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丹發話了,下面辦事的就把劉道源放在這裏的那把琴拿了過來,幾個老家夥一看,都向方丹瞪眼了,那意思是“你說這是把新琴?你忽悠誰呢?”
合着石大慶這些年跟着李凡玩古玩玩玉雕木雕等藝術品,對各種模仿和做舊也成了習慣了,你做出來的東西,棱角分明,摸上去紮手,那誰要誰信啊?現在做小提琴了,他幹脆把做舊的手藝也施展上去了,不僅把内外都摩擦個通透,還似模似樣的做了“老化處理”,他發現,經過老化處理的琴聲音會更純更美,而外在更顯得古色古香。他也沒見過多少古琴,在一些資料上也隻能看個大概,于是,他做的琴幹脆就清一色都是模仿瓜爾内裏式樣的,龍頭、琴碼等等幾乎都一樣,隻有箱體上的一些弧度和共鳴角度做了調整,不仔細看,還真就是一把瓜爾内裏的小提琴,所以,幾個老家夥一看,這不又是一把有年頭的小提琴嗎?
“怎麽?難道我說錯什麽了?”方丹面對幾個老家夥的目光也有些奇怪了,“不過這把琴你們可以随便用,用壞了賠償就是了,我那朋友說,這琴不貴……”
“不貴?不貴是多少錢?”帕爾曼眉毛一挑就問道,随手拿起弓子就開式,他發現幾根弦的音不準,于是又自己進行了調整,随即就是一段花哨的“D大調”開始的演奏,那指法和熟練程度還真不是蓋的,頓時,整個評估室裏都共鳴起來。
“噢!賣糕的!”喬多斯大聲的喊了起來,“老方丹,你這裏到底有多少寶貝?這把琴也是要送拍的嗎?要不要我們也對它進行一次嚴格的評估啊?”
“不不,這把琴可不是送拍的,而是朋友暫存在我這裏的,你們要是想評估我并不反對,不過,這次可是沒有錢的哦,也不會有說明書和申請書。”
方丹狡猾的一笑,把劉道源放在這裏的琴當成試驗品推了出去,然後,他的心眼裏又開始琢磨起另外的事情了,在方丹看來,一切商機都是不容錯過的。
“我們可以不收費,但是,我們是不是也可以把這把琴帶走去給其他人看看呢?反正是你朋友的,到時候,大不了我們付錢給他就是了!”喬多斯說道。
“你們帶走去玩玩可以,可要想拿錢買走是不行的,首先,這琴不是我的,我無權做主買賣,其次,我那朋友說了,這琴用錢是買不到的,所以啊……”方丹掏出手機看了看日曆,“我給你們三天時間,三天後,也就是周末下午送回來!”
幾個老家夥聽罷,立即起身,連跟方丹簽個啥協議都不寫了,拿着劉道源的那把小提琴就走了,方丹也不怕,反正在這個房間裏,那是多方位的視頻監控,全程都有錄像的,何況,這些成名已久的人,是不會幹出那些下三濫事情的。
話說,劉道源這次送到方丹這裏的是幾幅從國内淘到的西方油畫,雖然水平一般,可是卻有曆史沉澱,其中一幅還是畢加索年輕時期的畫作,畫着幾個女人在沐浴,這也是當年還在底層打拼的畢加索爲了生活大量創作的市場應景畫中的一幅,按照當時的價格,不過五法郎。而當時法國在東方可是有殖民地和租界的,據說,在魔都的法租界是所有租界裏最繁華和熱鬧的。那幅《出浴圖》可能就是在那個時候被某個法國人帶到了東方,沒想到被劉道源從破爛堆裏找了出來。
一起的還有兩幅法國當時的畫家伯納爾的幾幅女人畫作,這些都是劉道源從一處要翻修的老建築地下室裏翻出來的,那幢老建築如果不是因爲滋生了大量的白蟻,怕也不會被重新的翻出來,可惜,還有許多東西被白蟻啃的已經看不出是啥東西了,而這個收獲也是辰全集團下屬的某個古建築維修工時接單後的收獲,錢博平不曉得這些東西,可他能找到劉道源啊,以劉道源現如今的水平,初步鑒别還是沒有問題的,果然,被他看出這幾幅油畫的年代。
