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裏人都知道,想要演奏好《梁祝》,除了獨奏的小提琴手水平要高以外,最主要的是要有一把絕對上的台面的小提琴,要不,演奏者的水平再高,提琴不成也是玩不轉,這也是許多樂團裏,不乏高手,甚至能把原創指法玩的提溜轉,可就是沒法拉出去正式演出,根本原因就是團裏沒有一把能上得了台面的小提琴,千萬别小看這個問題,許多一般的樂隊,是真的沒錢去買那些高價的小提琴,不說别的,光是一般般的名牌,沒有個幾百萬也别想弄到,那些地方級的文藝團體,有幾家能具有那樣的财力?娛樂大衆就行了,再往上拱就費勁了。
難道說那些知名的小提琴演奏家都是富豪嗎?也不盡然,高手與俗手之間的差别就在于,高手善于揚長避短,善于自我調節,而且,他們用的提琴本身也是經曆過許多高手名家慢慢調教出來的,其中也不乏有名貴的提琴。
王教授這次玩的更是新穎,《梁祝》本來是一人獨奏的協奏曲,而他卻刻意的把獨奏部分分出了若幹段,讓拉得比較好的學生分别站出來獨奏,這就形成了一個花搭的演奏效果,不同人的手法和領悟不一樣,聽出來的效果自然也不一樣,而那些人使用的提琴更是各具特色,讓許多聽熱鬧的人是大呼過瘾。
表面上這種新的演繹方式很新穎,可是不知道的還以爲那是Y大學音樂系在顯擺他們的提琴,幾乎每把提琴都獨具特色,都是價值不菲的高端産品,這樣的演奏,無異于是在給小提琴打廣告嘛,尤其是在各大院校彙演的時候,弄那麽多音色優美純正的小提琴上去挨個的獨奏,簡直把一些專業人給饞壞了。
就這樣,這個新穎的演奏模式居然還接到了一些演出公司的邀請,請他們去一些舞台上客串,于是,别的學系國慶長假期間都放假了,唯獨音樂系的這群孩子們卻被王教授領着在各劇場和舞台之間忙碌的串場撈外快,弄得整個演藝圈子裏水響,更是讓一些高端的專業樂隊刮目相看,有的壓根就不是去看什麽表演和演奏的,根本就是去看那些小提琴的,還沒等到十月演出季結束,一些人士就找上門來了,提出要高價收買王教授樂隊裏的小提琴,開價就沒有低于伍萬元的。
王教授這次可是不賣了,直接聲稱,那些小提琴全都是非賣品,也不是學習樂隊的資産,他不過是找人家那邊借過來的,隻有使用權沒有所有權。可他越是拒絕,這開價就是越高,弄得王教授心慌了,趕緊去找小李教授商量。
李凡聽後,想了想說到,“第一,那些琴在你們系裏要保管好,我給你一筆錢,這是我們學系之間的拆借啊,你去買一個專業用的保險櫃,每次使用完畢,把琴鎖在保險櫃裏。第二,你回答他們的話很好,可不要把石大師的實情說去去,他現在正忙着修複古琴呢,哪裏有時間分神去管這個實情?第三,作爲獎勵,你最後是可以獲得一把石大師親手做的小提琴。第四,把你們學系原來用的那些小提琴拿過來,讓石大師幫你們弄弄,也許發生點變化也說不定……”
王教授頓時就全盤接受了小李教授的安排,回去跟系主任那麽一彙報,系主任也是高興,這麽多年來,音樂系在Y大學算是個最不起眼的學系,也是爲了平衡一些考生的學分才建立的,雖然,這個音樂系很早就有了,甚至比那些音樂學院建立的還早,可畢竟術業有專攻,這裏的音樂系就是一個誰都明白的角色。
可現在突然冒出了新花樣,尤其是十月演出季的表現,着實讓音樂系在财務上創收了,也算是破了天荒了,王教授是首功之臣,他帶回來的話系主任能不答應嗎?于是,古代學系那邊的錢還沒劃過來,這邊就先去保險櫃營銷公司買了特殊保險櫃回來了,顯然,系主任似乎也另有打算了,其它學系都說王教授這是典型的“傻人有福”的樣闆,想學王教授那樣也去蹭古代學系的關系,可惜八竿子打不着啊,總不能讓體育系的學生也跟着去吧?雖然他們的系主任曾經是小李教授的大學球隊的教練,可那也不成啊,沒有實質性的關聯,當不成“傻人”的。
