同樣,我們還可以預先在英國收購一些被擠壓的差不多要破産的鋼琴制造企業,然後同樣把在紐約的做法複制,到時候,你在那邊申請還很困難嗎?”
“可是我們接管了那裏的廠子就能夠起死回生嗎?他們經營和我們經營的差别到底有多大?”菲利普困惑的看着易世攀,“難道你手裏有什麽秘密技術?”
“這個我不能告訴你,反正你也看到了,紐約那邊就變了,既然紐約可以變,歐洲那邊爲什麽就不能變呢?如果論起人口來,歐洲可是比美國多多了!隻要有人的地方,隻要中産收入多的地方,你的資本砸進去才會有效果,至于技術上的事情我來負責,你隻管操作好幾個市場的上市,到時候能圈多少錢就看你本事了。”
菲利普手裏拿着啤酒陷入了沉思,易世攀說的道理他當然懂,可是他實在吃不準這個市場到底可以提供多少紅利,他一時半會還算不清楚要投入多少才夠。
“你不用着急,許多事情并不是可以用數字去表現的,沒錯,數字是一種很好的手段,可是你們太依賴數據了,而我們華人用得最多的是感覺,是……”
易世攀說到這裏卡殼了,他本來是想說“悟”,可是這個漢字在英語裏卻是無法直接翻譯的,如果想要解釋清楚,那就得說一籮筐的話,還不一定表達清楚,就憑易世攀那剛剛及格的英語水平,他憋了半天最後也沒有說出來,隻能攤開雙手無奈的搖搖頭,補了一句“我說了你也未必能夠聽得懂。”
菲利普看出來了,他知道易世攀的英語也就是做一些普通的交流尚可,說的許多資本金融單詞怕還是臨時抱佛腳現學的,不過菲利普卻是明白了易世攀話的意思,那就是讓自己不要太過于重視紙面上的那些毫無情感的阿拉伯數字,要更多的注重自己的感覺,在這點上,菲利普一點都不懷疑易世攀的能力。
“眼下,華人在樂器制造上還沒有大舉向海外擴展,這是一個空檔期,我們如果能夠及時插入,就可以在歐洲搶先一步,而這個行業的營業額是個很有彈性的無底洞,人們喜愛音樂,不管什麽膚色什麽民族,熱愛音樂的秉性是一樣的,而這個行當也對歐洲的工業基礎沒有沖擊,無傷大雅,所以,從這個方面切入,隻要上市了,我們再拿出優秀的業績,你想想看,可以圈走多少歐洲人的錢?”
“我幾乎要被你說服了!”菲利普把早就喝空的啤酒罐捏癟後扔進旁邊的垃圾簍裏,“那麽我該投入多少呢?100億還是200億?或許還要更多一些?”
“沒有那麽多,你最多出資50億美元就足夠了!出資太多,會打草驚蛇的,也沒有必要,隻要先買下幾個瀕臨倒閉的樂器制造廠,然後再重整出一個集團來,剩下的事情你交給我,半年後你就準備申請上市吧!”易世攀擺擺手說到,“爲了省卻你的擔心,我可以跟你簽署對賭合約,失敗了,你将從目前的百年老店裏獲得相等數額的股份,成功了,你我之間的股份爲各占30%,你看這樣公平吧?”
菲利普很快就算清楚了易世攀說的比例,他不解的看着易世攀,“剩下的40%給誰啊?我們爲什麽不各占50%?或者你多一些我也可以接受,你應該多一些。”
“不不,那不行,剩下的40%要留給當地關系戶!否則,你的申請上市會變得很困難,會遙遙無期,你應該明白我說的意思!”易世攀搖頭說道。
“噢!原來是這樣!對對!你這個思路太對了!哎呀,我要是早一些跟你合夥,或許我能取得更多的業績,我現在感覺我們會成功了,我相信你i能行!”
