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這樣的合同,哈維也沒多話,直接簽字完事,跟着就派出自己的隊伍前往,跟着在當地雇請了二台大貨櫃車,連個保安隊伍都沒請,就這樣把斯泰因地下室裏的所有東西都搬了回來,根據當地人的形容,連張紙片都沒有留下,最後清理出來的垃圾也是用大塑料袋打包運走,可見考古人員的想法與一般人不一樣。
說,300萬歐元的物資,難道就不怕被人搶嗎?哈維不怕,簽完合同就對外發布了消息,一些媒體嘲諷哈維是燒包了,花了天價買了一堆垃圾,這樣的東西誰會去搶?不能馬上變現,又都是一些搞不清價值的東西,誰搶了也不能馬上變現,歐洲的那些飛天大盜們可沒一個傻瓜,即便是搶到手裏那也是燙手的山芋。
可是哈維卻是買了天價的保險,萬一路上出了車禍啥的,保險公司就得賠錢了,在這點上,哈維可是不傻,好歹那些垃圾也是“文物”不是?萬一出狀況呢?哈維不得不爲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做好鋪墊,他可不想讓公司的錢白白打水漂。
東西到手,哈維就馬不停蹄的趕到了巴黎,他要找劉道源幫忙了,同時也是過去在那些即将上拍的瓷器鑒定書上簽字,劉道源想躲都躲不了,兩人有業務啊。
“劉!你不厚道!自己悄悄的去買了三把琴,卻把我給繞開了,如果不是斯泰因最後把所有的東西都賣給了我,我一定要追究法律責任的!”哈維兇巴巴的。
“老頭,你别這樣啊!我不是沒辦法嗎?你知道那些搞音樂的逼我逼得多緊啊?蒙斯特那老頭都追到巴黎來了,招呼不打一個,堵住我就是興師問罪,我那不是緩和一下他們的情緒嘛!”看到哈維認真的樣子,劉道源嬉皮笑臉的繼續說,“咱們是啥關系啊?呵呵,你怎麽年紀越大這心眼越小了?你要真是計較,那我把那三把琴還給你行不行?到時候可就與我無關了,别說我不幫忙,啊!”
“你們華人最善于玩這虛拟的威懾了!”哈維歎口氣說道,“那三把琴在法律上已經是你的了,我這裏還有九把琴,你一并拿去修複如何?費用你看着辦,另外,在地下室裏也還有其它幾樣樂器,那些木管樂器似乎都還能用,換換皮墊就行,這個我不麻煩你了,不過,有一架豎琴似乎也要修複,這個你得幫我。”
“怎麽我聽着那地下室裏刨出來的東西好像是一個小樂隊似的?”
“那就是一個小樂隊的配置,斯泰因的祖上是爲宮廷采購和提供樂器的,當時的奧皇不僅僅是有皇家的樂團,一些達官貴族家裏也養着小樂隊的。”哈維說。
“喔!這樣說來就合理了,那些樂器在當時肯定不是頂尖的,要不然也不會壓在手裏。”劉道源若有所思的說道,“既然如此,那些樂器就是修複了能有什麽用呢?難道說還會有人會買?就是買去,他們也就是收藏了,不可能再進入樂團的,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你修複花的錢就未必能賺回來哦?到時賠了咋辦?”
“我有一種感覺,我覺得你們那裏的修複不是簡單的修複,而是有發展和彌補的功能,最早帶過去的兩把瓜爾内裏琴其實在當年有紀錄,并不能排在當時名琴的前列,這也是琴主人放棄的時候并沒有太難過的道理,可是現在你再看看,古琴協會已經對現如今在役的幾把古琴重新做了排名,那兩把琴都排進了前五,這說明什麽?說明古代學系的修複不是簡單的修複,而且,從你手裏又冒出來好幾把,你都沒有告訴我出處,現在那些琴的音色效果一點不比我搞出來的兩把差,如果要重新再排名,我都不知道最早兩把琴會被擠到第幾了,劉,你們自己搞到的琴可以修複,那我這裏的爲什麽不?而且你還得像頭兩把那樣提高!”
“喂喂!老頭,你搞搞清楚好不好!”劉道源叫了起來,“我是個經紀,不是搞修複的,你找Y大學修複的事情關我屁事啊?你是不是燒香進錯廟了?”
