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也不是廚師,我能給你菜譜是因爲我知道哪個廚師懂得去做菜。”此時,在哈維眼前的紙上已經出現了“萬丹公司”的字樣,這是李凡一步步的引導哈維在對付臣切爾,“你可以去找在漢堡建築行業裏非常有名氣的‘萬丹公司’,不可否認,那是一個非常高明和有技術含量的廚師,你完全可以對他們下令。”
臣切爾在電話那邊如夢初醒,“好的!你的建議非常好,請幫我聯系他們。”
哈維面前的紙上再次出現了“no”,他對着畫筒隻好歎口氣說道,“在這個特殊的情況下,還是你或者你的手下自己去落實比較合适,我出面是不合适的。”
“那麽作爲推薦人,你該知道這裏面的連帶責任吧?我希望你承擔起來。”
臣切爾說到底還是政客,他與哈維的這通對話,表面上是“求援”“求助”,而根上還是爲了推脫自己的責任,他的這句話總算是露出了最後的獠牙,哈維就是再木讷和單純,到了此時也明白了爲什麽李凡不斷的給他提示的真實含義了。
“你真無恥!到了這個時候,你還在想着其它亂七八糟的事情!要不是看在漢堡市裏幾百萬公衆的生存安全上!我都懶得搭理你!想要保住自己的位置,你最好是抛棄你那套在官場上求生存的套路,紮紮實實的去爲民衆辦事!我保證,如果你還要按照原來的思維模式去做事,你一定會丢掉自己的政治前途,沒有任何機會可以讓你解套的。反之,你或許會有一個好的結局,一個讓公衆能夠理解你并繼續支持你的結局,這是你要面臨的選擇,不是我,提醒你,好之爲之吧!”
話說到這裏哈維幾乎就是在逼臣切爾了,他也不跟對方繼續糾纏了,說完話後就直接挂斷電話。這樣的狠話,要是在華人圈子裏,往往是傷感情了,可是在歐洲人的概念裏,壓根就是平常事,友誼在歐洲人的價值觀裏都是明碼标價的。
被丘吉爾普及的那句格言,“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隻有永遠的利益”,其實是真正體現在民間的,這句話最早就是來自民間,那是英國作家本傑明·迪斯雷利說的,“沒有永恒的朋友,隻有永恒的利益”的翻版而已。
放下了電話,哈維的眼神盯着李凡,他沒有開口,可李凡知道眼神的意思,“我執行了你的指令,你總得給我一些解釋吧?雖然最後我明白了一些,可還有地方需要你給我解釋,我不明白,你是怎麽一開始就知道臣切爾是在設套的。”
“你不用那樣看着我,其實,你不太懂得你們西方的法律,如果你接手,你不是在幫臣切爾,而是把他推向倒台的深淵,他之所以那樣求你,其實是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沒有深思熟慮的一種臨時急智,深想下去,即便是這次救險完全成功了,他也肯定會被政敵抓住操作中的許多問題,最後結局肯定是下台。”
李凡慢慢的說出了解釋,“這還隻是政治上對他不利的操作,他以爲簡單,可事後被人翻出老賬來,卻是最麻煩和最不科學的選擇,而你即便是将兩人的對話錄音了,最後拿出來做證據,那隻能證明他在關鍵的時候喪失了原則。”
哈維聽到這裏似乎有些明白了,這個事情的起端是離不開哈維考古公司的考古項目的,而到最後,還是哈維公司出面去解決洩漏危機,即便是有市長的強令,有項目結束時的各種交接報告,哈維公司最後還是無法逃脫事件中與洩漏的關聯。
“臣切爾是老牌的政客,不過這次他是疏忽在先,忙中出錯在後,他以爲拉上你做墊背的,最後犧牲掉你這個公司,他就可以涉險過關。其實他想錯了,錯的離譜,政壇上可以有推诿和甩鍋,可大家都要按照一定的基礎和原則去幹,像他這樣不顧一切的去提前設計,你看不明白,他的那些政敵會看不明白嗎?”
“你是說,臣切爾在如此緊要關頭還在想着個人的利益得失?”