油畫拿到Y大學那個鑒定公司去做了年代鑒定,确定是19世紀末到20世紀初的東西,而那個時期的歐洲油畫正是向現代派、抽象派、印象派發展的時期,許多畫作在當年看上去荒誕不經,可是到了後世,都成爲非常有名的作品。
對西方的油畫,光鑒定了年代還不行,而要鑒定出是誰的作品,Y大學的那個鑒定中心就做不到了,即便是在國内著名油畫界裏,也很少人能鑒定出來,這還真是術業有專攻,所以,劉道源不得不把那幾幅畫帶到歐洲來,尋找這邊的權威人士對畫作進行各種研究和分析,有時很容易就鑒别了,比如畢加索的那幅畫,可有的畫作鑒别起來就很困難,甚至根本鑒别不出來,成爲懸案的畫作多得很。
爲什麽畢加索的畫作好鑒别呢?這是因爲,畢加索的創作過程非常清晰明顯,同時,他也是靠畫畫發财的第一人,在他之前,那麽多畫家都是窮困潦倒一生,靠畫畫謀生的,要麽是宮廷禦用畫家,要麽是教會裏專門給各大教堂畫壁畫的畫匠,盡管在十九世紀末,二十世紀初,歐洲自由派創作氛圍濃厚,可真正能依靠畫畫就發财的,當時隻有畢加索一人,即便是在今天,靠畫畫成爲富豪榜的還是沒有,能夠混得個光鮮體面就算是不錯了,落魄文人畫家多得是,到哪兒都一樣。
方丹這邊在緊鑼密鼓的準備着秋拍,兩把瓜爾内裏小提琴的消息已經放出去了,消息出去不久,各方的反應就非常激烈,許多抽藏家已經明确表态,要參與競拍,可是他們萬萬沒有想到,與他們做最後激烈競争的不是同行的藏友,而是音樂界的那些頂尖人物,尤其是那些活躍在樂壇上的小提琴名家,他們個人或者樂團都放言,“要不計成本的”參與競拍,尤其是社交平台上出現了那段演奏的視頻後,那也是哈維這個老家夥故意放上去的,弄得許多小提琴愛好者如醉如癡。
之所以讓音樂界大跨度的參與拍賣活動,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哈維公司的官方網站上全文刊登了兩把琴的來曆,并且以大幅篇幅講述了最後死在瑞士的德國小提琴演奏家阿道夫·布什的生平,把二戰前德國活躍在音樂界裏的布什兄弟的故事都扒出來了,還稱阿道夫是被戰争摧毀和耽誤的一代偉大小提琴大師。
按說,這布什家族也是有後人的,你哈維如此的折騰,就不怕人家前來索要嗎?不怕,哈維不僅身後站着好幾個知名的大律師,同時,哈維手上還拿着非常難得的證據,那就是阿道夫·布什在離開德國前親筆簽署的交易合同,合同上羅列了很多項目,有房産和許多有價物品,其中就包括兩把瓜爾内裏小提琴,
盡管會有人說,那是布什在被迫情況下簽署的,不作數,應該推翻,還曆史本來面目,可是,想把這樣的建議做實,落實到具體案例中,可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你想說那些是在脅迫下簽署的,行,你得舉證,如果法官說“沒有證據證明那個交易是脅迫的”,那就意味着這場官司你輸掉了,法官會駁回你的請求。
戰後,也有一些人提出,鑒于舉證困難,應該把凡是涉及到納粹人物的交易全部推翻,無須舉證,可這種觀點被有遠見的政治家給否定了,如果以那樣的理由推翻諸多曆史上的轉讓協議,試問,在德國還有合理的交易嗎?整個歐洲還不全亂套了?一些居心叵測的人還不鬧翻天?這樣的政治風險沒有哪個人原意冒。
所以,戰後,歐洲先後出台了一攬子的協定和法律提案,采用的原則就是“過往不究”,當然,這個過往不究也不是敞開的,而是有時間段的,也就是把二戰爆發,德國占領歐洲與戰前的情況加以區别,像布什簽署的文件就不在被追索的時間段裏,布什離開德國的時候,距離二戰還有五年呢。
劉道源做夢也沒有想到,他給女兒準備的小提琴被帕爾曼等一群“老不要臉”的人給無限期試用了,這些人還很講究的在周末規定時間把琴帶來了,可是交給劉道源的卻不是小提琴,而是一紙“租用”合同,給出的租金幾乎讓劉道源無法拒絕,并且還說,原意作證,劉道源的那把琴也是瓜爾内裏小提琴,隻不過是在後世經過某個高人改良過,從音質到材料,以及老舊程度上都滿足條件。
