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過去的瓷器收藏裏,拍在第一位的是有款識的瓷器,尤其是靠近永樂年間的瓷器,但凡是有官窯款識的,價格都不會太低,收藏明代瓷器也有個短闆,那就是在制作精美的五彩瓷器上,無法與康乾窯口比,盡管留下來的非常少,但是,在青花瓷上,明青花算是青花瓷系列裏的頂峰,到了清代,青花瓷已經不是官窯裏的主流,所以,清代的青花瓷器并沒有什麽突破,不過是保留了傳承而已。
既然明青花價值不菲,可許多精美的明青花瓷器上沒有款識,也沒有類似“至正瓶”那樣的銘文,這就使無款無識的一些青花瓷被斷代爲永樂年之前的,甚至有些就說成是洪武年間的。當熱釋光斷代的技術出現後,人們發現,原來的一些靠人工肉眼和經驗以及古籍識别斷代的技術是不準确了,有些待考的也突破了原來的框框,甚至在研究瓷器的發展和變化路徑上,也推翻了原來的記載。
比如,原來被某位藏家收藏的一個青花瓷盆,在花樣設計和制作精美程度上,都被認定是景德鎮窯口的精品,雖然沒有款識,可那個瓷盆早在清代時期就被收藏者考證過,認爲是明代洪武年間的作品,是景德鎮正式設立官窯的作品。
就是這個大盆,最後在熱釋光的檢測下,燒制的年限足足提前了60年,也就是說,這個大盆也是元代後期的産物,這就把大盆的形成與漢族用瓷習慣的矛盾解釋通了,以前,大家就覺得,那個大盆與漢民族使用器皿習慣不吻合,有出入,可卻是拿不出确切的證據來反駁,所以,一直被認爲是洪武年間的瓷器。
蒙古人的飲食習慣和生活習慣與西域的一些民族相似,他們習慣于席地而坐,習慣圍着大盤大盤共同分食,這就是那個時代瓷器生産的一個社會背景。景德鎮,地處南方,爲什麽會燒制那些本民族并不習慣用的瓷器呢?包括最近出土的一些将軍大罐,其實都是在南方的一些窯口生産的,可使用者卻不是漢人。
其實,在元代,對瓷器的燒造也是有管制的,甚至有些窯口還留有特殊的款識,當時景德鎮窯口就留有“樞府”、“太禧”等款識,而地處中原的磁州窯口則是留有“内府”的款識,而且,下面的地方官員同樣要向中樞貢獻各種精美的瓷器,而這些貢獻的瓷器上當然就不敢随意的寫上“樞府”“太禧”字樣了。
那個原來被認爲是洪武年間的大盆,由于精美漂亮,且制作難度相當大,本來就價值不菲,最後确認爲元青花後,價格直接翻了五倍,就這人家還不賣呢。
有了這個原因,許多無款識的青花瓷猛然間就搖身一變成了元青花了,這市場上一多,價格自然也就回落了,到了這個時候,決定一件瓷器的價值就不僅僅是年代了,而去其藝術價值和文史價值,離開了這些,一個普通的元青花算啥,弄個唐青花來又能如何?當一種東西多了,多到人們不在乎的時候,價格起不來。
可是,這次由哈維公司送拍的元青花卻是不一樣,起拍價不算高,可是競拍開始,這價格就一路上揚,很快就超過了低價的十倍,也就是在這個時候,那個奸猾似鬼的劉道源,打電話給霍夫曼,讓他動用自己賬戶上所有資金,大舉吃進哈維公司的股票,趁着距離股市收盤還有一個多小時的機會,一刻不能停的吃進。
霍夫曼可不是傻瓜,得到了劉道源如此明确的指令,他毫不猶豫的給那些業務員下達了吃進的命令,他這邊一動,嘿嘿,一直在歐洲股市潛伏的戴琦公司也動了起來,還有魏沈生和易世攀等人,紛紛利用在歐洲股市裏的賬号,開始大把的割韭菜……等到一些還在喝咖啡混時間等着下班的股票經紀反應過來,收市了。
股票的異動,必然引起一些督查官員的過問,他們去找霍夫曼,霍夫曼直接說是客人的電話指令,還調出了電話錄音,于是,一群人又連夜趕到了巴黎,想找劉道源的麻煩,可他們還是補了個空,劉道源辦完了拍賣會的事情已經打道回府了,人家不能老在外面漂着啊,要回家探老婆看孩子啊。于是,這些人又連夜追到了法蘭克福,在第二天清早把劉道源堵在了家裏,那架勢就好像怕人跑似的。
“你們幹嘛?我還沒吃早飯呢!”穿着睡袍,滿眼迷惑的劉道源大發雷霆,“有什麽事情到我辦公室去說,不要在這裏影響我的家人,你們這是在犯法!”