“事實就是如此,他是政客,不是慈善家,沒有了政治前途,他就是個普通人,甚至連普通人享受的安靜晚年都得不到,畢竟,法律和一些機構最後會追責的,他那樣操作完全是自尋死路!”李凡斬釘截鐵的說道,“首先,是不合法,讓一個非專業公司負責最後的排險,又沒有經過論證,你又沒有任何那方面的資質,請問,到時候誰會爲你辯護和解釋?哪個聽證會會幫你解脫‘濫竽充數’的行爲?你以爲那個時候消防局的人不會落井下石嗎?那你就太單純了。”
哈維聽到這裏,已經是冷汗涔涔,他還真沒有去細想整個事件裏的彎彎繞繞。
“其次,你的公司将要損失一大筆錢,這個錢你根本就拿不回來,不叫你倒賠就算是老天開眼了,而跟着沾包受連累的是萬丹公司的老薛,不過老薛不會像你這麽傻,在這個裉節上你去找他幫忙,他肯定會拒絕,我們華人在外謀生,腦子裏的想的要比你們多得多,否則,根本無法在你們那樣的價值觀夾縫中生存!”
“我爲什麽會損失錢?難道說市裏不出搶險的費用嗎?”哈維疑惑的問道,“你不要把我們的體制想得那麽不堪,在市裏是有這樣的緊急開銷的,任何一個市财政,都會預留發生意外的緊急處理預算,即便是不夠,也會申請議會批出新的撥款,對此,我是有信心可以拿到最後的工程款的。這個你說錯了!”
“呵呵,你憑什麽去拿?你不是工程實施的主體,不過是個過手的中間人,你不具備處理緊急事件的資質,這筆開銷誰會批給你?事情結束後,你和臣切爾都将面臨沒完沒了的質詢,都要盡力的洗脫自己的責任,誰還在乎這錢如何給?你拿不到錢,老薛那裏就麻煩大了,他該找誰去要?直接找市财政可能嗎?畢竟市裏沒有與他直接發生聯系,找你要,你是不是就得自己掏腰包了?”
“這樣看來,我還真是要預先替市裏先支付給萬丹公司款項。”哈維說道。
“你要是支付了,那麽你就坐實了自己在事件中的責任,許多人會問你,不是你的責任你爲什麽要去付錢?”李凡說到這裏自己都笑了,“這就好像遇到碰瓷的了,你本來是做好事,做善事,可一些人就會那樣問你,不關你的事,你爲什麽要插手,你說自己是良心發現,說自己是善舉,對不起,人家不信,尤其是在你們西方,沒有任何利益的驅使去默默的做善事,公衆是不接受的,除非你一開始就打着做慈善的招牌,這就是那些富豪和政客們做一點事情就喊得震天響的道理,誰不怕自己花了錢還要被賴上各種各樣的奇怪質問啊?說到底,在西方的價值觀裏,利益至上是核心,你們認爲,沒有利益就不會有一切行爲,甚至你們多次的質疑我們,懷疑我們,哪怕最後證明了我們的清白,你們也會用上帝派你們來做解釋,這就是你們那邊的社會形态,不是嗎?我爲什麽跟你們做事那麽小心?因爲我吃過虧,因爲我太了解你們了,想用‘與人爲善’跟你們解釋,你也許會信,可是絕大多數的歐洲人是不信的,他們會覺得那是神話裏的故事。”
話說到這裏,哈維總算是明白了,自己剛剛又差一點掉進坑了,到時候,自己不僅要賠錢,還要受到輿論和官方的各種指責和指控,到時候很難脫身。
在西方,當顧問,當幕僚是安全的,說的一切和設計的一切,都可以不作數,所有行爲是當事人自己去決定,這也是爲什麽西方的咨詢機構和各類顧問格外多的道理,名義上是提供深入研究和獨立見解,而實際上就是出謀劃策,但不負責。
其實,在華人曆史上,這樣的機制也是有的,比如幕僚制度,在古代,官越大,其幕僚越多,可不是影視劇裏描述的隻有一人,比如晚清四大重臣之一的張之洞,他的幕僚班底就很齊全,有各方面的人才,遇到大事還會到一起讨論。
如果哈維是臣切爾的智庫班子成員,哈維怎麽去說去做都無所謂,可哈維不是,是關聯一方的法人,這就讓哈維的身份很微妙,稍有不慎,哈維就會弄成關聯人,最後搞成黃泥巴掉進褲裆裏的蠢事,搞不好整個公司都要搭進去。
