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斯比一到,就住進了法蘭克福最豪華的酒店,稍微休息了一會,倒了倒時差,然後就給劉道源公司裏打電話,劉道源也是滑稽,接到電話就來了,還是輕裝簡從的,一個人在酒店大堂的咖啡吧裏靜靜的等着,看上去優哉遊哉的樣子。
羅斯比還真是急眼了,接到大廳服務生的電話,立馬就帶着助手下來了,看到劉道源一個人坐在咖啡吧裏,他是怎麽也想象不出這個人會是歐洲的金牌經紀?
“我是羅斯比,就是剛才打電話給你的,幸會!”羅斯比大刺刺的直接坐下,甚至連手都沒有伸一伸,“今天約見你,希望你能基于規則的國際慣例與我公司配合,如果能滿足我們的要求,你将會獲得很大的好處,我們也将支持你的業務。”
聽到這樣的話,劉道源的眉毛擰了起來,腦皮都有些發炸了,“你這是找我談什麽呢?就是告誡我要遵守規則和慣例?能具體說說是什麽規則和慣例嗎?”
“哦,具體的就沒有必要細說了,隻要你按照我的要求去做,那就行了!”羅斯比招手叫服務生,“給我來一杯麝香貓咖啡,或者給對面的先生也來一杯。”
“不,不用,我喝茶!”劉道源連聲客氣話都沒說,指指自己面前的茶杯說道,“那種從某種小動物排洩物裏找出來的東西,我是不能接受的,你自便。”
羅斯比被劉道源的話給刺激了一下,看着杯子裏的咖啡,有些喝不下去了。
“我剛才說的你沒有聽到嗎?請你正面回答我。”羅斯比追問起來,“難道你不原意按照我說的去做嗎?那對你是很有好處的,如果是我,我是會立即接受。”
“你都沒有告訴我要幹什麽,我如何回答?我雖然是經紀,可也不在乎生意多一筆少一筆的,幹不了的事情我是不會接手的。”劉道源說完喝了一口茶。
“去找那個修複舊樂器的人,把他挖到我的公司裏來,我可以出高價聘用這個人,你不要跟我說你找不到這個人,對你,我也是做了一些調查的,最近出現的諸多新樂器和修複樂器裏,都或多或少與你有關,許多都是出自你的手。”
“我不過是一個經紀而已,哪裏有那麽大的本事,再說了,有那樣手藝的人,憑什麽要去給你打工?人家幹的好好的,錢也不少賺,換成是我,我是不會來的。”劉道源不冷不熱的說着,可話裏話外全是拒絕,“如果你約我來談的是這件事情,那麽,我們之間的話似乎談完了,哦,對了,你們去年初售出的一台鋼琴經過改裝後,已經轉讓給我們那裏的一個樂團,外表上仍然保持你們的徽記,不過效果似乎已經完全不一樣了,或許,你可以讓你們在當地的經銷商到現場觀摩一下。”
說完,劉道源客氣的站起身,對着發愣的羅斯比點點頭,然後就走了。
“你不能走!我們總裁沒有讓你走!”助手連忙從旁邊的台子上站起身攔在了劉道源身前,“難道你不知道作爲一名經紀該如何善待你的雇主嗎?”
“請你讓開,我現在并不是你們的經紀,你們也不是我的雇主,更不是我的朋友,我原以爲是一次上午洽談,可你們似乎把洽談變成了指令了,你們也太自以爲是了,不要忘記你們鼓吹的平等自由,難道就是你們這樣?真是諷刺!”
劉道源說完繞過那個助手就大步走了出去,到了門外,他一招手,自己的司機就把一輛豪華的邁巴赫開了過來,酒店的門童趕緊給劉道源打開車門,那架勢完全是一副貴族和上層人物的做派,哪裏是羅斯比想想的唯唯諾諾的經紀?
“回公司,真沒想到,美國現在還有這樣的商人,真是不知所謂!”劉道源坐下後就讓司機開車,随即拿起了電話打給了公司,“凡是自稱美國來的羅斯比,一律不接待,就說我出差了,另外,幫我定中午去漢堡的車票,我去漢堡!”
