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老在最後做出了判斷,他那把琴已經讓自己的孫子在一次晉級的考核中順利過關,參加的評判員都認爲,那把琴起到了關鍵作用,這一點,沒人懷疑。
其實,許多有能力的學生最後始終無法進入高檔的演奏隊伍,其中最關鍵的就是手上沒有一把好琴,試想一下,你的技巧再高,可到了關鍵的時候,那琴不給力,不是出不來想要的聲音,就是一些雜音出來搗亂,你那技巧還有個毛用?這也是我們常說的,“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民間俗話也說,“手藝好不如家什妙”,說的就是這個道理,許多寒門出身的人,家裏買不起上檔次的琴,最後的結局也就是在音樂殿堂裏晃悠一圈後,到底層去教小學生,這樣的可不少。
褚老的孫子難道手上就沒有把好琴嗎?還真沒有,褚老原來使用的就是租的,那是樂團出錢給租的,褚老退居二線後,自然就享受不了原來的待遇了,等到自己的孫子也要拉琴的時候,家裏能給買的也就是十幾萬以下的琴,再高點的,褚老就是買得起怕也是舍不得花那個錢,畢竟,國内的情況與國際上還是有區别的。
Y大學的小王無意間拿來一把琴,讓大行家褚老眼睛一亮,最後幾乎是“強取豪奪”般的弄到手上了,他拿回家自然是自己先把琴養了一個月,然後就交給孫子可勁的熟悉,爲了方便,老頭還花了大價錢找人幫助做了個合适的腮托,原來孫子練琴還得老頭子督促,有了新琴後,那聲音就把小夥子給迷住了,可着勁的在那琴上發洩,還告訴爺爺,早知道有這樣好的聲音,自己原來就能苦練了。
這兩項一加起來,小夥子自然就順利的晉級了,一下子進入到了國内頂級樂團裏了,許多一起去考級的同齡人,都非常羨慕小褚的好運氣,家裏趁錢啊。
在國内,玩音樂的,尤其是玩樂器的,往往家裏都是中層以上的人家,要說底層的窮人,那是不可能玩小提琴這樣的高端樂器的,能玩的也就是竹笛啊、唢呐之類的,反正再好的笛子也貴不到哪裏去,玩的是技巧和悟性,是感覺和情緒。就是在各大音樂學院,登堂入室的,排在第一的肯定是鋼琴系,西方樂器也會有個管弦系,而所有民間玩的樂器幾乎都被歸納到了“民樂系”裏,林林總總的有幾十個,可真去看學生數量,怕是連管弦系的一半都沒有,沒法子,在音樂上,重洋輕民樂的習俗可不是一天兩天,如果不是解放後,怕是連今天這樣子也沒有。
可即便是家裏有倆錢,想要去買把好琴也是很難的,尤其是當現代制琴商業化後,别看挂價不低,拿到手上一試,往往不盡人意,那些挂價高的品牌,往往是在材料、運作上花費了大量成本,而當今的制琴大師卻是越來越少,這不光是國内如此,即便是在國際上也是,真正的大師已經輕易不出手,有幾個像石大慶這樣傻乎乎的可着勁的自己玩自己啊?正是這些原因,使得一些大師使用的琴成爲市場上真正的搶手貨,如果某位演奏大師不幸仙逝,被人惦記最多的就是他的琴最後會被誰拿到,如果大師是租的,那自然會被收回,可如果不是租的呢?
褚老搞到一把好琴的消息也不是啥秘密,當時在沙龍的人也不少,消息傳了出去,Y大學的“小王”頓時就成了香饽饽,因爲,這段時間裏,王教授率領學校那個業餘的小樂隊可謂是風光無限,去聽音樂會的都覺得演奏的不錯,挺好,可是行内人卻都一下子明白了,這小王手上竟然有十幾把好琴,于是,紛紛上門,想用高價或者其它什麽條件換取那些小提琴。可是王教授哪裏能答應啊?
“那,那可不是我們系裏的啊,那是人家古代學系的,我可是做不了主的,如果你們想去商量,我告訴你們,去找那裏的小李教授,他松口了,這事就有門,如果他不答應,你說破大天去也是白搭!”被一群行内的損友拉着去灌了一肚子老酒後,這王教授的嘴巴上就沒有把門的了,“我跟你們透露一個秘密,小李教授手上有一個制琴大師,以我的眼光看,那絕對是世界頂級水平的,褚老拿去的那把琴不過是人家練手的作品,你們也看到了,嗝,我們樂隊的那些琴如何?嗝嗝,那也是人家練手的,據說,後來制作出來的,在歐洲一開張就是百萬歐元啊,還是租金呢!歐洲那邊鑒定後認爲那是瓜爾内裏的作品,你們說,玄乎不?”