看着那些老人的表情,劉道源知道,那把琴是拿不回來了,不過他轉念一想,也許這又是石大慶撈錢的機會,于是,扭捏作态一陣後,痛快的簽了字。随即他就把收到的租金打給了石大慶,那可不是一筆小錢,人家是一次性付了十年的租金,也就是說,對方花了百萬歐元買斷了那把琴十年的使用權。
在當今的樂壇上,小提琴演奏家使用的小提琴有兩個流派,一派是斯特拉底瓦裏,這一派留下來的小提琴數量可是不少,據統計,差不多有近700把,可達到達到演奏會品質标準的大約隻有50把左右,許多著名的小提琴演奏家使用的就是斯特拉迪瓦裏小提琴。另一派就是瓜爾内裏小提琴,使用者也不少,有的演奏家往往是同時都有,根據不同曲目挑選演奏用的小提琴。
這些名貴的小提琴如今也都在各大樂團的第一小提琴手中使用,難道說,這些人都很富有嗎?其實也不是,一般采用的方式就是租賃,像找劉道源租琴那樣,在世界上也有一些組織,挂着名琴協會的名号,把掌控的名琴授權給他們認爲合适的演奏家使用,當然,這是明面上的,至于後面有啥……大家都明白,否則,那些協會靠啥維持啊?當資本進入社會後,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角落,音樂也是。
“老劉!你怎麽回事?幹嘛給我劃來一大筆錢?你又幹什麽出格的事情了?你就不怕小老大找你的麻煩?”劉大慶正在與幾個古畫鑒定師預約,石大慶的電話就打了進來,“那筆錢進來容易,可想要退出去很麻煩的,得去審批啊!要不,我按照彙率給你折算吧,我這邊還得去申報項目,隻能在出口的工藝品上加個零了,你也是的,幹嘛不提前打招呼啊,都說你精明,這事辦的不精明!”
“别别,那是我買琴的錢,你給我的那把琴被一群洋鬼子給密了,強行租用,我就感覺好像是在我這裏又搞了個租界,不過給的錢是真不少,我知道你的手藝,再給哥哥我弄一把呗,要不,我那姑娘肯定能把我給撕吧喽!求你了!”
“哈!合着你賣了那把琴啊?又找我要?”石大慶這才算是明白了咋回事。
“沒有!沒賣,是租,給你劃過去的錢是十年的租金!他們倒是想買,可我不幹啊!他們說那是把古琴,應該有至少180年的曆史,我也不知道,反正我是不承認的,在所有的文件上我都不承認那是古琴!”劉道源在電話裏分辨道。
“賣就賣了吧,你不用裝,那玩意比我做山子,做玉石工藝雕刻簡單多了,能賣那個價也不算虧,隻是,你找回來的木料還是不夠完美,我打算自己出去找一圈,這樣吧,下個禮拜我去歐洲,到時候我再給你帶上一把琴就是了!”
“我是真的沒有賣,你怎麽就不信呢!”劉道源感覺自己是躺槍了。
“好好,你說啥都行,電話我挂了!”石大慶也懶得跟劉道源這個話痨繼續掰扯了,挂上電話,他現在手上還有那麽點材料,正給自己兒子做琴呢。
“我說你别挂啊,你不要我給你安排……”劉道源還想繼續白話,可電話裏已經傳來了嘟嘟的忙音,“這個臭石頭,還是那麽犟眼子!放着大錢都不會賺!”
石大慶不知道的是,留在李凡那裏的十幾把小提琴也惹來了麻煩。褚老買去的那把琴是越用越好,廢話,樂器這東西,就像玉石一樣,需要人長期把玩,玩玉的人管那就盤玉,樂器也是一樣,一件新樂器拿到手,得有人經常的“盤”,盤到位了,那樂器發出來的音線效果就會不一樣了,不到三個月,褚老就發現自己撿漏了,手上的這把琴就是賣上個十來萬也是便宜貨,于是,就有人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