前來的督察員心裏冒火,心說,“你沒吃早飯,難道我就吃了嗎?爲了找你,我們可是一夜都沒有休息,你小子是不是也太拽了?今天你要不說清楚,我一定要罰得你認得我!”可是他嘴上卻是不敢說出來,畢竟,作爲督察員可不是執法的,他得悠着點,否則,查不到事情不說,鬧不好自己興許還丢了飯碗呢。
“劉先生,我們是前來找你質詢的,有些事情你得解釋清楚,要不然,沒法向股民交代啊,這樣吧,我們也沒有吃早飯,我們一起找個地方共進早餐如何?”
“你們别想占我便宜!我同意共進早餐,但是,必須是AA制!”劉道源吹胡子瞪眼的說着,“等我去沖個涼,換好衣服吧,你們就在院子裏等,不許進門!”
其實,在家裏就劉道源自己,愛瑪早就去哥哥的公司裏上班了,兩個孩子也都上學去了,此時已經是上午十點多了,隻有劉道源想偷懶在家裏睡懶覺,他們此時就是出去吃飯,那也是沒有早餐可以吃了,要吃,那得算午餐了。
西方人的許多規矩都是莫名其妙的,比如,各餐廳供應早餐的時間有規定,超過了哪怕一分鍾,對不起,沒有了,你可以買午餐,可以點午餐裏的菜式。可是華人卻不是這樣,從喝早茶發展到喝午茶,喝下午茶甚至還有夜茶,隻要客人樂意,餐館就有供應,就會提供,西方人說一切爲市場服務爲客人服務,那其實也就是一個說,在許多行業裏,他們的作爲就是很死性,很呆闆,很不變通。
督察員足足在院子裏等了半個小時,此時的法蘭克福已經是深秋了,雖然談不上很冷,可是呼出來的也是白氣,其他人都坐在馬路邊的汽車裏,督察員卻隻能在院子裏踱步,他一定要随時盯着這個華人劉,他堅信華人劉在違規操作。
手裏挽着一件呢子大衣的劉道源總算是出來了,向督察員示意了一下,自己就走到車庫,打開車門,把呢子大衣放在了後座上,然後向督察員招手。
“你今天待遇提高了,由一個在歐洲有名的金牌經紀當你的司機,你回去後可以狠狠的吹上一段時間了,請吧,咱們是去哪家餐館吃飯?我建議去我公司附近的一家中餐廳,在那裏,我們可以吃的比較随便一點,味道也很不錯。”
“悉聽尊便。”督察員說着話用手機發出一條信息,“跟着這輛車一起走。”
督察員萬萬沒有想到,劉道源的這個邀請又給他下了套,下的還挺狠的。
誰能想到,劉道源帶着這群人去的是一家高級餐廳呢?在這裏的消費水平可是不低的,而且,這個餐廳也是劉道源經常光顧的,倒不是說劉道源喜歡顯擺,而是他的身份擺在那裏,遇到一些高級客戶,總不能像跟着李凡那樣,随便找個小店就開喝吧?歐洲人其實很講究排場的,尤其是所謂的上流社會,一些好不容易才混進去的人,怎麽可能再返回頭去過普通人的生活?他們要的就是排場,就是講究,那可是顯示他們身份的最好證明,小報記者報導的越多,他們就越開心。
幾個跟包的也被劉道源招呼過來,中餐廳嘛,大圓桌子,夠坐了,劉道源随便向餐廳裏的侍應生打了個招呼,于是,小推車就過來了,各種精美的點心,皮蛋瘦肉粥、霸王花湯等等,劉道源毫不客氣的開始大快朵頤,那樣子的确是餓了。
“你不要看我啊,你想問的那個事情适合在這裏說嗎?還是吃完飯到我公司去說吧,或者我跟你去你們的地方也行,隻不過,你得拿請我去的文件來。”劉道源故意的調侃卓督察員,“這裏的美味很不錯的,你吃了就不會忘記,你看他們幾個吃的多開心,不管有天大的事情,先吃飯,吃完了再說,我保證配合你。”
督察員見劉道源如此說,也就放下了心思,拿起桌子上的小籠包吃了起來,嗯,味道的确不錯,再喝上一口豆腐腦,啊,滋味别具風格,比起自己天天喝的牛奶好多了……這華人餐廳裏,講究的是身份,是樣子,那些小點心每碟都不多,哪裏經得起這幾個“彪形大漢”的風卷殘雲?于是,服務生們是推着小車穿梭闆的往來,不說别的,那個督察員一個人就吃了整整四籠包子,而其它人也都不在話下,緊着自己喜歡的東西可勁的“造”,都以爲是免費的早餐,不吃白不吃啊!