“那到底是瓜爾内裏的琴還是他自己做的啊?照你這麽一說,我看上去也覺得像瓜爾内裏琴,看那龍頭,幾乎一模一樣啊!”損友邊說邊給王教授倒酒。
“這就是人家的高明啊!那位大師原來不懂得制琴,到古代學系是……呃,是搞修複的,可人家覺得不吃透如何制琴就沒法修複,于是,人家動手開始制琴,我那裏的十幾把和褚老拿去的那把,都是人家最早練手的東西,現在,據說做出來的東西連老外都覺得真假難辨,别說我們這樣的了……”說到這,王教授眯縫着醉眼,“以前有人說啥子神人,我還不信,這次我算是信了,那琴真好!”
“你小子是不是在這裏編故事啊?你說實話,你的那些琴是不是在啥地方淘到的?我們都知道,斯特拉底瓦裏的琴存世量很多,保不齊這瓜爾内裏的琴存世量也不少,就是沒有被發現而已,再說了,斯特拉迪瓦裏和瓜爾内裏本身就是師兄弟,沒理由一個做的多另一個就做得少嘛!”旁邊的人也不信王教授的話。
“切!就算你們說得對,可我也多少知道點,就是在制琴高手也不少把把都能做出好琴的,還要看材料、心情和環境,對不對?那麽多斯特拉迪瓦裏琴,爲什麽隻有幾十把是高端的?不就是好壞參差嘛!”王教授搖晃着腦袋繼續說道,“而我卻是親眼看到咱們那位大師制琴的,一開始,許多地方的知識還是我告訴他的,人家那個細啊,也難怪,在300年前,許多技術手段科技手段不到位,現如今,呵呵,人家光是檢測木材就上了探傷儀,你們說說,那成功率能低嗎?”
被王教授如此一描述,弄得那幾個損友不信也變得信了,這些人都是替身後的高端人士出來探風的,得了準信,立馬就彙報,結果,有找朱家清的,有找馬嵬曾的,最多的就是直接找到李凡,似乎,隻要松口,大筆的錢就可以進賬了。
“小李啊,聽說音樂系的那些小提琴是你們系給提供的?有幾個老朋友給我打電話,讓我問問,看看能不能轉讓給他們,他們原意付出一定的報酬!”
李凡被老師朱家清叫到了辦公室,一開口說的竟然是這個事情。如果是平常的物件,老朱甚至都不用跟李凡打招呼,可當老朱詢問馬嵬曾的時候,才知道事情的内情,作爲一個老學究,底線還是有的,他這才把李凡叫來商量。
“那些琴是不可能給他們的,已經列入學校資産清單了,而且,作爲學校的物質文化資産,好像也不可以随意的轉讓吧?有了那些琴,學校的音樂系就不會再被冷落了,也能爲學校增光不是?再說了,我們不是制琴廠,就那幾把,你給了這個不給那個,人家要不要在後面叨咕你啊?這事你答應了?”李凡最後問道。
“沒有,你還不知道我嘛,沒搞清楚的事情我哪裏敢輕易就答應人家。”朱家清立即澄清自己,随即話鋒一轉,“不過你說的也對,就一碗粥,都來搶,那就沒法端平,幹脆,誰也不給,就依你說的,我來給學校寫報告,那十幾把琴就固定爲學校的物質文化資産,禁止轉讓、出租和抵押,這就絕了那些人的念想了。”
朱家清是以治學理念來思考問題的,他認爲李凡說的很對,那些琴在學校可以大幅度的提高影響力,同時也把半死不活的音樂系給撐起來了,有這樣的好處,那可是比給多少錢都劃算,而且,這老家夥還能舉一反三,随即又提了新要求。
“我聽說那些琴是你請來的一個工藝大師的傑作?他既然能夠制作小提琴,那能不能給咱制作點中提琴大提琴呢?這樣至少就可以搞一個弦樂隊了嘛”
“呵呵,原來您也懂這個啊?”李凡沒忍住冒出了笑聲,“還以爲您就是個老夫子呢,最近是不是有人給送票去聽音樂會啊?都不知道給我送一張……”
“滾一邊去!我年輕的時候本身就喜歡音樂,要不是考上了文科大學,保不齊我就去報考音樂學院了……咳!又被你小子把話題帶歪了,你說,到底能不能給咱們學校制作點樂器?我知道那個石大慶是發鬼才,聽說隻有你說話他才聽?”
