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凡之所以那樣預先下藥,關鍵就在于,在德國,一切要按照規章制度去辦事,而他自己也要預先給自己留下将來說話的後路。是的,我是大概知道地下室是怎麽回事,可是在你們的邀約條款裏沒有這一條啊,我爲什麽要越俎代庖?我不吭聲,是對你們的科技力量表示信任,對你們的消防部門表示尊重啊。
交代完了以後,李凡就帶着全家回法國裏爾了,到了家,瑪索看到自己好多年前畫的習作,不由得淚眼婆娑起來,那是一幅她很喜歡的畫,後來,孩子大了,去巴黎的貴族學校讀書,那個時候正是米歇爾第二次在巴黎風光的時候,從李凡父親李湧那裏學來的神技,使得米歇爾再次登上了法國外科醫生的頂峰。
也就是在那個,佩蘭家族家族在每年進行的一次募捐拍賣活動中,到莊園裏拿走了那幅畫,事前壓根就沒有去問瑪索,畢竟,那個時候的瑪索根本不出名,去那一幅畫拍賣也就是做做樣子,出席募捐拍賣的有錢人拍下後,未必就當真了,至于爲什麽後來流入到跳蚤市場,那還得去慢慢的研究和調查,關鍵是畫的主人得有那個興趣,調查的時候注意不要傷及到某些人,這都是需要斟酌的事情。
凱琳娜和瑪索現在都屬于那種一點就靈的畫家,看着那幅畫,凱琳娜居然用國畫的模式又創作了一幅,隻不過畫中人已經不是一個小女孩,而是一個大男孩和一個小女孩,而穿的衣服卻是模仿華人古代的服飾,用誇張的手法在池塘裏畫出了“水黾”,看上去,還真是童趣盎然,讓人感覺十分讨喜,搞得李凡不得不搜腸刮肚的去想詞,想來想去想不出來,最後,幹脆把白居易的《觀魚遊》拿來改了,變成了:繞池閑步看黾遊,正值兒童無憂愁。一樣看黾心詫異,我在思量爾在瞅。随即又落筆寫下,童趣童趣,塗鴉塗鴉,一樂爾。
縱觀古今中外,就沒見過誰去畫水黾的,更别提把孩童的情趣和田園風光加進去,在畫面上,不遠處,影影綽綽的山巒和梯田,有放牛的,有抗着鋤頭的農夫,完全是用古代虛描的畫技,如果說剛剛水印出的《尋路》是大戲正劇,那這幅《童趣》就是畫中的小品,可是小品中寓意着人們對“世外桃源”的景仰。
瑪索就不同了,人家幹脆直接重畫,拿起了畫筆,用當下老辣的畫技重新畫了一幅,這看上去就大不一樣了,完全不是一碼事了,如果不是油畫沒那規矩,瑪索恨不得在上面寫上“小女三歲池塘邊”的題跋了,這幅畫就命名爲《池塘邊》。
說起來,母女倆在各自的畫派裏都是反其道而行之的,西洋油畫最早出現就是畫肖像,甭管是教堂裏的壁畫,還是中世紀的騎士貴族,出現在畫面上的主要是人物肖像,可如果你查找18世紀以前的純風景畫,那可就是鳳毛麟角了,不敢說沒有,但真的很少很少。達芬奇很牛吧?公認的文藝複興三傑之一,可你翻遍了他的創作,你能找到一幅風景畫嗎?沒有,不可能有。油畫方式創作風景畫首先是從畫靜物開始的,比如梵高的《向日葵》,到19世紀的時候,才有一些畫家突破了這個框框,比如莫奈的創作,他不再以畫肖像和靜物爲主,而是把視角看向了社會,但是,總體來說,由于油畫的畫面限制,畫像國畫《千裏江山圖》《富春山居圖》《清明上河圖》那樣的宏大場面是不可能的,而瑪索在晚年卻是突破了這個禁忌,可以說,她用油畫的技法畫風景畫山水是一個偉大的創舉。這與她在桂林僑居是有關的,與她吸納國畫元素有關,正因爲這點,她達到了巅峰。
而凱琳娜學的國畫恰好又反過來了。從唐代開始,文人畫裏就現有人物肖像,多是山水,這多少與三國後竹林七賢的處世哲學有關,許多文人要把自己的創作與畫匠的創作區分開來,所以,文人畫裏鮮有畫人物肖像的。
有人會說了,在古畫《韓熙載夜宴圖》裏不都是畫的人物嗎?還有《洛神賦圖》《步辇圖》等等,裏面不都是描繪人物的嗎?其實,這就是文人畫與畫師的區别,不管是顧恺之也好,閻立本也罷,乃至到後來的張萱、周昉、顧闳中等,其實都是宮廷畫師,比民間專門畫家主像的人地位高那麽一點點。
等到了宋代以後,文人畫已經成型,你盡可以看到諸多的“采取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風景畫,也能看到“壽鶴延年”的喜慶畫,還有松柏、翠竹等等,都是有寓意的文人畫,可你很難看到精準的文人肖像畫,就連那些有名的畫家給自己畫肖像,也不過是淡淡幾筆,神似形不似的描繪,那些文人的自畫像壓根就算不得肖像,不信大家可以去看看朱耷、石濤、黃公望等人的畫像,甚至到了清末時期的吳昌碩,自畫像也都是寥寥幾筆,以意寓形,這是國畫到晚清民國初年讓人诟病的一個缺憾,大畫家,成名的畫家,不可能去給誰誰誰畫肖像,而他們自己畫自己的,比如齊白石的自畫像,那能是肖像畫嗎?
