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劉道源正用手捂住半邊臉,非常無奈的對小小說,“丫頭,爲了你學琴,我都整了三把琴了,你這又要?你老爸可不是開琴店的,更不是制琴大師啊!”
“不不,尊敬的劉先生,我們就是想知道,這些瓜爾内裏琴您是從哪裏找來的,别人能發現一把就了不起了,可是您,您看看,您都整出三把來了!”
說話的是維也納樂團的首席指揮蒙斯特,他對劉道源的神奇雖然驚訝,但是卻不是那種昏厥式的驚愕,而是很有理性的驚訝,因爲,他知道,劉道源可是歐洲非常有名的藝術品經紀,能接觸到常人無法碰到的各類物品,說别人一下子弄出三把瓜爾内裏琴,誰都不會相信,可要說是劉搞出來的,怕是大部分在藝術圈子裏混吃喝的人都會信,就比如說去年的秋拍,劉硬是從東方找回來畢加索早年的作品,經過西班牙繪畫藝術委員會鑒定後直接送拍,賣出了一億歐元的高價,還有另外幾幅也是當年法國著名畫家的作品,随便拿出一幅都可以進入殿堂。
這樣的一個神奇人物,找來幾把瓜爾内裏琴算個啥?就好像他們搞音樂的,能夠從浩瀚的各種樂章中找出精華進行演繹一樣,所以,蒙斯特覺得合理。
“我推想,是不是您就像前幾年那樣在歐洲淘存酒一樣,也在某個地方淘到了一些當時庫存的小提琴,畢竟,瓜爾内裏琴流傳在世的數量太少了,與他師兄斯特拉底瓦裏留下來的琴不成比例,這不合理,完全不合理啊,而您的發現,似乎在填補這個空白,所以,我想找您購買一些這樣的小提琴。”蒙斯特鄭重說道。
“首先,您的推斷我不反對,但是,我是外行,我的确不知道這些琴到底是什麽,隻是我的女兒需要,我就給他弄來了。其次,我不排除我有些關系可以搞到這些琴,而且,根據我的猜測,這樣的小提琴目前在我的老家真的有不少,根據我親眼所見,Y大學音樂系的那個小樂隊裏就有十幾把,其它的我就不能說了。”
“什麽?你說某個學校的樂隊裏就有十幾把?”蒙斯特這會是有些暈菜了,不過他馬上反應過來,“也許你看着外表上像,而那些琴的品質未必就有這把好。”
劉道源做了個“也許吧”的手勢,點點頭繼續說道,“據說,我們那邊的一個著名的交響樂團在近期要到你們的金色大廳做兩場演出,或許你們也可以通過他們使用的樂器發現點什麽,我聽說,他們最近使用的樂器都與Y大學音樂系有關聯,他們的首席指揮于德倫是花了一筆大價錢把Y大學樂隊的樂器一鍋端了。”
“嗯哼!是嗎?”蒙斯特從鼻子裏輕哼了一下,在他看來,東方人在演奏古典音樂上進步是很大,不過,還沒有像他們這種音樂人吃進了骨頭裏,所以,每年邀請一些東方來的樂團做巡回演出,不過是出于商業運作上的考慮,至于說演奏水平和表達的深度嘛,那就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作爲同行,他不會服氣,可也不會反唇相譏,風度還是要有的嘛,要不,古典音樂如何傳播出去啊?