“這個……做是能做,問題是,錢誰出啊?”李凡一副不好意思的樣子。
“當然是學校出了,買點木料的錢學校還是有的!”朱家清十分大氣的說道。
“未必吧?我跟你報個價,上等的楓木地闆的價格是1200多一平方,隻有一公分多點那麽厚,而制作樂器的楓木價格是普通楓木的百倍,還有雲杉,也不是說什麽雲杉都可以用的,也是要百裏挑一,這可就不是小錢了……”
“你小子是不是又忽悠我?那你們上次是怎麽買的材料?難道說,你們私底下自己掏錢嘛?”朱家清一副不屑口吻,“你就别想诓騙我,學校的錢要省着花!”
“嘿嘿,上次不是人家哈維博士掏錢修複古琴嘛,那些材料自然要計算在修複成本裏啊,要不,怎麽好意思收人家那麽多錢啊?”李凡笑嘻嘻的說道,“您老的權限就那麽點,而且,一旦向音樂系投放太多,另外的一些不熱門學系就會有意見,到時候,準有人背後打你的小報告!要不……還是我私下操作如何?”
“你小子想去拉贊助啊?我可告訴你,現在學校對拉贊助也是納入管理範圍的,可不是說誰有關系拉來贊助都歸自己,隻要你舍得,那我可以同意!”
“不拉贊助,爲這樣的項目拉贊助是不合适的,盡管你可以把這事說的天花爛墜,說得高大上,可從根上說,畢竟還是一種娛樂而已,爲這個項目去拉贊助,讓人家怎麽看我啊?我可不幹那樣的事情,幹一次,以後就拉不來了!”李凡搖頭說道,“我琢磨着,是不是可以在學校搞個……樂器生産作坊,咱們也不需要上規模,就是走高精尖的路數,我把石大慶請來,讓他做技術總監和總負責人,從音樂系裏招收幾個學生,咱也别就隻做小提琴了,凡是能做的,都讓他搞……”
“你小子的野心可不小啊!開作坊!這前期投資從哪裏來?”朱家清問道。
“合資,合資嘛!”李凡嬉皮笑臉的說道,“讓石大慶自己帶資來,我知道,他做别的藝術品已經膩味了,也沒啥可以讓他突破的了,現在給他一個新領域,他高興還來不及呢,另外啊,我們這邊出手續,到時候,賺了錢,是不是也是給學校創收啊?至于音樂系最後壯大到啥樣……我說不好,我也不懂,看運氣吧!”
朱家清被李凡這番話說的有些犯嘀咕,“這開小作坊如果這麽簡單,那爲什麽别人不幹?你說的這麽簡單,真要辦成了,發生虧損咋辦?我可是知道合資的性質,雖然前期投資學校不用拿錢,可運作的時候虧損了,那可是要出錢的!”
“咳!老師!您這是咋糊塗了?您忘記當年如何給我們講解‘此一時彼一時’?還有那個對子,‘蔺相如司馬相如,名相如,實不相’,這能一樣嗎?”
朱家清再次被自己的這個學生給忽悠的找不着北了,不過他還是穩定了一下心神,問道,“好,你說說看,你要是說的不對,小心我用戒尺打你的手闆心!”
這打手闆心也是古代學系的一個段子,哪個學生要是胡說八道不靠譜,教授就會拿着一把古代的戒尺比劃兩下,據說,這是該學系裏最丢人的事情。
“哪能呢!”李凡繼續嬉皮笑臉,“開作坊的第一要點就是要有一個牛掰的匠人,普通的肯定不行,這點隻能是上天賜予,想去找或者自己培養都來不及。”
“嗯,這點沒錯!你手上有一個這樣的能人,所以你就開吃吹大氣了!”
“第二,那就是圍繞着這個點,有現代高科技保駕護航!石大慶做出來的那幾把琴爲啥厲害?那可是把許多參數送到校計算中心做過模拟的,把各種音頻的曲線調整到最佳,也是借鑒了當代音響科技的元素!這個一般作坊有嗎?”
“老子明白了,你小子這完全是臨時起意,捏合了各方面條件,想給學校創收啊?到時候,許多相關學科都會攪合進去,是不是?”朱家清的目光清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