隧道裏的氨氣壓力增大,也加大了向附近河流滲透的流量,在河邊找到交彙點的地方,李凡專門安排人定時到那裏去檢測,水中氨的含量上升的速度很快,對此,李凡也是正式行文給了哈維,點出了那裏的風險并不小,抓緊時間上報。
謝偉長那邊的工作也有了眉目,在那些儲液罐上,他們總算是找到了備用閥門口,那裏的閥門情況要比主閥門好得多,而這些備用閥門的位置幾乎都在頂部,這就使那些閥門的腐蝕要遠遠低于在下部的主閥門,畢竟,無論液化到什麽程度的液氨,都不可能把整個儲液罐裝滿,必然會有空間在罐内,而這裏是氣化的氨氣,氨氣和液氨對物質的腐蝕程度有差異,這就是頂部的排氣閥保留尚好的原因。
得知了這個消息,李凡心裏舒服了很多,其實,他一開始就不該去擔心,在向儲液罐裏灌裝液氨的時候,必然要将罐内的空氣進行排放或者抽空,那是不可能與液氨進出口共用一個閥門的,這也說明李凡在化工生産方面還是有不知道的地方,細想起來也屬正常。李凡知道化學課上說的,而實際生産他沒去過啊?
掌握了詳盡的信息和資料後,下面的方案提出就不難了,鑒于要從儲液罐的頂部向外抽氣,不可能直接抽送液氨的條件,李凡提出了兩個方案讓哈維選擇,一是直接抽氣,在地面上再加壓,将氨氣壓縮回液态,然後灌裝到專用槽車裏。第二個方案是,頂部出來的氨氣先經過一個水池,利用氨速溶于水的特性,使水池裏的水變成氨水,再把氨水直接抽上地面,最後裝入氨水槽車。
兩個方案各有優缺點,氨水的好處是可以直接銷售給附近的農場主,使他們直接獲得便宜的氮肥,缺點是,這需要大量的淡水灌入,雖然下面本身就有一個當年混合氨水的水池,還有順着豎井鋪設的水管下行,可是,這水管能不能用全在未知,還要繼續進行檢測,這無疑又增加了時間和工程難度,在時效上不劃算。
另一個方案是在地面上要臨時搭建一個增壓站,在技術上難度不大,有點是可以快速的将下面儲液罐裏的液氨抽上來,甚至無須用什麽專用泵,僅僅是液氨轉化成氨氣的壓力就足可以将下面的氨氣頂上來了,到了地面,再使用大功率壓縮機進行壓縮,随即灌入專用槽車即可。速度快,效率高,缺點是,要在豎井裏重新安裝高強度特殊管道,在實施的時候要申報各種相關批準手續,灌裝的液氨要送到原意接納這些化工原料的企業裏去,在這裏最難的是最後那個要求。
德國,有着世界上排名靠前的重化工企業,而且規模相當大。這些化工企業一般都遠離居民區和其它工業區,大多數是獨立存在。可是你在德國的公路上卻很少看到大批的槽車運輸,關鍵就是,在相關聯企業間,一是化工企業一般都集約在特殊的工業園裏,二是關聯的企業間使用最多的是管道連接而不是要用槽車運輸,德國人如此設計也是将安全風險降低到最低,哪怕是出事,也就集中爛在那一個地方,同時,相對集中的化工企業間由于運輸成本的降低,也是獲益多多。
可是現在,哈維發現的這個曆史遺迹,距離附近的化工區最近的也有80公裏,這就很麻煩了,就算是有企業原意接納,可這麽遠的運輸審批手續……那可不是漢堡市長臣切爾一個人就能說了算的,也不是漢堡市議會投票就可以決定的,得廣泛征求意見,得報聯邦機構審批,程序,還是程序上的麻煩。
漢堡市不過是巴掌大點地方,管的區域不過750多平方公裏,還沒有我們一個縣的面積大,化工園區肯定是遠離居民區和鬧市區,而且,一下子出現這麽多的液氨,對市場的沖擊就不是一個簡單的事情,要知道,在西方的體制下,自由競争是建立在企業的高度計劃的基礎上的,也就是說,整個社會是自由競争的,而各個企業爲了能在競争中獲得優勢,必然是高度優化和嚴密測算的,這個平衡一旦打破,市場上就會動蕩,行業和相關連的其它行業也會發生變化。
下面的事情是搞清楚了,方案也做出來了,哈維向臣切爾和市議會的相關委員會做了報告,最後怎麽弄,不是哈維說了算的,他總不能把地下的那些液氨全部抽上來放在地面上等着上面批準吧?可是誰也沒有想到,上面居然開始扯皮了。