石大慶終于在修複開工後的第八天,把第一把瓜爾内裏小提琴給修複了。其實,那兩把小提琴主要問題就是開膠了,如果說是木材發生了黴變或者腐敗,那無論如何去修,都不可能還原原來的功能了,隻能擺個樣子給人看了。
修複開始的時候,石大慶上眼一看就知道毛病出在哪裏,爲此,他特别用現代儀器将整個提琴做了一次“探傷掃描”,确定了原來提琴使用的木材都完好,這才想着用什麽法子去修複,同時,腦子裏也出現了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
瓜爾内裏提琴在那個年月,基本上還是用傳統生物膠粘接的,而且,還是用魚膠和皮膠混合的生物膠,拆開并不難,而清除這些膠水殘留物可是費了老勁了,完全是石大慶用手工一點點的摳一點點的細磨出來,既要把殘渣清理掉,還不能傷到原來的木質,說到底就是要細心加耐心,要有水磨工夫的看家本事。
爲了達到李凡說的修舊如舊,在複合的時候,石大慶也用的是傳統的生物膠,他專門找了最好的牛皮膠、魚膠和骨膠,按照揣摩出來的比例慢慢的熬,經過不斷的試驗,找出最佳的配比,然後才慢慢的刷抹在經過清潔處理後的底闆和邊框上,用最原始的固定夾把黏合的部分夾緊固定,爲了避免那些夾子留下痕迹,稍微黏合的牢固點後,石大慶就把夾子一個個的拆下來,改成用重力沙袋替代,這種方式一般人是不懂和不知道的,解釋起來,那完全是力學上的知識。
經過這樣修複,提琴基本上是可以使用了,石大慶自己不會調試樂器,還是把王教授給叫過來,找來上好琴弦,一根根裝回去,然後,拿起弓子就拉,乖乖!這音色,把王教授給吓得差點将琴掉到地上,太渾厚古樸了,太令人不可思議了。
這古琴的特色還真不是蓋的,許多人不明白,爲什麽保存下來有年份的小提琴的聲音爲什麽那麽獨特,其實,就是因爲制琴的木料随着時間流逝而逐步固化,這種特殊的固化是在老化和氧化的漸進過程中實現的,使琴體逐步形成獨有的振動特征,而這種振動又穿梭流轉在共鳴箱裏,底闆和圈壁也是一樣。甚至面闆也在其間參與共振,最後和諧的從共鳴箱中飄出來……歲月對樂器的洗禮與精進,就如醇酒一樣,隻要沒有腐敗和爛掉,那是越久越淳越久越香。
音樂系的第一小提琴手被請到修複室,在那裏演奏一曲最體現小提琴音色和技巧的《流浪者之歌》,王教授親自在一旁伴奏鋼琴,頓時,那美妙的聲音在維修室坐在的樓層裏響起來,沒有麥克風,沒有電子擴音,整個聲音有一種貫穿力。
早就準備好攝像的古代學系學生,及時将這一時刻錄制下來,随着音樂系學生在那裏演奏,周圍鴉雀無聲,大家都在靜靜的享受着音樂帶來的美好和感悟。
當天,這段視頻被李凡剪輯了一下後就發給了哈維,哈維看到那段視頻後,激動的滿眼都是淚花子,因爲,他在這邊也考證出了那兩把琴在二戰前的歸屬是誰了,那是當時在國際上都很有名的阿道夫·布什曾經使用過的兩把琴……
說起這阿道夫來,音樂界的人基本上都知道,這是在二戰前夕非常有名的小提琴演奏家,兄弟三個都是搞音樂的,另外兩個是指揮家,而阿道夫卻是一個小提琴演奏家,他們雖然也姓布什,隻不過與後來的美國總統布什的姓氏無關。美國總統布什的祖籍根據紀錄是愛爾蘭人,布什這個姓氏英語的意思是“灌木叢”,當然,如果追根溯源,也有可能是從當時還很散亂的歐洲大陸飄過海峽去的愛爾蘭,誰說得清呢?何況在文藝複興的初期,還沒有德國呢,散布在歐洲中部的是一群大大小小的公國,人們的姓氏也是在文藝複興後才開始胡亂起的。