劉道源很簡單,一碗馄饨,一根油條,最後拿了個煎餅果子,完全是北派的吃法,要說這餐館還真是熟悉他,給那幾個是推車送南方的早茶點心,而給劉道源則是直接用盤子端上來的一獨份,他們知道劉道源愛吃什麽,平時都有準備。
等到大家夥兒吃完了,劉道源對那服務生隻說了一句“記賬”,人就站起來向外走,那哥幾個也跟着站起來,準備跟劉道源一起出去,可是人家服務生不幹了,連忙走上前來,遞過了賬單,“請你們付錢!你們難道吃東西不給錢嗎?”
“那人不是說了記賬嗎?你咱們還找我們要?”一個年輕點的馬上說道。
“他是記他的賬,他在我們餐廳裏有賬戶的,可是你們……沒有賬戶啊。”
“我們是跟他一起來的,怎麽你就單獨給我們算賬?難道不該是一起的嗎?”
“不不不,你們雖然坐在一張台子上,可是你們是各吃各的,那位先生沒有動過你們那邊的一個東西,這在監控視頻上是有紀錄的,而你們吃東西的時候也沒有問過他啊,我們哪裏知道你們是一起的?在華人餐廳裏,拼桌吃飯很正常啊。”
督察員此時才知道自己掉進坑裏了,的确,人家出來的時候就說好了AA制的,而到了地方後人家的确是單獨進餐,沒有向他們這邊伸過一次筷子,何況提供給他們的沒有筷子,而是歐洲人平常用的刀叉和湯匙,這要扯起來,說得清嗎?
“好吧!我們付錢!”督察員伸手攔住還想争辯的幾個手下,他接過賬單一看,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怒吼道“1200歐?你們怎麽不去搶啊?這也太貴了!”
聽到争吵聲,店面經理走了出來,“請先生您小聲點,這裏是高雅場所,不适合大聲喧嘩,如果有什麽異議,請你跟我說,是非曲直總會有個衡量結果的。”
督察員也不是沒有見過市面的人,他知道自己剛才的舉動頗有些失禮,于是,忍住氣指着賬單上的總價說道,“我們幾個人在這裏吃一頓……你們說的早餐,怎麽就花了這麽多錢?我嚴重懷疑你們這裏有價格欺詐,請你解釋解釋。”
此時,已經接近午餐時間,已經有客人前來預定席位和坐在旁邊等人了,要知道,法蘭克福是德國一個重要的商貿城市,來這裏的華人也好,其它亞洲人也罷,那可是不少,他們想要好好的顯擺一餐筵席,都喜歡到這裏來。
看着周圍的一些客人,經理說了句,“請你們到我的辦公室來談,好不好?”
“爲什麽不能在這裏談?”督察員質問道,随即又對一個人說道,“卡爾,你去跟上那個劉,不要讓他跑掉,他這就是在耍花樣想躲開我們,不能讓他得逞。”
“什麽?劉先生要耍心眼躲開你們?這也許是我這麽多年來聽到的最大笑話了。他憑什麽要躲開你們?你們是什麽人啊?如果是生意上的事情,那我建議你們幹脆放棄好了,既然他是這樣的态度,你們是無法合作的,劉先生是一個很有原則的人,他不會爲不可能的事情去做經紀的,更不會向不相幹的事情妥協。”
看來,這個樓面經理不僅是對劉道源很熟悉,更是個話痨,無意間還把督察員揶揄了一番,然後還優雅的做了一個請的姿勢,然後率先向自己的辦公室走去。
督察員此時知道,在公衆場合是不可以繼續争論的,他已經發現了這家餐廳的級别标志,那可是歐洲通行的頂級标識,他知道,自己怕是讨不回來“道理”。
結果很簡單,在經理辦公室裏,督察員老老實實的付了賬,還要加上小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