那個消防局長對送來的報告看的還是很仔細的,當他發現地下儲藏室的危險已經降到最低,剩下的就是把氨氣抽出來的事情後,大大的松了一口氣,可是最後到底采用什麽方案,他可不能一句話就決定的,按照程序,他下令消防局下屬某研究所對幾個方案做出評估,必要的時候要在實驗室裏建立模拟模型。
市議會也因爲警報解除,對方案的讨論也就不緊迫了,而市長還對外發布了“險情已經獲得了極大的緩解,最後解除方案正在讨論中”的言論,他們都疏忽了報告裏“風險依然存在,尤其是在隧道與運河結合部的險情比較麻煩”的描述,而這段話下面是劃了重點線的,可上面的人都認爲這是哈維爲了催促辦事而故弄玄虛,他們認爲,那裏的氨氣已經被惰性氣體給包裹住了,是安全的。
也正是這些談話,當天的股市再次暴漲,可誰都不清楚,市長臣切爾說的那麽好,可什麽具體事情時候幹?誰去幹?怎麽把那個危險徹底的解除?
坦白說,李凡能夠幫哈維的也就是這麽多了,剩下的程序得哈維自己去走,下面的工程已經告一段落,剩下的事情李凡可是沒有辦法“獨斷專行”,隻能等哈維那邊了,既然如此,李凡幹脆帶着謝偉長和吳家兄弟出去“休假”了,他們也的确需要緩口氣了,長時間緊繃的神經需要放松放松,在李凡的建議下,幾個人去了西班牙觀看F1方程式汽車比賽了,順便到海邊去吃海鮮。
而那些一起來的在地面上好輔助的學生,也被李凡放了大假,想在周邊轉轉就去吧,想去啥地方見識見識的,去吧,想去參觀古代城堡的,去吧,想去購物,去吧,爲了方便大家的出行,李凡還找薛萬錦要了不少歐元現金發給大家。
即便是這樣,李凡還是給了哈維一個時間限定,如果哈維這邊在半個月内還沒有消息,他和他帶的隊伍就要回國了,都是忙人,誰也不會在這裏閑呆着。
李凡沒有想到的是,半個月過去了,哈維那邊還是沒有把手續辦下來,整個事情沒有絲毫的進展,他和哈維都忽視了德國官場上疲沓和敷衍的水平,原來急火火的事情,由于現在暫時沒風險了,頓時就變成了扯皮拉筋相互推诿的事情,對此,李凡沒想到,可也不關心,幹脆帶着隊伍直接打道回府了,
你們德國人愛扯皮就扯呗,反正李凡早就通過薛萬錦給劉道源發出了信号,劉道源得到了小老大的信息後,一改口風,讓霍夫曼立即在股市上把哈維公司股票抛出,雖然不是在最高位,可已經獲利不少了,就這,劉道源還大言不慚的說,“做人不要太貪,見好就收吧。”這小子的臉皮現在可是越來越厚了。
米爾頓也從魏沈生那裏得到了指令,他可不像霍夫曼玩的那麽技巧了,直接的幹脆的把手中的哈維股票“清倉”了,有他這個大戶頭這麽幹,哈維公司的股票再次開始狂跌,沒有任何征兆的狂跌,昨天一群股評人還在那裏對哈維股票吹水,說什麽地下的發現增加了哈維公司的固定資産,增加了可信度,增加了可以變現的諸多曆史文物,等等,天花爛墜的吹,可轉天哈維公司股票就狂跌。
如此打臉,也讓一些圈内人說哈維股票就是一個“怪胎”,股評人誰碰誰倒黴,甚至認爲,哈維公司在考古的時候一定是碰到了某些神學的“詛咒”了,有沒有打開潘多拉盒子也說不好,一切股市的規律在哈維股票上都不适宜。
這次霍夫曼精道了,他也不問劉道源了,得到劉道源抛出的指令後,連同自己手上的可流通股全都扔了出去,一開始還半遮半掩的,等到米爾頓加入抛盤後,哈維股票在短短的三天裏暴跌了80%,雖然還算不得是垃圾股,可是那股價是真的叫人沒法看了,證券管理機構連續三次發函,強令哈維公司和上市推薦商入場護盤,對此,哈維幹脆不理,老子沒錢,現在都壓在那個工程項目上了!霍夫曼更是不理了,叫我護盤行啊,你們給錢啊?我是想融資護盤,可我的信用等級不又在被質疑嗎?那些評級公司不又在找茬嗎?我心有餘力不足,抱歉啊!
