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高明治是搞音樂的,歪心眼倒還不多,可他在向山本泓的老闆鈴木小智詢問華夏這邊樂器生産情況時,無意間就把山本泓所在學校能夠制造高檔樂器的事情說了。這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啊,鈴木小智自己雖然是在這邊開廠做電子樂器的,但是,對尾高明治提供的消息卻是格外敏感,他想了想後問尾高明治,
“尾高先生樂器的敏感度不容置疑,可我多少還有些懷疑,以這邊人的悟性和能力……他們能制造出好樂器嗎?眼下,在這邊生産樂器的企業基本上都是合資或者外資的,我沒有發現有哪個企業能夠走到前面,如果是那樣,市場格局早就改變了,該不是尾高先生猜想錯了吧?那個山本泓不過是在Y大學學習語言和曆史,他對樂器的事情能懂得多少呢?”說完,鈴木小智還故意的搖搖頭。
鈴木小智不過是在華的一家電子樂器廠的小老闆,誰都知道,華夏的市場太大,而生産越靠近市場,獲得的利潤就越大,相應的各種成本就越低。山本泓之所以能在鈴木小智的企業裏做暑期工,無非是看中了山本泓懂漢語,許多銷售文件都需要翻譯成漢語,他從來沒有聽山本泓說Y大學還有個制造樂器的作坊。
“我可不是猜的,而是親眼看到的。”尾高有些不快的說道,“他們的頂尖樂團裏,至少有十幾把最高等級的小提琴,這是無疑的,鑒定也不是我,是柏林樂團的西蒙和維亞納樂團的蒙斯特,我可能會打眼,可是他們能嗎?”
看到尾高有些不快,鈴木小智趕緊堆起滿臉的笑容,“失禮啦!看來是我猜錯了,我以爲……不過,那麽多小提琴是從哪裏冒出來的呢?我可是聽說了,許多小提琴是需要長久的沉澱最後才能慢慢的轉化爲一把好琴,他們有那個時間?”
“不光是小提琴,還有大半個管樂組,我親自去聽了,的确不一般啊,那種音色和制作的工藝,目前在世界上還沒有,聽說,有些按鍵的新設計都已經注冊了專利,這不等于就是告訴我們,那些管樂器是新近研發出來的嗎?”尾高說。
“原來如此啊!看來,我得給山本泓加點事情幹了,可是,我還是想不明白,Y大學是一個偏重于理工科的綜合性大學,他們怎麽可能會生産樂器呢?”鈴木有些不解的說道,“而且,如果他們有那種能力,那這邊的樂團不該全更換嗎?”
“這個我也解釋不了,不過我聽說了,于德倫率領的樂團之所以今年特别紅火,圍着地球轉了一圈,最大的助力就是他們的樂器更換了相當的比例,而這些樂器的來源就是花了一筆大錢從Y大學音樂系樂隊買去的,以音樂系樂隊的規模自然無法滿足于德倫的那個大樂團,所以,他們樂團裏的樂器不是全部更換。”
話說到這裏了,鈴木知道自己該去刺探些情報了,他這次能見到尾高,其實還是因爲山本泓,要不,就鈴木的社會地位,上趕着想見也是見不到的。日本學西洋的許多東西都是半吊子,可是這等級制度卻是學了個全,無論是企業還是社會上,上級打下級那是天經地義,一邊挨打還得一邊“嗨咦嗨咦”的叫着,據說,在日本企業裏,隻要被老闆扇了耳光,那就有加薪升職的機會了,否則,沒戲。
“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我們也能生産出類似的樂器,不知道尾高先生有沒有可能采購啊?”思索了片刻,鈴木小智突然說出了這樣的話。
尾高當然知道東瀛商人的秉性,他沒有明确的表态,隻是略微點點頭,“這些樂器可不是其它的東西,光有外表是不行的,要做到真正的内在才行。”
尾高說的話其實是在提醒鈴木,萬不可像其它産品那樣,搞出外形,大緻相近就敢出來打市場,那樣的結果會很悲催的,東瀛人在這方面的教訓可不少。
從明治維新開始,不知道從全世界偷學來多少好東西,雖然有些不過是外表上很像,比如,日本的景泰藍瓷器,從外表上看甚至比華人做的還要好看,可是,懂行的人都知道,那不過是徒有其表,當不得真的。還有那紹興黃酒,東瀛人拿到配方回去制造,一開始還能以假亂真,可是李鬼遇到李逵的時候,啥都不存在了,他們不知道,紹興黃酒必須要用當地原材料,同時還需要當地的水土和空氣,隻有這樣才能完整生産出來,換個地方?呵呵,難道說華人就不知道換嗎?就不可以在地大物博的其它地方做嗎?可誰見過其它地方能做出地的道紹興黃酒?