“嘿嘿!我才不會進錯廟呢!你呀!就繼續裝吧!”哈維像個狡猾的商人那樣陰險的笑了起來,“你跟Y大學一定有某種聯系,或者說有某種關系,别看你成天東扯西拉的,可我知道,你跟Y大學的李教授關系不淺,我調查過了,李教授的妻子是法國人,他們在法國舉辦婚禮的時候,你全家都去了,是不是?”
“哈哈哈……”劉道源看着哈維那幅認真得意的樣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你知道這些有個屁用啊?我們兩家是世交,到他這一代已經是第四代了,從第一代開始,我們劉家就是圍繞着李家混飯吃的,這在華人裏平常的很,可這能說明啥啊?再說了,我們之間的關系本身就是公開的,李教授的關系多了去了,他的同學、同事、老師、朋友、親戚等等,這麽跟你說吧,你看到的隻是冰山一角!”
哈維本以爲抓住了劉道源的痛腳,可以好好的“敲詐”一下他,可沒想到,完全失敗。第一,劉道源本身就是胡同串子出身,别看他現在整天穿的人五人六的,可那骨子裏整個一混不吝,壓根不在乎哈維這一套,如果哈維想在他面前耍光棍,劉道源就不在乎當面開點彩給沒見過市面的哈維看看,誰怕誰啊?
第二,李家的班底哪裏是一個老外能看得破的?别說老外了,就是國内那些專家教授裏又有幾個能看得破?朱家清算是一手把李凡帶出來的,可朱家清也不知道李凡這個妖孽到底有多大能量,楊校長要不是父輩的聯系,要不是佟建華的通風報信,怕也是搞不清這李家班到底有多大的能耐,你哈維耍這個,白費勁。
說起來,華人的這種天然的生根于普羅大衆中的集合恰好就是民族自強不息百折不撓的根本原因,什麽時候什麽勢力都壓不垮華人,在任何地方任何條件下都能把華人凝聚在一起。說起來,歐洲原住民漂流海外的數量遠遠大于華人,據一些資料記載,移民海外的愛爾蘭人十倍于本土,有人做過初步統計,如果把那些移民海外的歐洲白人全部送回歐洲,那歐洲就會是人口最密集的地方,總量至少是現在的三到五倍,也就是說,歐洲現如今的福利社會是用輸出人口換回來的,試想一下,一旦人口翻上幾倍,就歐洲那點資源是無法滿足生存需要的。
“好吧好吧,我認輸,我以老朋友的身份請求你幫助我,我現在找不到李教授了,就連馬教授我也找不到了,說他們都不在,你是華人,知道該如何去處理這個事情,當然,我不會讓你白幫忙,你說吧,我最後該拿出多少錢來?”
老頭子一臉尴尬的哀求着,劉道源也不爲己甚,點點頭說道,“馬教授你明天就能見到了,他這次跟着專家團一起來了巴黎,不過我不建議你在這裏跟他說你的事情,你還是按照正規程序,向Y大學發出申請,那邊自然會有安排的,至于收費問題嘛,我這裏是免費的,我不會拿你的錢,畢竟我還是哈維考古公司的古董之一嘛,這個要分清楚,Y大學那邊要收多少你就給多少,他們修不好是不會開高價的,開了高價必然是能讓你賺的,我們華人講究的是‘有錢大家賺,有财大家發’,不會爲了點蠅頭小利把賺大錢的路數堵死的,這點你盡管放心……不過,那些垃圾的清單和視頻啊照片啊你還是給我一套,讓我心裏有個數。”
“嘻嘻!我就知道你好說話,你要的東西我都帶來了,喏,就在這個小箱子裏,我連箱子一起都給你好了,密碼是……”說着話,哈維把一個箱子給了劉道源,“你先看看,找時間向方丹那個财迷透透氣,我花了300萬買下來的東西,怎麽地也得賺點吧?我不多想,翻上一兩倍就行了,這樣我也好向董事會交代!”
“一兩倍?你也是真敢想!沒有十倍,這買賣你就是虧的!”劉道源接過箱子放在一邊,嘴裏說的卻是另一番意思,“明天是最後對那批元青花鑒定的總結會,在會上,我請來的專家團會給出權威性的結論,在這裏我向你透露一點,你老小子又發了,那些元青花的曆史價值不比大英博物館裏的那個‘鬼谷下山’大罐低,從某種意義上說,比那個大罐還要古老和有價值,你說,該賺多少?”