股市裏發生的嚴峻局面對哈維倒是無所謂,老頭知道,那些都是虛的,現在下面已經被李教授給弄得很安穩了,無非是等到上面的人把皮扯完了,事情也就告一段落了,不扯皮,還要議會幹嘛?老頭幹脆也去自己的别墅裏休息了,工地上的事情,你們愛咋咋地,反正許多監管的項目已經移交給當地消防局了。
在講規矩的德國,許多程序明知是不合理的,可也必須執行。李凡查明了下面的情況後,寫出了詳細的報告,提出了解決方案後,事情就與他們無關了。尤其是利用惰性氣體對下面的氨氣進行壓制後,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已經解除了那裏的警報等級,換言之,原來可能是紅色警報,現如今最多也就是個黃色的。
險情緩解了,原來給哈維公司的所有授權就自動解除了,沒有了這些授權,哈維就得按照普通的程序去處理,豎井和周圍的監視工作自然而然的交給了警方和消防局,原來的安保人員也撤離了,哈維公司已經轉入常态管理。
李凡還是厚道的,在這些天的時間裏,将收藏室裏絕大部分東西都給哈維拿上來了,就連那架鋼琴,也在惰性氣體壓制後,李凡帶着吳家兄弟在下面把鋼琴切割成小件,一塊塊的搬了上去,讓哈維最開心的是,在收藏室的最裏面有幾個皮革箱子,裏面放的全都是油畫,具體是誰的一時半會還不知道,可是,在那裏足足有五十多幅沒有裝裱的油畫,這可是一個修複工程很大的活計。
讓哈維興奮的是,在一個特制的木匣子裏,還有一頂不知道是哪個公國的王冠,上面鑲着各種顔色的寶石,由于年代久遠和時間長久,或者是收藏者不善保管,看上去烏梅照眼的,可李凡告訴哈維,那個王冠修複後是一件難得的寶貝,起碼在德國的博物館裏應該是有一席之地。對于哈維來說,這就是文化,他很是高興和興奮,同時,他也決定,那個王冠暫時先存放在公司保險庫裏,等到這邊的事情都了結了後,他再拿出來進行修複,一旦确認了身份,再拿出去送拍。
有了這些東西墊底,哈維壓根就不在乎股市上的波動,而且在他看來,他的考古活動可以結束了,至于發現的化工殘存的事情,與他考古公司無關,報告寫了,也交上去了,怎麽弄,那是市長臣切爾的事情,讓我去幫忙可以,讓我再去主持負責是不可能的。他的這個态度得到了菲爾德的支持和肯定,所以,哈維也随着李凡他們的離開自己給自己放假了,老頭子最近也的确是累壞了。
不過哈維在臨走時還是寫了一份報告分别遞交給市長臣切爾、議長菲米爾特和消防局長菲格爾,在報告裏特别提到地下隧道與附近運河的危險關系,還标明,那個被自己發掘的地下室的實際海拔高度是比其它地方高的,也就是說,當年修建的火藥廠也好炸藥廠也好,是修建在當時漢堡市裏少數的幾個山包上的。
漢堡地區地處易北河等河流的入海口附近,整個城市是在河流、湖泊和交錯縱橫的沼澤地帶裏的,因此,也被稱爲靠近波羅的海的威尼斯,市内的橋梁衆多,河流多,又處在入海口的下遊,必然就會有沖擊而形成的土山包,而哈維發現的地下室遺址就是在一個土山包上,說起來豎井向下有一百多米,可實際上的海拔高度還是在海平面上的,否則,地下室裏的隧道也不會向下通向運河了。
可是,哈維的這份很重要的報告交上去後就石沉大海了,沒了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