曾經有段時間裏,外國的瓷器被推崇的一塌糊塗,就連什麽瓷磚都要挂上外國品牌的名号,殊不知,僅僅過了十幾年,當下,華夏的瓷器生産早就把國外其它品牌給擠得連水都沒有喝的了,用十幾年幾十年的時間去比有幾千年沉澱的技藝,簡直就是蚍蜉撼樹嘛自尋倒黴嘛,到了今日,正宗的瓷器還得是華人的。
鈴木從尾高這裏得到了指點和信息,他的腦袋瓜子轉的也是飛快,利用其在華的有利身份,很快就把一些消息搜集到了一起,大緻的捋清了脈絡。
Y大學有個作坊的事情不是秘密,事實上,Y大學可不止一個作坊,許多市面上買不到的物品,找到Y大學就保不齊能給你做出來,這也是Y大學的一個特色,不說别的吧,考古活動中往往會遇到特殊情況,要是有個特殊的工具那就簡單方便了,可這樣的工具市面上是沒有的,業内人士都知道,去找Y大學吧。
有古代學系帶這個頭,其它學系也跟着因地制宜的玩把戲,不管多少,隻要有業務那就是有收入,閑着不也是閑着嗎?何況,許多小打小鬧的業務沒必要獅子大開口,吓走了客戶不說,你那技術不就被埋沒了嗎?正是這樣的指導思想,Y大學在接待客戶的時候,前期的叫價都不會大,真正的限制是在研究成果商品化後,那就是該提成的提成,該拿研發費就那研發費,反正,任何好處必須要在實現了其價值後再談,一開始就這樣那樣的要錢,那肯定是個大忽悠!結局難料。
“你在Y大學不是學曆史嗎?難道與那個古代學系就沒啥聯系嗎?”從尾高那裏出來,鈴木小智就把山本泓叫到了自己的寫字樓,他開始盤問山本泓,“Y大學的樂隊在上學期的時候去歐洲巡演,這個事情你了解多少?能說說嗎?”
“這沒什麽啊,從去年下半年開始,學校的那個樂隊就開始走紅,他們在出國前曾經在許多城市裏巡演,我聽說,現在音樂系的學生待遇可好了,樂隊裏的學生不僅免了學費,還能拿到各種演出補貼,數額還不少呢……”山本泓說着。
“你是不是也很羨慕啊?要不,你轉學去音樂系好了!這個費用我來出。”鈴木小智笑着說道,“如果你能混進他們的樂器作坊就更好,我會另外給你加錢,從今以後,你不用到這裏來上班,每個月就可以領到一份固定的薪水。”
山本泓也不是傻瓜,老闆突然給了如此好處,那定然是有所圖,他矜持了一下說道,“轉學音樂恐怕有難度,我對音樂是一竅不通,而且,作爲交換學生,我前來之前,主持這交換項目的團體可是規定了我們的學科的,要是換了,我就會失去資助,同時還得賠付已經支付的費用,這個我是做不到的……不過,我們曆史系與古代學系也是有着聯系的,許多課程也是交叉教學的,或許我能靠近那個作坊,不過,我不知道去了作坊後我能幹啥?我聽說,那裏完全是手工,是幾個工匠在那裏指導着各系前來輪班的學生,好像進去并不難的,如果僅僅是讓我進去,我是完全可以做得到的,以前就有機會,因爲我對那沒興趣,推掉了。”
“哦,那很好,你回去就申請去作坊裏輪值吧,我會兌現我的承諾的!”鈴木現在還不想向山本泓交底,他覺得,讓這個懵懂的年輕人先去試試水也好,“等你在作坊裏站穩了腳,我會告訴你該怎麽做的,不要擔心,我不會讓你孤立無援。”
“老闆,有一點我可要事先講清楚啊,如果涉及到違法的事情……我是不會做的,在這裏,幹那樣的事情被處罰是很嚴厲的,我可不想爲點小利就毀掉自己的一生,我覺得,帶着眼睛去看看沒啥,可要是搞一些特殊的技術手段去刺探,我們勝算不大,那裏可是頂尖的理工科學府,有着外面都沒有的各種設備和手段,當下的華人已經不是幾十年前那樣,他們精明的很。”山本泓小心的說道。
“你先去辦吧,具體的情況到時候再說。”鈴木也很小心的敷衍着山本。