凱琳娜在學習畫國畫後,重點就是在人物畫上取得了突破,除了最早畫的《仿富春山居圖》外,都把人物的刻畫融進了畫面裏,這是她成功的一個優勢,加上李凡在旁邊寫上這個那個的詩句,讓國畫反映的視野加寬了,在技法上更多樣了。
當今市面上,也流行一種類似工筆人物畫的流派,畫出來的東西與照片幾乎無異,精描細寫的,很抓人眼球,可那樣的畫作沒有思想,能讓許多人喜歡,可要說生命力嘛,至少現在不好說,你畫的再細,能有照片逼真嗎?制作一幅藝術照片的技術早就普及了,費勁巴力的畫那樣的畫出來,能表現出多少寓意來?關鍵是,那完全脫離了國畫本身的精髓,國畫的精髓從來都是“神似形不似”,脫離了這個傳承,自然是不成的,這也是那種流派無法登堂入室的原因。
劉道源那邊還沒給霍夫曼下藥呢,這邊李凡就把兩幅畫的照片發給了他,他頓時就又來勁了,不管這邊原意不願意,也不管歐洲人的規矩了,跟愛瑪娘家人打了個招呼,慌忙火急的就殺奔在裏爾佩蘭莊園裏的那座四合院了,莊園裏的管家直皺眉頭,嘴裏還問劉道源,“你有預約嗎?你獲得邀請了嗎?”
“你懂個球!華人之間的交往,這種不預約不邀請的拜訪是最頂級的鐵哥們!”
劉道源壓根就不尿那管家,直接給李凡打電話,“小老大,把客房準備好,我一家都來了,對,要在你這裏過聖誕!必須的!聖誕禮物?咱們過個球聖誕啊!”
對劉道源這混不吝,李凡是一點招都沒有,隻能讓傭人把西屋的客房準備好,反正,劉道源一家來了,最高興的就是孩子們,這也應了傳承接代的機緣了。
“我不管啊!這兩幅畫都歸我了,我去運作!”一見面,劉道源就滔滔不絕的開始忽悠了,“我向你保證,一定運作出一個好價錢來,瑪索阿姨的那幅畫我估摸着怕是要在五千萬歐元上下了,太感人了,我沒看到原畫就已經被感動了。還有你媳婦的那幅畫,哎呦,完全是複古的佳作的,隻要拿出去,你就看一些老夫子如何吹吧,我跟你說,這次你可别搞《尋路》那樣的套路了,我不吃!”
“成成,我媳婦的那幅畫好說,她就是一時興起,随手就畫出來了,無所謂,一個小品而已,可是我丈母娘的那幅畫我可當不了家,要不,你去那邊說說?”李凡說着話,把手指向距離不遠的大房子,“她老人家這些天爲了應付族裏的那些人,白天都是在那邊的,隻有到晚上才過這邊來休息,唉,這西方人的繁文缛節一點也不比咱們那邊少,我都替她老人家累,可沒法子啊,輩分擺在那裏。”
“沒問題,我跟她老人家也熟,要不,你幫我預約一下?那邊的管家可是不像咱們這邊,死性的很,沒預約他是真不會叫我進去的。”劉道源嘻嘻的說道。
李凡也不僑情,拿起桌邊的電話,直接撥了個内線過去,“媽,劉道源來了,現在在我這兒呢,他想見見您,死皮賴臉的,要不給他個面子?”