臣切爾坐在車裏,看着已經被挂斷的手機,腦子裏飛快的轉動着,他猛然明白了哈維的意思,“這個事情還真是不能有哈維去辦,辦了,自己不就說不清了?哎呀,圖省事的想法在任何時候都要不得啊!”想到這裏,他慶幸的拍拍腦門。
思路清晰了,接下來辦事就有譜了,他立即讓代理消防局長佐格爾聯絡“萬丹公司”,他告訴佐格爾,可以利用緊急狀态法裏的相關條款,直接征用萬丹公司,讓對方不可拒絕。同時,臣切爾把從哈維那裏得到的解決方案發給了佐格爾,他讓佐格爾對外宣布,這是消防局研究後提出的新方案,要大造聲勢。
薛萬錦那邊其實早就得到了李凡傳給他的方案設計了,在細節上可是比臣切爾那裏的豐富多了,也做好了準備工作,由他直接帶隊等在公司裏。隻等着市裏來找他們了,薛萬錦現在滿腦子想着的就是該要多少錢才合适,而這點,李凡沒有給他任何提示,老薛心裏罵着李小哥這次不夠意思,賺了錢不分給他。
李凡當然知道這老錢串子的秉性了,他是故意不說的,說了,性質就變了,現如今,李凡幹得可都是光明正大的慈善,要是說了要多少錢……他覺得不合适。
佐格爾看到方案後,也覺得匪夷所思,細看下來,還真是靠譜,可回頭再看看自己這邊,消防局裏絕對不會有人能想出這個點子來,怎麽辦?而市長臣切爾明确的暗示自己,這個方案要出自消防局之手,看來這個功勞自己不要都不行。
佐格爾可是比前任局長菲格爾的心思正面多了,這樣的事情,要是菲格爾在,那會毫不猶豫的成爲消防局的一個“豐功偉績的裏程碑”,可佐格爾卻是想着白拿市長的功勞不合适,他已經想好了最後的說辭,到時候就說是受到市長提醒的啓發,在市長的指點下最後搞出了實際方案……想好了這些,他在已經打印好的方案上簽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後才讓手下去找“萬丹公司”下令。
“你們怎麽才來啊?再晚點都耽擱老子晚上吃火鍋了!麻皮的,一群傻瓜!”
一見面,薛萬錦就用漢語随口打哇哇,他知道自己的翻譯是不會直接告訴對方的,在他的眼色下,翻譯兼秘書兼女婿的趙嘉耀在那邊客氣的與對方寒暄着。
“董事長,他們是直接下令的,要征用我們。”趙嘉耀搞明白了那些人的來意後,接過了一張公文紙,“要求我們立即去那個山坡下實施緊急工程,他們帶來了一個實施方案的草圖,我看了下,比你手上的差遠了,許多細節都沒标出。”
“那個不重要,重要的是最後給我們多少錢?你直接問他們,能給多少?”
好嘛!薛萬錦在這裏又犯了經驗主義的老毛病了。華人談生意,大多數人喜歡直來直去的談,即便是有一些人喜歡拐彎抹角的去說,那也是以爲不确定因素太多,本身就在猶豫和誘惑之間徘徊,如果是闆上釘釘的事情,那就是明碼實價,如果是雙方都明白的事情,那就是你來我往的砍價,照着腳後跟砍,不信,去菜市場看看那些大媽們是如何跟菜販子砍價的,你就啥都明白了。
可是西方人卻是恰恰相反,他們在報價和砍價上與我們不同,要麽是非常簡單的“噎死;撓”,要麽就是列出一長串的困難和理由,表示自己接不了,于是,另一方就不斷的開始升價,到最後,賣家得到了心目中的價格,還會裝出很無奈的樣子,說出“我實在是被你的真情打動了”“我實在是勉爲其難”等等屁話。要論做人的虛僞,西方人已經不能叫虛僞了,那是他們生活中的習慣,尤其是商人和政客,符合自己利益的就是好朋友,就組織這組織那,一旦覺得自己吃虧了,那就會立即退群,宣布絕交,說對方辜負了自己的期望,做了不該做的事情,等等,要是雙方默契了,那關聯和生意就沒了,要是雙方不默契,那就法院見。
“我們董事長需要知道,最後的費用找誰報銷!”趙嘉耀可不是大老粗的薛萬錦,他的話問的很委婉,“按照你們的設計施工,花費可是不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