二戰之前,由于從美國引發的世界性經濟危機,造成了歐美經濟的大蕭條,也正是這個曆史背景,使德國納粹登上了曆史舞台,而納粹對各種自由人士的打壓是前所未有的,因此,阿道夫·布什在1934年就去了瑞士,并于第二年加入瑞士國籍。他走的時候,并沒有帶走自己心愛的小提琴,最後,這兩把小提琴落到了以貪婪聞名的納粹頭目戈林的手中,不過,當時的戈林還不敢公開的四處搜刮,而是讓自己的一個侄子幫他收藏起來,而那個侄子阿爾伯特就在漢堡開工廠。
許多人不知道戈林其實是有五兄弟的,他的父親前後有兩任妻子,兩個妻子都生了五個孩子,同父異母的大哥比戈林可是大了不少,當戈林在德國政壇上呼風喚雨的時候,對家族裏人也是照顧頗多的,阿爾伯特就是其中之一。
那邊查清楚了小提琴的出處,這邊就修複了,這讓哈維興奮不已,他立即就把視頻上傳到了社交網站上了,一下子就引起了轟動,在歐洲,一般民衆都能拉幾下小提琴的,而專業的更多,跟在帖子下面的就是不斷的詢價問價,至此,哈維知道,自己這次又撿到寶了,爲了能夠親眼看到修複後的小提琴,哈維再次飛到了燕城,急火火的找到了小李教授,他要親眼見見修複的大師、
石大慶可是沒功夫在李凡這塊小地方泡蘑菇,修複完畢後,人家轉身就離開了,走之前,還讓李凡幫他再去弄點做提琴的木料,至于工錢……他不要。
對此,李凡也沒法拒絕,隻能給劉道源加單,讓劉道源再照原樣買回一批。
進口的材料還沒有到,石大慶突發奇想,從自己的材料庫裏找出了一塊大小合适的陰沉木,用這塊陰沉木做底闆,然後又去各大木材場去搜羅材料,挑了幾根他認爲不錯的雲杉、楓木和巴西蘇木回來,用這些國産材料在家裏弄出了一把小提琴,由于是自己做的,也沒啥顧忌,按照自己的想法上漆,雕琢,整個琴看上去古色古香,十分的搶眼,可是石大慶自己不會拉琴,也試不出好壞來。
最後,石大慶還是把王教授從燕城叫了過來,王教授上眼一看就驚呆了,跟着一拉,音色相當不錯,非常優美深沉,一點雜音都沒有,可是拉了一會就受不了了,原來,那陰沉木太重了,累得他脖子疼,手臂也因爲要托着沉重的琴身而影響了手腕上的指法,這樣的琴……的确不錯,可太重了,至此,石大慶才算明白了,爲什麽小提琴要用那種木紋緊密卻質量很輕的楓木了,如果手裏拿着的小提琴太重,那肯定是會影響演奏者的各方面協調的,最後,那把陰沉木的提琴隻能放在櫥窗裏擺着了,畢竟,太另類了,太不靠譜了。
哈維樂颠颠的接受了修複好的二把瓜爾内裏小提琴,不過這次他不能随身帶回去了,李凡是堅決不允許,開玩笑呢,一個年逾花甲的老頭子,雖然帶着價值2000萬歐元的小提琴?不怕打劫啊?萬一出了岔子怎麽辦?不管老頭是如何的磨叽,李凡那邊直接将小提琴交給了特殊押送公司,還投了巨額的保險,最後才把提單交給哈維,然後給了哈維一張賬單,老小子,付錢!别想占便宜!
哈維那邊人還沒到家,各種信函已經堆滿了他的辦公桌,幾乎全都是請求協商轉讓小提琴的,有維也納愛樂樂團,柏林愛樂樂團,美國紐約愛樂樂團等等。
在當今風行伊妹兒郵件的今天,發出正式的紙質函件已經被公認是最正式最尊重的一種交往模式了,這也許是一種文化的返璞歸真,那種用打字機打印機打出的信函,能讓發函者最後正式簽個名字就算是不錯了,就這,那個喜歡胡說八道的川普還經常要擺擺架子,拿着筆在鏡頭下上下劃拉,說那是美術花體,鬼信。
可要是文化人之間親筆寫信,落款蓋上自己的徽記,那就傳統的不得了啦,而在發給哈維的信函中,柏林愛樂樂團的藝術總監兼首席指揮西蒙·基裏爾和第一小提琴手巴格利聯名給哈維寫了親筆信,一切都是“手工”的,太正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