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這個臨時的鑒證點,結果就是,方丹那邊在開拍後,一件件原來已經固定的拍品亮相在拍賣會上,而間中就會有那麽一兩件沒有登錄在拍賣目錄上的東西出現,極大的調解了現場的氣氛,使得拍賣競價大大的提速了,對于傷皮不傷肉的加價,許多買家非常果斷的接納或者放棄,而拍賣師也受到方丹的指示,整個拍賣節奏也加快了,沒有一般拍賣會上的那種爲了獲得更高競價而搞出來的各種誘惑性語言和拖沓時間的噱頭,往往是競拍到了後面,達到了預期的價格後,拍賣師就果斷的開始讀秒,這讓一些還在猶豫的競拍者壓根就沒多少時間去想了,你要麽買,要麽放棄,然後拍賣師很快就進入下一個物品的叫賣,場面很滑稽。
開始還有幾個買家認爲這是拍賣公司在玩“欲擒故縱”的手段,逼迫一些資深競拍者出高價,可他們在猶豫的時候,那些腦筋靈活的“黃牛”買家卻是如魚得水了,紛紛中标,然後立即在網絡上發出消息,有的競拍下來還不到一分鍾就在網絡上與另外的收藏者“私下裏”成交了,當然,這裏面不乏其它大拍賣公司雇請的“探子”,明顯是好東西,一些人沒把價錢叫上去,那些“拍探”們要是不趁機撈一把,給自己賺點零花錢,給公司創業績,他們就别在這個世界上混了。
等到幾個資深的藏家醒過夢來的時候,他們才發現,今天上拍的東西裏還真有好東西,不能再猶豫了,于是,拍賣的進程加快了,可擋不住這次送拍的物品太多了,多到了比目錄上多出近一倍,這樣下來,拍賣時間就拉長了,眼瞅着就到了吃午飯的飯點兒了,可拍賣會上還在不停的上新東西,上的東西越來越勾引人,讓一些藏家欲罷不能,尤其是來湊熱鬧的華人,而這次易世攀就是其中之一。
經曆了人生中數次的大起大落,易世攀已經變得很淡定了,聖誕節前,他圓滿的完成了各大零售商的訂單,于是,一群零售商特别獎勵了他一張豪華郵輪的歐洲旅遊,偏偏在郵船上,又收到了方丹拍賣公司發出的邀請參與競拍的廣告,看着這家讓他差點要去自殺的拍賣公司廣告,易世攀又有了想去看看的想法。
這都過了飯點啦,卻推出了一個新物件,拍賣師在上面帶着極度誘惑的口吻說道,“青銅大盤,經專家鑒定,暫定爲蒙元早期作品,起拍價格五千歐元……”
拍賣師的話音還沒有落,下面舉牌的人就此起彼伏了,價格是一路上揚,短短的三分鍾内,競拍價格已經超過了五萬歐元,就在這個時候,易世攀舉起了牌子,嘴裏喊出了十五萬歐元的價格,頓時,全場寂靜了,這樣的跳空報價在拍賣會上很少見,這是一種完全不想糾纏,一錘子砸到底的競價,拍賣師大喜過望,很快就以這個價格把青銅大盤給了易世攀,旁邊的一些人都用怪異的目光看着他。
一個媒體的小記者湊到易世攀身邊,小聲的問道,“如果我沒有記錯,去年的那個青花大瓶最後也是落在你的手上了,據說是砸在手中了,最後尋求接盤俠換手你才度過一劫,今天你再次出手,難道說這裏面又有故事?”