今天這個場面是劉道源完全沒有預見到的,李凡也沒說,可是羅斯比那種高高在上的态度讓劉道源是真火了,他甯可挨李凡的批,也不會去給這樣的混賬舔鞋,如果羅斯比想玩陰損的,劉道源不在乎陪他好好的玩玩,在德國這一畝三分地上,劉道源自信還是不怕對方的,哪怕對方要找什麽人來搞什麽長臂管轄,那也要看看管的是誰,動了華人就要叫他吃不了兜捉着走!大不了是魚死網破。
多年的曆練,劉道源也學會了喜怒不形于色,這會表面上看他沒啥變化,可是他的心裏卻是早就火冒萬丈了,如果不是文明人,他還真不在乎跟對方打一架!
回到公司,秘書已經把訂購好的車票和要用的一些文件準備好,劉道源在辦公室裏稍微歇了歇,其實也是在給羅斯比機會,可等了半小時沒有反應,于是,他站起身,讓司機送他去了車站,登上了開往漢堡的火車,他要去找哈維聊聊。
話說羅斯比大老遠的飛過來,隻說了幾句話就被人家晾在那裏了,心中着實惱火,作爲一個業内的高端人物,資本代表,他還從來沒有受到過如此冷落呢。
美國,是一個移民國家,在三百多年的移民過程中,崇尚的還是歐洲的貴族文化,而作爲典型的西洋音樂自然是白人最崇拜的高大上行業,所以,美國的許多這類文化産業都标榜自己絕對不向世俗化低頭的态度,而美國也是世俗文化和貴族文化也是泾渭分明最嚴苛的,你不可能在體育場的現代搖滾演出中看到所謂的高端人士,同樣,在百老彙你也看到普通市民和搖滾音樂的擁趸,别的不說,光是那門票一般人就買不起。當然,也不說所有在百老彙的演出都賣價很高,受到商業運作的影響,名氣不大,新人的演出要便宜一些,可如果是高端演出,對不起,那是不會向“世俗”低頭的,你不是上流社會的人是進不去的。
羅斯比自打成爲這家頂級企業的總裁後,自然是不會與世俗的經紀人打交道,他們設立在全球各大區的分部統管着鋼琴銷售的壟斷,可以說,許多鋼琴演奏大師都以挂上他們的名号爲榮,都是去求他們,什麽時候見過他們求别人?
可誰能想到,時光荏苒,風水輪流轉呢?眼下,新出現的幾架修複的百年鋼琴卻是極大的震撼了羅斯比這些隻會玩花樣噱頭并不真的懂得鋼琴制造的人,同時,市場也像緊急刹車那樣,猛然各大區的銷售業績就出現了重大變化,要不,羅斯比也不至于會親自到歐洲來找劉道源這樣的“下等人”,這還真是報應。
銷售到底出了什麽變化呢?作爲普通鋼琴,市場變化不大,畢竟一般的家庭,一般的初學者對鋼琴的要求并不專業,能夠彈出聲,有那麽點意思就行了,價格上也不貴,很是親民。可是中高端鋼琴的銷售變化就大了,畢竟,在這個區間裏的使用者都是專業的,都對鋼琴的音色、音準、音響等等都有嚴苛的要求,尤其是各地的頂尖音樂廳,沒有好的鋼琴,有哪個鋼琴師會去演出呢?尤其是最大的發展中地區,許多經濟發展起來的二三線城市都先後建立了音樂廳,有了音樂廳,起碼的家夥事都得有吧?想要添置點像樣的樂器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也正是基于這樣的背景,許多國際高端廠家紛紛在神州建立分部,在這裏擴展市場,而高端鋼琴的價格幾乎是普通鋼琴的百倍以上,也就是說,如果在這邊每年隻賣出去十台高端鋼琴,那就相當于普通鋼琴廠一年賣出上千台,這在成本上根本無法對比,正是基于這樣的原因,國際大廠家是不生産普通鋼琴的,他們可不願意費勁巴力的一年忙活下來,賣出去的不少,進到口袋裏的錢卻沒幾個。
當市場上出現了新的品種,或者說出現了新的供貨渠道後,高端需求者自然就多了一個選擇,同時也清楚的知道該如何去觀望,基于這個道理,羅斯比就發現,明年的鋼琴訂單大幅度減少了,減少的幅度太快太大,稍微一調查就發現了問題所在,羅斯比這才不得不想法子去挖牆腳,去挖人才了,他還想用老套的資本砸人,他本來以爲“資本在手,一切我有”的法則不會變呢,沒想到剛剛出師就碰了劉道源這個軟釘子,還挺紮手的,用金錢都打不動,羅斯比有些茫然了。