瑪索這些年早就習慣華人的套路了,在電話裏笑呵呵的說道,“叫他甭來了,那畫我給他就是了,我知道是你給他發的照片,其實,媽現在不缺錢。”
“那是,可您的倆孫子都還小啊,怎麽着也得給他們留個家底吧?”
“你給我滾一邊去!”老太太在電話裏佯裝怒氣的說道,“有你這個古怪精靈的爹在,我那倆孫子不用我擔心,你是想讓我在歐洲畫壇上再鬧出點動靜是真!”
“嘻嘻!啥都瞞不過你老人家,那幅畫的出現能帶出一個故事來,回頭我叫周布斯寫個本子,然後讓平濤文化公司拍個電影,您看,這不就都活泛了嗎?”
聽着李凡與瑪索的對話,劉道源深深的感覺到,自己的道行還是淺啊!難怪那麽多人圍在小老大身邊,他辦事,那簡直就是滾雪球啊,要麽不動手,動手就是一連串的舉動,帶活一大片啊,有了這些題材,平濤文化那邊不定又整出多少幺蛾子出來呢,電影?那肯定是第二期甚至第三期的事情,這題材還不整出一個電視劇來啊?不好好的讓國際上那些廣告商們放放血?小老大夠狠啊!
“行了,别在這兒杵着了,過去吧!回頭告訴希爾頓,反正你們都熟悉,平濤文化那邊的股票可以現在收一點了,别光想着一個點,要看住一個面!”
說着話,李凡放下了手裏的聽筒,對劉道源“很厭煩”的擺擺手,;劉道源一呲牙,麻溜的轉身就出去了,那屁颠屁颠的樣子,看得愛瑪都直搖頭。
晚上,兩家其樂融融,飯後,孩子們可勁的鬧騰,大的帶小的,小的磨大的,花樣百出的折騰,反正是放假了,不用早起上學,不用做功課,玩呗。而幾個老娘們在那裏家長裏短的扯開閑篇了,讓人怎麽看怎麽不想大藝術家。
此時的李凡是鑽進書房裏,在網絡上搜集各種他想要的資料,以前有老米在的時候,李凡得陪着老丈人喝點葡萄酒之類的,而現在,他就沒這機會了。
不是有劉道源嗎?劉道源幹嘛去了?他啊,他去找方丹了,不是他主動要去的,而是方丹那老小子以“絕交”相威脅給逼去的。好在從裏爾到巴黎不算遠,交通極其方便,倒不是說裏爾直達巴黎的火車有多少,而是途徑裏爾去巴黎的火車太多了,多到數不清楚,雖然那邊的高鐵速度沒咱們的快,可上了火車後一個多小時也就到了,而老方丹早就等候在火車站了,一見面就和劉道源來了個熊抱。
“你來的正好,這次的聖誕拍賣你還是幫幫我吧,我不虧待你,那兩幅畫的手續費我給你打八折,如何?”方丹見面就談生意,現在,他的拍賣每年三次了。
自打去年搞的聖誕拍賣大獲成功後,方丹就把聖誕拍賣專場升級了,尤其是有了哈維公司的出土文物做保障,無形中在這個行業裏已經成爲歐洲的翹楚,剩下幾家是幹看着沒轍,誰叫他們高高在上的端架子呢?最近,那嘉實德正在籌劃一個新的舉動,打算以參加競拍的手法變化花樣後再拿到自己的拍賣會上拍賣,隻不過方丹不在乎,那樣玩很容易被限制,這是其一,拍賣公司可以在上拍物品上規定再次送拍的期限。其二,玩那種把戲是需要大量資本進入的,到底能賺多少錢都是未知數,資本家不是藝術家,對藝術品的估值往往還得聽别人忽悠,一旦忽悠差了,嘉實德就是自己給自己找麻煩,砸牌子是肯定的。
“喂!老方,你這也太不厚道了,我是來過節的,不是給你打工的!”
“咱倆誰跟誰啊?再說了,你能放着錢不賺嗎?隻要你放棄,我不逼你!”
“那不能,錢必須要賺,可這休假也是人之常情吧?好吧,你打算出多少?”
“這個我說不好,要不,咱們以成交價爲基礎,給你零點五個培森!”