“哈哈哈……”易世攀見這小報記者能如此刨根問底,顯然是有人給他爆料,事前做了功課的,他想起這一年的跌宕起伏,沒來由的就笑了起來,“沒錯,你說的一點都沒錯,可是你知道不知道在我們華人中有一句成語,叫着‘三翁失馬焉知非福’?表面上看,去年的競拍我上當了,可實際上卻不是,那是我們老祖宗的東西,我們華人得拿回去,這是其一,其二,當我想投機賺錢的時候,我失敗了,敗的很慘,正如你說的那樣,我不得不去找接盤俠,可當我放棄了投機的思維,踏實的做事情後,你看我現在的身家有多少?這個青銅大盤我不懂,可他是我們華人的,我有責任把它帶回去,我也要把這個大盤子捐出去,讓專家們去研究,讓民衆去觀看,再說了,區區十幾萬歐元對我來說算不得什麽,隻要用在正地方,我覺得哪怕是再多點都是值得,不是說要做金錢的主人嗎?我在努力。”
其實,這小報記者是劉道源讓鍾達之安排進去的,劉道源認爲,隻要是華人在歐美地區的拍賣會上,競價到手了老祖宗的東西,那就要大力宣揚,隻有這樣才能把海外華僑的愛國敬祖宗的心情給鼓動起來,雖然不能做到全部收回,可收回一點算一點,總比看着那些東西漂流海外更好,這也是劉道源這樣人能想出的笨法子,不管怎麽說,還是管用的,就拿今,到場的華人就不少。
跟着就是那個三足瓷鼎的拍賣,由于品相看上去很一般,起拍價隻有區區二千歐元,一開始還冷場了,也是易世攀最後舉牌,用僅僅二千歐元拿下。
接下來的拍賣就波瀾不驚了,那個哈維看好的單筒望遠鏡居然差一點就流拍了,還是劉道源機警,給安排在下面的一個托發去了信息,于是,也是以起拍價成交了。雖然出現了這些波折,可整個拍賣活動是成功的,拍賣出的物品總價超過了去年的二倍,尤其是哈維公司送拍的一些一戰前夕的物品,拍賣競争十分火爆,這多少與事前做了功課有關,而且,在歐洲,相對其它地區,機器愛好者所占比例要高得多,比如,他們在家庭機械維修等動手能力上,普遍很高。所以,涉及到槍械,古老的機械等物品,很受歐洲收藏家的喜愛,有的還把老古董弄回去進行翻修,最後讓那些已經趴窩幾十年甚至近百年的内燃機運轉起來。
易世攀不知道的是,他競拍到手的兩樣東西還沒送回國内,一群在燕城的蒙學家就炸開廟了,僅僅從照片上他們就發現那兩件物品的珍貴,而在灣灣那邊的一群文化痞子卻是嘲笑易世攀“再次上當”,買回去的東西是赝品,毫無價值。
聖誕節過後,李凡給漢斯和安格爾放了大假,囑咐他們在元旦過後返回學校去參加期末考試,而他自己則是帶着全家返回了國内,這次的考察報告倒是簡單了,整個報告就是一趟行程的流水賬,然後在結論上隻有一句話,“地下室裏存在大量高濃度氨氣,在沒有解決之前,無法進行正常考察。”
朱家清看着這種奇葩的報告都覺得有些過不去了,他盯着李凡,最後才見到李凡拿出了一個小小的U盤,“解決方案在這裏,我沒有給任何人看,能不能行,還請老師找相關研究機構去論證一下,我估摸着春節一過,新學期開始的時候,哈維公司就會再次找上門來了,到時候怎麽談是你們高層的事情,我就管幹活。”
到了這裏,朱家清才算是漏出了笑臉,“你的意思是,這報告算是明修棧道,這解決方案算是暗度陳倉?爲什麽在漢堡的時候不對哈維提起來啊?”
“我這不是想給學校創收嘛!哈維是商業運作的考古公司,他們籌集資金的法子就是在股市上來回的波動,不給他們的點負面題材,股價總在高位,沒有賺頭啊,再說了,我在那邊告訴他了,以德國人的腦筋和研究力量,很容易就想明白其中的道理,就是現在,我也不能保證德國人不會往那個方面去想,所以,我不能多說,更不能事先透露,而我們在這裏論證出方案後,完全可以借口說是我們的經驗積累,是厚積薄發的經驗使然,對這個,你們上面能說的話多了去了。”
“你這個小滑頭,每次都能整出點動靜來,那個下面是不是也有我們想要的東西啊?”朱家清對李凡那種無利不起早的性格早就一清二楚了,他能把解決方案都提前搞出來,那地下室裏必然有他看上的東西,“我還是那句話,君子愛财取之有道,不要搞出格就行,這次你鑒定的那個青銅大盤,現在争論不小,你要做好應對的準備,我也覺得奇怪了,蒙元時期的大盤很多,可用青銅制作還是第一次見,以當時的冶金技術,完全可以制作黃銅材料的,爲什麽要制作青銅的?”