劉道源走了以後,羅斯比一個人坐在那裏想了很久,他反複的對比着目前的經營形式,最後,得出的結論還是得去找那個華人劉,劉今天的表現也證明了他的判斷,劉在那些修複樂器上是一個至關重要的人物,是打開那個領域的鑰匙。
可是,羅斯比顯然不懂得如何去與華人劉打交道,他缺乏基本的尊重人的本能,如果還是由羅斯比去出面,一是他丢不起那個面子,二是劉也不會搭理他。
“幫我聯絡我們在金融界的德國朋友,我想請他們吃飯,聯絡一下感情。”
思索了許久後,羅斯比決定換個方式去接近華人劉,劉在德國,肯定與當地金融界的人物有關聯,隻要找到了相關聯的人物,羅斯比相信還是有機會找劉好好談談的,在羅斯比看來,無非是各自籌碼的多少,價碼的高低,利益的分配。
二戰以後,美國資本遍布世界,尤其是其觸角深入歐洲,很快,助手就從劉道源的資料裏發現了方丹和霍夫曼這兩個重量級人物,方丹不僅是在歐洲是一個著名的拍賣公司老闆,同時也在紐約開有辦事處,隻不過方丹是在巴黎而不是在法蘭克福,而霍夫曼就恰好在這裏,于是,經過華爾街的資本大亨的介紹,羅斯比很快就與霍夫曼聯絡上了,并且向霍夫曼發出了赴宴的邀請信息。
讓羅斯比沒有想到的是,霍夫曼這些日子也很忙,這說話就要到兩節了,聖誕和元旦是緊挨着的,按照德國人的慣例,許多業務都要在兩節前軋賬和清盤,他手上那麽多股票,可不都是一般齊的,總有高有低,有好有壞,如何去幫助這些業績不是很好看的企業去擺平麻煩,也是霍夫曼這個推薦人兼擔保方的責任。所以,對羅斯比的邀請,霍夫曼則是按照西方人那種直接的風格回了話。
“我現在非常忙,給你兩個選擇,第一,在今天下午到我公司來,我有三十分鍾的空餘時間,第二,您的宴請改期,等我有了肯定的時間再通知你!”
好嘛!霍夫曼的回話非常歐洲化,人家沒有拒絕,還給了羅斯比兩條選擇,可誰都知道,這個選擇是有講究的,如果你選擇第一條,首先,這是一種以上臨下的态度,我隻給你多少多少時間,你把想說的都準備好,到時候不要浪費時間,其次,試探出對要求約見的心态,從而斷定對方想要談的事情的輕重緩急,實話說,在這個方面,德國人霍夫曼可是運用的得心應手爐火純青。
而反觀美國人,由于他們長期處于社會食物鏈的頂端,壓根就不會顧忌這些細微的差異,他們的政要也是如此,動不動就緊急要求訪問,要求視頻通話,要求坐下來談判,可除了暴露他們焦慮加焦急的心态外,幾乎拿不出任何建設性的意見和方案,傻乎乎的美國人總是滿世界的找麻煩制造麻煩,殊不知,他們的所有動機和目的早就被人洞悉,早就暴露無遺,再加上美國人在狡辯上的惡劣紀錄,作爲德國的金融家,資本的推手,霍夫曼如何能不打锛兒的答應見羅斯比?
嚴格說,霍夫曼是不認識不知道這個羅斯比的,道理很簡單,兩人分屬不同的生活圈子,分屬不同的業務圈子。霍夫曼雖然很有錢,又是金融家,可在羅斯比這樣人的眼裏,那就是充滿銅臭的商人俗人,跟他們這高端行業不搭邊。而霍夫曼還就是一個俗人,作爲金融家他是合格的,可他不喜歡那些古典音樂,可以去聽也可以去看,就是不能深入進去,他也不在乎,就連喜歡繪畫也是因爲跟劉道源混熟了之後,受到劉道源的影響,這才逐步的邁入了收藏家的行列。至于其它的什麽樂器制造啊樂器修複啊,他不過聽聽罷了,是不會上心的。
羅斯比通過熟人拐着彎的找上自己,作爲長期在勾心鬥角環境裏生存的霍夫曼不可能不多想,他覺得自己跟這個羅斯比不該有交集啊,他找自己幹什麽呢?
“我将在下午過去,請把三十分鍾增加一點時間!”羅斯比給霍夫曼回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