其實,在鈴木的心裏想的卻是另一套,他不相信那個學校的作坊能有多嚴密的防護,制作樂器的竅門其實就是一層窗戶紙,一捅就破,隻要找到了訣竅,他才不在乎山本泓什麽“毀掉一生”的事情,到時候大不了給他一筆錢就是了。
東瀛人總是以爲事情簡單,他們又總是不汲取教訓,許多訣竅和精髓是在人的腦子裏,哪裏是可以一看就能學會的?戰後,東瀛很早就融入國際經濟裏了,他們四處看四處學,可直到今天,他們并沒有掌握多少高精尖的科技。
以高鐵爲例,人們都以爲高鐵是日本人發明的,其實這是一個謬誤,最先研制高鐵的是德國人,早在十九世紀末,德國人就提出了使用電力機車加大鐵路運行速度的概念,在二十世紀初,就成功的試驗出了車速高達200公裏的電力機車。可惜,連續兩次世界大戰把德國的這項研究給埋沒了,甚至還拱手送人了。
正是在德國人研究的基礎上,東瀛在上世紀60年代初開始設計和建設了新幹線高鐵,從而引發了對高鐵研究的一波浪潮,跟随其後的是德國和法國,他們看到了高鐵的好處和優勢,紛紛開始建造和研究高鐵技術,随之而來的是高鐵首先在歐洲開是一波興建浪潮,也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下,華人才奮起直追,而最早學習的對象可不是東瀛的新幹線,因爲,新幹線自打建成後就一成不變了,再無突破,而且華人早就看穿了東瀛人的那些毛病,許多新技術是不能學他們的,因爲他們的所謂新技術十有八九是冒牌貨,是打折扣的,甚至是誤導的。
石大慶的作坊表面上看是很松散和随意的,可在這裏,卻是有明文規定,嚴禁使用個人通信器材、相機等,進入這裏,所有的現代電子産品也進不去,一旦被查到,那就直接沒收,并将人趕出去,曾經有一個新聞系的學生前來幫忙的時候,自己就偷偷的帶了隐形攝影機,他的那副眼鏡就是攝像頭,可剛進門不久,就被石大慶給叫了過去,因爲整個作坊是電子屏蔽的,一旦有電子信号産生,房間裏的電磁探測裝置就會報警,安裝這一套設備,在Y大學還不是小兒科嗎?
“這裏的許多材料懼怕電磁影響,一旦受到波及,産生的頻率就會發生飄移,這是不被允許的,所以,你違反了這裏的規定,這是你的終止工作通知書,你的這幅眼鏡留下來吧,我得測測電磁波的頻率,看看這批材料該如何進行調整。”石大慶心平氣和的對那學生說,那學生還真被說的無話可答。
那學生本來想回去寫一個報導在校内網上,可一想自己是被“開除”的,又覺得自己丢不起那個人,于是,打消了年頭,可是他再也沒機會去作坊輪值了。
作坊輪值就是給一些貧困學生機會,讓他們在輪值的時候掙點零花錢,他們到了作坊,有符合這裏技術專業的學生可以去幹點輔助的活計,啥都不會的,像那個新聞系學生,在裏面也就是個打雜跑腿的,幫這個擡點東西,幫那個倒杯水。
山本泓要是進去了,估計也是和那個新聞系的差不多,他是任嘛都不會,想要學點真本事,那可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要看緣分,要看機遇了。
蒙斯特終于聯絡上了劉道源,他是既贊美了劉道源,又埋怨了劉道源,他質問劉道源,“爲什麽要給柏林樂團兩支,給自己隻有一支,這似乎不公平!”
劉道源的回答卻蒙斯特他無話可說,“你這邊白拿了二把小提琴,還捎帶着雇傭了我,你要知道,我可是在德國那邊混飯吃的,你想讓德國人找我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