說起這古典音樂來,筆者在這裏啰嗦幾句,盡管許多教科書上都有寫,一般音樂人也是那麽認爲的,而實際上,這些音樂産生的最根本原因離不開兩個方面,一個方面是工業革命帶來的繁榮,使得歐洲中西部的貴族階層有了閑錢需要這種享受。另一個方面,則是當時在歐洲的畸形社會制度爲當時的海頓、莫紮特、貝多芬提供了條件,使得古典音樂得到了大發展,沒有這些人的出現,古典音樂就不存在。另外,古典音樂的叫法是我們華人經過翻譯後審慎選擇的叫法。
CLASSICALMUSIC這個詞,就是我們說的“古典音樂”,在确定這個翻譯的時候,也是有人反對的,他們認爲用“古典”來形容會給人有古董、古闆甚至腐朽的味道,他們建議改稱爲“經典音樂”比較好,事實上有些教科書裏也就這樣寫。
還有人根據牛津辭典對古典的定義,intraditionalandseriousstyle,而稱其爲“嚴肅音樂”,可是這“嚴肅音樂”聽上去似乎挺吓人的,而且,我們也都知道,同時流行的音樂裏也有很多輕快的悠閑的,甚至是非常甜美的,用嚴肅音樂來形容似乎不妥當,叫人感覺不倫不類的,所以,這種稱謂不流行。
但是,不管怎麽去解釋,古典音樂與流行音樂的區别還是很大,古典音樂往往具有啓發思考的效能,它不單單是爲了消遣的直白、嘶吼和咆哮。因此,古典音樂往往内涵深刻,表現和聽衆都要着正裝,不管你平時爲人如何,起碼在這種場合下,你的表現出爲人高尚,謙恭有禮和免于低俗。邁克爾·傑克遜算是音樂界的天王級人物了,可是很難想象他能在金色大廳裏表演,事實上他一輩子也沒去過,不是他不想,是他根本就進不去,不會有人邀請流行歌手去那裏表演的。
而從十八世紀開始的那些經典音,曆經歲月考驗,久盛不衰,爲衆人喜愛,人們在享受流行音樂的同聲,并不排斥經典音樂,甚至還可以對比和相互參照,這就使經典音樂成爲音樂界裏的一個重要的獨立的流派,甚至是處在音樂殿堂裏皇冠位置上,藝術表現的手法非常講究,各種和弦和聲等等原則,其實都是流行音樂裏所必須要遵守的,否則,你流行音樂也就成爲噪聲了。
從這個角度上看,國人最後把經典音樂定義爲古典音樂是有道理的,同樣,在古典音樂基礎上發展起來的交響樂也是當今音樂界裏的主流,你可以使用電聲樂器,你可以用各種手法去演繹,但是,在莊嚴鄭重的場合,在激情澎湃的場景,你就得用交響樂,換成其它的還真就是差上那麽點意思。
劉道源的劇透,讓蒙斯特又多了一些想法,他也知道,一時半會是無法從劉這裏搞到更多的小提琴了,現在,烏爾裏希師徒倆的演奏已經足夠應付這個演出季了,如果再把從東方來的交響樂團的演出算到一起,這個音樂季,音樂廳大劇院肯定收益不錯,所以,蒙斯特沒有再去追問劉道源更多的信息了。
方丹與斯泰因的談話很快就進入到實質階段,這也是西方人性格上的慣例,隻要雙方都有意願,達成協議的速度是驚人的,可如果有一方存在其它的想法,那麽這個協議就有得談了,許多國際協議久談不成,根本原因就是條件談不攏,雙方都在讨價還價,都在不斷加碼,如果雙方都急需對方的東西,那就不一樣了。
“這個……斯坦因先生,我直接告訴你吧,如果你想請哈維考古公司前來協助,你們與他們的分成如何談是你的事情,我是不會插手的,而且,我一分錢也不要,我要的就是,出來的東西必須要由方丹拍賣公司上拍,不得轉送其它拍賣公司,這是我的底線,我不知道你聽明白了我的意思沒有?”方丹說完看着對方。
“我,我似乎有些不大明白,你提出的條件是合理的,可是,我看不到你與哈維公司之間的聯系啊,充其量你們是好友,是生意夥伴,如果是哈維先生這樣提出,我也許還能理解,可是,您能在決策上影響到哈維公司嗎?”
這歐洲人還真是直筒子,斯泰因還就把自己的困惑直接說了出來,而方丹也不介意,甚至還表示贊賞的點點頭,随手拿起了桌子上的白蘭地呡了一口。
“我不能在決策上影響哈維公司,他們是獨立的經濟法人,這點是有法律保護的,但是,如果沒有我的配合,哈維公司後面的路就不是那麽好走,至今,他們所有的發掘文物都是在方丹拍賣公司上拍的,而且效果不錯,這也是爲什麽我們經常在一起的原因,同時,還有一些其它方面的因素,在這裏,我不方便說出來,如果你不相信,你可以與哈維先生約時間單獨談,看看他會不會提出這樣的條件,在我們這個行當裏,許多看上去無關聯的公司,其實是有内在聯系的,比如說,哈維公司從漢堡地下室裏發掘出來的那兩把瓜爾内裏琴,如果不是有強有力的後援支持,你認爲在當今的歐洲,有哪個工匠可以幫助他修複那些琴?”