“咳!這個還要争論啊?那你可以去問問他們,鋼材的技術發展到今天,已經可以加工出任何形狀的好東西了,可爲什麽還有鑄鐵存在?物理性質不同,在一些特殊的地方就有存在的價值,是,現在許多地方都用鑄鋼代替了鑄鐵,可是在低端和低成本的需求下,鑄鐵仍然成爲某些行業裏的主力,實話說,就是炒菜,用鑄鐵鍋炒的就别其它材料的炒鍋好吃,不信你去試試!尤其是那種五十印以上的大鍋。青銅器的制作,在成本上就比黃銅便宜多了,而在使用上,卻又比黃銅的優勢大,尤其是在必須使用這類器皿的西域,一個薄薄的黃銅盤子,稍大一點的風就能給吹走,可去吹吹青銅盤試試看?争論這些的人腦袋大概是秀逗了!”
被李凡如此一說,朱家清也算是明白了,他知道,在古代學系裏,要論鑒定古玩古董,現在沒人能超得過李凡,就連自己也不行,這小子在鑒定中結合的元素太多,不像其它人,要麽從年代去說,要麽從器型流派去說,很少像李凡這樣,結合到實際應用,結合到商業經濟等等元素,甚至還能結合到更多的方面。
“還有一個原因,蒙元占據了中原後,也曾經在中原地帶大規模的發掘古代陵墓,我們都知道,蒙元是不設陵的,在曆史皇陵中,誰聽說過蒙元的皇陵?他們不信輪回,他們隻信長生天,他們認爲走的人該把一切都留給活着的人。這個習俗使他們發掘出大量的青銅器,要知道,從殷商到兩漢,長達千年,有多少封國出現。有多少古冢?不敢多說,上萬個古冢不算多吧?這些王公貴胄死後怎麽地都會帶走一兩件吧?可現在市面上真正留下來的青銅器有多少?其它的都去了哪裏?還埋在地下?怕是您都不信吧?出路隻有兩條,一條是被重鑄成貨币,另一條就是被化掉重新澆鑄成各個朝代的器皿,要不,曆史上哪裏來的那麽多銅元素啊?從馬踏飛燕到後世的銅佛,這裏面其實是有一條看不見的線連着的。”
好嘛,李凡在這裏随口打哇哇,就把朱家清給聽的頻頻點頭,“你就這個課題寫篇論文吧……不不,你不會寫的,找幾個研究生,把這個課題布置給他們。”
“嘻嘻!我才沒有那心思呢,知道您老人家又收了倆挂職的有級别的在職研究生,我這通胡吹就算是送給老師您去打發那些人了,隻要他們下力氣,這論文寫出來定然就可以通過,您老不也就輕上了嘛,那些在職的研究生太磨人了,這個我可是清楚,一些人就會不停的送禮送禮,最後還是送禮,煩都煩死了,所以啊,我是堅決不帶在職研究生的,說破大天去都不帶,還是您老受累吧!”
“你可小兔崽子!竟然敢調笑老夫!”朱家清被李凡給說到了痛處,抄起旁邊的拐杖就要打,李凡哈哈一笑,“您老還是留着力氣去教訓他們吧!”說完,一溜煙的就跑了,連個招呼都不打,反正他跟朱家清也皮慣了,知道老人家是身在江湖人不由己啊,人家找他當指導老師,要的就是他的名,全了自己的名。
都說在當下的教育裏亂象叢生,可誰也治理不了,沒法子,一旦教育與資本挂鈎,這種亂象就是一個必然,還有一些公知拿外國的名牌大學說事,其實,都是一樣的,甚至可以說,國内的這種怪現象本身就是從外國傳進來的,而且,在外國,教育上的亂象已經存在了百年以上,不信,去看看錢鍾書寫的《圍城》,裏面的主人公方鴻漸不就是買了個野雞大學的博士學位嗎?說的更真實一點,那個被一些人吹噓的不得了的胡适,在美國留學後回國,玩的也是虛假的博士證書。
可見,在學術領域裏,曆來就是不幹淨的,一些老夫子還引經據典,“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你看,從古至今,文人圈子裏玩的把戲何其多?
青銅大盤的研究李凡送給了朱家清,讓朱家清給學生們去寫論文,可那個三足瓷鼎的元青花李凡卻是留在了系裏,讓幾個今年剛剛考上的研究生去做文章。
“對元青花,不能籠統的去叫,要分清其中的差異。”李凡把幾個學生叫到了辦公室裏,開始指點他們,“元代,是曆史上幾個統一大朝代裏唯一沒有官窯準确記載的朝代,所以,元代瓷器後世研究很少,你們從這裏入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