“你說的這些有證據嗎?我可是一個漢學家,多少知道點你們的曆史。”哈維并沒有被劉道源說的話給忽悠住,他表示了審慎的懷疑,“曆史紀錄最出名的是明青花,元青花還是近幾十年才被确認,我那幾件元青花比不了那些大罐的。”
“你知道的也就是書本上的,書本上就沒有謬誤嗎?”劉道源不屑的說道,“曾經有一位著名的收藏家說,說我們的青花瓷好像是突然就冒出來的,一下子就成爲參天大樹,可經過近些年的考古研究發現,他說的是不對的,青花瓷也經曆了萌芽、創新和最後逐步成熟的過程,根據考古發現,青花瓷在唐代就出現了,是伴随着唐代時期西域大交流而産生的,正是盛唐時期,從中東地區帶過來蘇麻離青這種礦物,才産生了燒制瓷器上的青花色彩,而備受推崇是在元代,因爲蒙元時期的統治者崇尚藍色,最早盛行的地區是在北方,蒙元時期的北方窯口都有大量燒制青花瓷,而你那的幾件青花瓷就是在那個時期燒制的,從陸路流傳到了西域的蒙古汗國,而南派的青花瓷則是由北方的匠人南逃後帶去的,加上景德鎮一帶發現了上好的瓷土,制作出來的青花瓷更精美更漂亮……”
劉道源在你來科普,哈維忍不住打開了手機上的錄音鍵,哈維沒想到,一個被人不怎麽看得起的經紀人居然掌握了如此深厚的瓷器知識,他是自愧不如啊。
其實,劉道源說的不過是皮毛,華夏瓷器的曆史源遠流長,甚至比文字出現的還早,作爲一段曆史的見證,北派青花瓷的曆史價值不容低估的。
就拿一些存世的青花大盤來說,漢人是沒有使用大盤習俗的,無論是青銅器還是漆器,亦或是到後來的漢地瓷器,沒有發現大盤的紀錄,這裏的大盤是指直徑超過二尺以上的,一尺左右的大盤在漢民族裏是有的,這個不能混淆。
漢民族無論是在祭祀還是歡宴的時候,是不會用手直接抓取食物的,都要使用工具,即便是平時家裏吃飯,也不會使用那麽多少的盤子,可是在西域和北方的其它民族就不同了,他們習慣席地而坐,中間一個大盤,裏面放上各種食物,圍着的人伸手也好,拿刀也罷,就那麽撕扯着吃,所以,在蒙元時期,北方窯口先後燒制了許多口徑超大的“大盤”,這些大盤不僅僅是蒙族人和西域人用,同時,也經過陸路傳到了很遙遠的西部汗國,傳到了中東阿拉伯地區,要知道,那個時候奧斯曼帝國還沒有呢,統治中東和東歐一帶的就是伊凡汗國和金帳汗國。
而現存的許多大盤,後世都以爲是明成祖朱棣時期的,其實不然,有些大盤經過熱釋光檢驗後發現,那些盤子的成器年代要比朱棣時期早了上百年,那些大盤其實就是元青花,是北派元青花,而上面的許多花飾就是從西域阿拉伯那邊傳過來的,這也是北派元青花上異域色彩濃厚的一個特征。
在幾個大朝代裏,都有皇室的專用窯口,也就是我們說的官窯,唯獨在元代沒有這樣的紀錄,可經查閱史籍,在元代其實也是有變相的官窯存在的,元代時期,由于蒙族統治者不崇尚玉石和瓷器,所以,沒有設立專門的官窯,可這不等于皇室和達官貴族就不使用瓷器了,隻不過是由特别機構尋找商人專供罷了,正因爲這樣的背景,在北方的一些窯口并沒有完全消失,許多蒙人用的高腳酒碗,大盤大盆等都是在這個時期出現的,而蜚聲海内外的卵白瓷也是在這個時期出現。
第二天,正式的評估總結暨新聞發布會按時召開,會議一開始,利用幻燈、視頻等技術,簡明扼要的向公衆展示了哈維考古公司發現的元青花,那些視頻和幻燈片,還有文字解釋,最後馬報廣作爲鑒證團團長宣讀了最終的鑒定結果,
“這些瓷器經過鑒定團仔細驗證,确爲12世紀時期的元青花,并且是北派元青花,其曆史價值和研究價值很高,瓷器證明了當時元代的瓷器生産分布和與西域各民族之間的交往,其中,一個直徑爲38厘米的大盤系元青花中的精品……”
随着馬老的宣讀,下面媒體記者一個個的激動起來,紛紛速寫自己的文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