“哦!您這樣一說我就明白了,好吧!我同意您提出的條件,也請您找時間告訴哈維先生,我等待他的答複,我們那座古建築亟待翻修,超過了市政規定的期限也是會有麻煩的,另外,在一些文件的考證上,我們也預先做了一些,這些文件可以給你們共享,但是,需要保密,這也是我們的條件。”斯泰因說道。
“好,你說的共享很好,至于說保密嘛,我們可以簽署保密協議,至于哈維公司那邊的态度,你盡管放心好了,你可以去準備文件了,晚上在聽音樂會之前就可以讓哈維去簽字,隻要你按照我說的那些條款去做,不會有問題的。”
這方丹還真是霸道不客氣,對哈維公司的事情,他簡直不那自己當外人了。
在音樂廳的練琴房裏,烏爾裏希和劉小小倆人正在合奏一曲華人最熟悉的樂曲《茉莉花》,這首曲子其實早就被國人給演繹出多種演奏版本了,劉道源這次來,可不是單獨的就給女兒帶把琴過來,還把許多國内小提琴曲也帶過來了,他怕自己的女兒太西化了,得多少給女兒點華人的文化基因。可沒想到,烏爾裏希看到樂譜後,也來了興趣,于是,師徒倆就在琴房裏開始了演奏,而樂團裏的鋼琴師也是很識趣,拿着樂譜就在一旁伴奏,兩把優美的小提琴,又經烏爾裏希臨場發揮的弄出許多花哨來,哇塞,就連劉道源聽着都覺得舒服,一個勁鼓掌。
“非常好,非常優美!鋼琴師,給你二個小時熟悉這首曲子,今晚,如果觀衆要求返場的話,就上這首曲子,我覺得,要是假以時日,這首曲子是可以作爲正式演奏曲目列入演出表格裏的,好,你們再練練吧!”
不知道啥時候蒙斯特來了,他在琴房外聽到如此優美的演奏後,突發奇想的就做出了一個讓他得意好幾年的決定,而這個決定也讓他牢固的占據樂團指揮位置長達十二年,由此演繹出的一曲協奏曲最後在歐洲流行,又一次的歪打正着了。
說起這《茉莉花》來,對于歐洲人并不陌生,而這首曲子的出現卻是有兩個分支。首先,《茉莉花》是流行在江南一帶的民歌,早在乾隆年出版的揚州戲曲劇本集《綴白裘》中就有了歌詞記載,抗戰時期,在南方抗敵隊伍裏愛音樂的何先生将民間傳唱的樂譜紀錄下來,在五十年代文藝彙演的時候,經過加工整理和改編,将我們現在熟悉的歌曲《茉莉花》展現在民衆面前,一舉成名。
另一條支線則是在十八世紀末年,有外國人将這首民歌的曲調記了下來,歌詞用意譯英文和漢語音并列表示。後來,又有個叫約翰·貝羅的英國人來華,他在出版自己寫的《遊記》中。把《茉莉花》的歌譜刊載出來,這首歌很快在歐洲流行起來,從這個角度說,比我們這邊還早了幾十年呢。
到了1924年,當時著名的歌劇大師、意大利作曲家普契尼,在其患癌症晚期,完成了歌劇《圖蘭多特》初稿。随即就逝世了,這部歌劇具體講啥,這裏就不啰嗦了,無非是用西方人的視角和想法虛構了一位美麗而冷酷的公主圖蘭多的故事,其中的許多情節都是從波斯那邊傳過去的傳說,當不得真的。
那部歌劇其實反應元代西征歐洲的一些曆史傳說,再加上作者的想象,歌劇裏到底有多少東方元素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但是,普契尼把《茉莉花》的曲調作爲該劇主要音樂素材之一,幾乎就是整部戲的主旋律了,他将原曲改編成合唱,再加上劇中角色都穿元朝服飾,(天知道那服裝像不像),這就使一個完全由西洋人編寫和表演的東方故事有了那麽點些許華人色彩和味道。
但是,該劇的音樂太優美了,普契尼逝世二年後,該劇在意大利首演,當時報導說是取得了很大成功。實際上,《圖蘭朵》的故事情節沒有傳開,反而是《茉莉花》的曲調傳開了,許多音樂人在演出的時候,都喜歡演奏這個曲子。
到了現代,華人在樂壇上也有了一席之地,這《茉莉花》的演繹範圍可是大了去了,就連在奧運會開幕式上都被引用,更不要說各種樂器的演奏了。
當晚,哈維在吃過晚飯後,就與斯泰因簽訂了合作協議,一切都如方丹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