菲利普畢竟是搞資本運作的,對技術上的事情很麻木,他壓根都沒想去問易世攀技術上的問題,如果易世攀不是跟他對賭,提出了綁定的條件,菲利普可能還會關心一二,至少讓易世攀拿出一份詳盡的報告來,可人家都原意對賭了,那菲利普還去想那些就沒意思了,搞不搞得好技術上的問題,那是易世攀的事情。
于是,兩人就在小桌子上草簽了一份交易協議,還是用遊艇上的餐巾紙寫的,據說,若幹年後,這份在餐巾紙上簽署的協議成爲佳話,堪比那份同樣寫在餐巾紙上的樂譜,而菲利普晚年的時候,是花了大價錢買回了那份草簽的協議,然後把這分協議捐獻給了大都會博物館,這個案例也被引進商學院的教科書裏,表明,隻要雙方感覺到了,可以在任何地方任何條件下達成足可以震撼行業的任何協議。
就在兩人在草案上塗塗抹抹的時候,那邊海釣竿的鈴铛響了,易世攀不管不顧的扔下簽字筆就朝船尾跑去,海竿已經被拉的快脫落了,易世攀上去一使勁就發現不好,自己差點被帶了一個跟鬥,乖乖,這得是多大的魚啊?他立即大喊,
“快來幫忙啊!有大魚!”易世攀喊着,手裏還忙着放線,根據自己多年的釣魚經驗,他知道不放線不行啊,魚太大了,如果始終緊繃着魚線,被釣的魚最後玩命掙紮就會把魚線掙斷,那樣的結果是自己白高興一場,那條魚也未必能活得了。所以,老練的釣手在大魚上鈎後都會一會放線一會收線,還左右搖擺,俗語管這個操作叫“遛魚”,說一個人釣魚水平高低,看看他如何遛魚就知道了。
爲什麽還要收線呢?因爲魚在水下逃逸是不分方向的,要是向快艇方向遊,那魚線肯定就松了,不收線,魚兒可能就會脫鈎,所以,魚線松了就收,魚線繃緊就趕緊放,這也是爲什麽海釣竿上的滑輪并不是單向鎖死的,得用左手的拇指和食指去卡,随時松開調整轉動的方向。而在松的那一瞬間,還得使勁的把海竿向腦後猛力甩動,這是爲了讓魚鈎上的倒刺把魚嘴給鎖死,讓魚不會脫鈎。
菲利普玩過釣魚,也玩過海釣,可看到易世攀這架勢他有些發懵,他原來見識的都是小打小鬧,釣到最大的魚也不過一二公斤,現在,看着站不穩的易世攀在那裏與海裏的大魚搏鬥,他不知道該如何幫忙,嘴裏念叨着,“我怎麽辦?”
“把那邊的安全帶捆到我的腰上!丢辣媽,下面這條魚至少有50磅!”
一急眼,易世攀的家鄉話冒出來了,聽的菲利普更是昏頭昏腦,幹脆踏上一步,一把捏住了海竿的空閑把位,兩個人四隻手死死的拉住了釣竿。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遊艇上的兩個水手跑了過來,他們早被易世攀的大呼小叫給驚動了,又見遊艇左右擺動,水手們自然知道是釣上大魚了,這個時候再不現身去幫手,回去肯定要被老闆臭罵一頓,弄得不好還會被炒鱿魚呢!
這條遊艇是洛杉矶華人俱樂部的,易世攀很早就預定了,到了洛杉矶,不去海釣,易世攀覺得是對不起自己,而遊艇上的水手大多也是來自易世攀的老家,所以,易世攀那句家鄉土話他們聽到了也聽懂了,所以跑過來就從旁邊的箱子裏拿出兩套安全帶給易世攀和菲利普套上了,然後他們接過釣竿,兩人輪換着在那邊遛魚,而此時的易世攀也沒閑着,跑到船艙裏找來一個口徑足足有半米的魚抄子,就等着魚拉到船邊,然後穩準狠的把魚抄子罩上去,那魚再大也跑不了啦。
可是,水手們知道下面的魚有多大,是什麽魚,兩人小聲嘀咕了兩句後,一個水手就回到艙裏找來了一根帶勾的魚叉,他們知道,易世攀拿着的那魚抄子根本不管用,下面的大魚隻要弄回去肯定能賣個好價錢,這點倆水手還是心裏有數。
難道易世攀他們就不會要嗎?倆水手聽易世攀的土話就知道,這樣的魚華人不會喜歡吃的,這樣的大魚可是不好做什麽清蒸或者紅燒的,他們門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